第16章 ☆、坐懷不亂
☆、坐懷不亂
蔚然是和宋依人一塊兒出來的。
宋依人在電話裏和甲方爸爸溝通真真公主初稿的款項,畢竟他們五個工作日沒給反饋了,如果雞蛋裏挑不出骨頭了,把錢結了,大家也好過年是不是?
挂了電話,蔚然急不可耐:“怎麽說?”
宋依人習以為常:“我明天送點年貨過去,再争取争取,不過希望不大,搞不好一拖就拖到元宵節了。沒辦法,這就是市場規律。我們什麽時候做大做強了,什麽時候才有選擇權,不然合作方永遠是着眼于蠅頭小利的二三流公司。”
“元宵節……”蔚然愁眉苦臉。
“你手頭緊?”
蔚然默認。
“不是吧?我和遠樹兩個光杆司令都知道年根底下省一省,好衣錦還鄉,你一個有老公的人,多少算有靠山吧?為這點小錢心急火燎?”
“恰恰因為我有老公!沒有小錢哪來的大錢?沒有大錢怎麽建設美好新家園?”
蔚然也不完全是當局者迷。她知道,她的僞裝就像一列飛馳的火車,跳下來是會死的。所以只能坐下去。
隔着一條馬路,白朗看見蔚然和同事眉飛色舞,便一邊回複柯艾,一邊等蔚然看見他。
結果還是宋依人先看見了白朗,拱了一下蔚然:“帥哥。”
蔚然這才看過去。
白朗的頭盔随意地挂在車把上,但懷裏抱着個小號的頭盔。
是他給蔚然新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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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依人不認識白朗,對蔚然八卦:“一看就是來接女朋友的。”
這話……蔚然可就有點兒不好接了。
宋依人滔滔不絕:“男孩子還是寸頭好看!不是我刻板,可男女有別就該各司其職是不是?”
“我七年前是寸頭。”
“我沒說你。”
“那是說我?”遠樹從宋依人和蔚然的身後幽幽地超過來,只撂話,沒停腳。
宋依人沖着那秀發飄飄追上去:“回家?一起?”
“撸串兒,一起?”
對話進行到這兒,也就結束了。二人分道揚镳。遠樹和大多數單身狗一樣,一日三餐中最大的區別就是外賣或堂食。宋依人截然不同。她不到萬不得已,從不吃外食。
蔚然和遠樹都只當宋依人是養生,沒人知道這事關她的前男友。
趕上了一陣車流,蔚然有好一會兒過不去馬路,和白朗遙遙相望。
她不得不附議宋依人的話,覺得白朗寬肩、長腿地往那兒一站,真像是來接女朋友的,甚至覺得他将來的女朋友……好福氣。而她從未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七年來,餘安誠不曾接送過她一次。
習慣是一種巨大的力量。
在今天之前,她對此從未有過怨言。
所以都怪白朗。
過了馬路,蔚然将氣撒在白朗的頭上,悶悶不樂:“你來幹嘛?”
“你同事?”白朗指的是宋依人。
“嗯。我、遠樹和宋依人,我們三足工作室的三只腳。”
“你和她怎麽介紹的我?”
蔚然顧左右而言他:“你有沒有覺得她和遠樹有妙不可言的緣分?說不定小鳥依人的宋依人有一天會栖息在遠樹這棵樹上。”
“沒介紹?”白朗不吃蔚然那一套。
蔚然狡辯:“她說你這個帥哥一看就是來接女朋友的,你讓我怎麽介紹?”
“這麽說的話,你們三足工作室還有救。”
“你這是哪跟哪?”
白朗将頭盔遞給蔚然:“你和遠樹都是二五眼,好在還有宋依人這麽一個火眼金睛的。上車。”
蔚然對摩托車不陌生。
七年前,十五歲的白朗還只能騎自行車的時候,二十歲的蔚然就在騎摩托車送快件了。她接下頭盔,看是黑色的,再看自己的裸粉色羊絨大衣,問白朗:“這配嗎?”
“配我。”
蔚然再看白朗的哈雷883,便手癢癢了。
當年,如果鏡頭只給到她的臉,無疑是風馳電掣,但再往下看,她屁股底下只是一輛小踏板而已。
白朗識破蔚然:“你帶我?”
“可以嗎?”蔚然躍躍欲試。
“可以。”
白朗買這輛哈雷883的時候,沒想過女朋友的事兒,沒想過載人。
雙座是他這兩天剛剛改裝的,但減震不好是必然的,也沒有靠背,也就是近途能湊合湊合。她載他更好。他坐後面不會覺得受罪。
畢竟只要有蔚然在,別說坐後面了,就算是跟着跑他都不會覺得受罪。
蔚然跨坐上去的前三秒,埋頭于礙事的羊絨大衣,倒也不妨礙她的興致勃勃。
第四秒,白朗坐上去,環住她的腰。
蔚然僵住。
和白朗久別重逢以來,她和他相安無事。她叫慣了他臭小子,滿腦子還都是他和她一般高時的稚氣未脫,所以當他說男女授受不親,以“男人”自居時,她嗤之以鼻。但現在,現在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男女在氣息、身形和力量上的差異,像沉浮似的被一種無力感包圍。
“你太瘦了。”白朗借此又收了一下手臂。
蔚然回神:“我沒少吃了。”
“心寬體胖。”白朗用了三分力将上半身壓在蔚然的背上,“心寬,才能體胖,懂嗎?”
蔚然将将把持住一車二人,用手肘拱了一下白朗,好在有頭盔擋住她不怎麽平穩的氣息:“喂!你說的,男女授受不親。”
“可你說的,我青春永駐,永遠十五。”
“你這是咬文嚼字。”
白朗好端端喚了一聲:“蔚然。”
“幹嘛?!”蔚然一點就着。
“怪我。”白朗自省,“你不把我當男人,這件事怪我。是我對你太客氣了。”
他尊重她固然好。但該給她點兒顏色看看的時候,也得給。這就好比他不往她懷裏坐,她真以為她坐懷不亂。
當晚十點,蔚然在客廳裏踱來踱去時,白朗從卧室裏走出來,穿戴好,說出去一趟。蔚然看了眼時間:“這麽晚?”
“很快回來。”白朗話鋒一轉,“我好像跟你說過,我們班一個女生借網貸,泥足深陷。”
蔚然下意識将拿着手機的雙手背到身後:“沒,不過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随口一說。”
白朗知道蔚然離身無分文不遠了,不排除她铤而走險、誤入歧途的可能性,畢竟她把為數不多的警惕性全用在他身上了。
白朗去了百安苑,也就是餘安誠的家。
四小時前,柯艾給他發來微信:來機場接我。
他問了柯艾:還走嗎?
柯艾回複:看你表現。
白朗心說看我表現?你要真看我表現,怕是會上了“賊船”下不來。不過從柯艾的回複看來,她八成是結束了美國那邊的工作,那餘安誠八成也回來了。
果然,餘安誠位于百安苑的家亮着燈。
窗簾沒拉嚴,白朗在樓下看二樓的餘安誠在窗口時隐時現,或者說是手忙腳亂地時隐時現。
而白朗知道餘安誠所為何事。
當時蔚然被掃地出門時,中介小哥和幾個小混混都說房主要把這裏租出去。後來,白朗又來過兩趟,看房子始終空着。想想也是,就算餘安誠要翻開新篇章,要把這裏或租,或賣,也得回來搬個家。
既然房子空着,白朗第三次來的時候,撬了鎖。
他上一次跟蔚然回來時,這裏還一塵不染,蔚然小跑着幫他找藥箱、煮餃子,喋喋不休。這才多久?餘安誠寧可讓幾個小混混登堂入室,踩了滿地的腳印,翻箱倒櫃,替蔚然塞了兩個行李箱,也容不下她了。
那就別怪他容不下這髒兮兮的地板了。
白朗放了不多不少的水,揚長而去。
蔚然不是說家裏的暖氣管爆了,把地板泡了,她才不得不搬出來嗎?那他就幫她實現這小小的“願望”。
如今餘安誠從美國志得意滿地回來,看這一地狼藉,能不手忙腳亂嗎?白朗不知道餘安誠顧沒顧得上去調取樓道的監控,不過這是早晚的事兒。所以餘安誠早晚會看到,他在離開時,将臉面向監控停留了整整三秒鐘。
他就是要讓餘安誠看到,是他。
好歹師生一場,大家明人就別做暗事了是不是?
至此,白朗還不知道他和餘安誠闊別五年後的第一次面對面将在何時何地,但十有八九,會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晚上十一點,白朗從百安苑去了錦繡花園,柯艾的家。
巧了,柯艾在敷面膜。
白朗求之不得,畢竟他對柯艾的臉沒興趣。他在吧臺邊的一張高腳凳坐下:“我猜你未必喜歡我随叫随到。”
柯艾坐回美人榻,往勻稱的小腿上塗潤膚乳:“這是你不去接我的借口?”
白朗沒一句廢話:“明天有時間嗎?”
“年會。”柯艾沒擡眼,“以我在公司的位置,翹不了。”
這倒是出乎白朗的意料。
“那以你在公司的位置,能帶個朋友去嗎?”白朗随機應變。
柯艾擡眼:“不怕無聊?”
“怕你無聊。有我在,會不會有趣一點?”
“倒是……會有趣得多。”
白朗回去時,快十二點了。
蔚然還沒睡,開着沙發旁的一盞落地燈在本子上塗塗畫畫。往前翻,十張裏有八張是餘安誠的笑臉。曾幾何時,宋依人這種外行看了,就像在看找不同。遠樹不是外行,也說過蔚然,你這個畫法還不如拍照。
遠樹無非是在說,形暫且不談,但神一成不變,還不如拍照。
昔日,蔚然只當是自己學藝不精。
如今她有了另一種猜測,或許一成不變的不是她手中的筆,是餘安誠給他的笑臉。
白朗推開門,蔚然啪地将本子一合:“不是說很快回來?這都兩個小時了。”
“你在等我?”白朗看蔚然團坐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個粽子。
再看她熊本熊的行頭吊在陽臺的晾衣繩上,成精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