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寄存
☆、寄存
當晚,蔚然只唱了一首歌,就是最後一首大合唱——周華健的《朋友》,也甭管什麽年不年代感了,氣氛能頂上去就是了。
前一分鐘,歌詞裏還在唱朋友一生一起走。
後一分鐘,曲終人散。
帶頭一起走的也不是什麽“朋友”,是一個有婦之夫和一個有夫之婦,他們這一走,走去哪,大家心照不宣。
整晚,遠樹沒有和柯艾說一句話,柯艾十有八九都不知道有遠樹這麽一號人物。
多喝了幾杯,遠樹腳底下直拌蒜。
正趕上宋依人來電話,找蔚然和遠樹溝通甲方爸爸發來的第七稿修改意見,便說來接遠樹。二人住在同一個小區。當初的相親,就是小區的居委會大媽牽線搭橋。
蔚然今天喝得剛剛好,把那一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勁兒拿捏得死死的。
白朗只喝了不到一瓶啤酒。全場都算上,如果只剩一個人還能冷眼旁觀,也就是他了。他避開柯艾和董露珠兩姐妹的視線,去了洗手間,堵住從洗手間出來的蔚然。
蔚然往左,他也往左。
蔚然往右,他也往右。
而蔚然這會兒還有call back的閑情逸致:“差一塊紅布。”
說着,她神采奕奕地擺了個鬥牛的姿勢:“說你是蠻牛,一點沒錯!”
“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去?我能回哪去?”蔚然懸崖勒馬,“那當然是……回到我和你餘老師的愛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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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
在酒精的作用下,蔚然嘚瑟地伸出食指搖了搖:“你麻煩大了。”
白朗喜歡看蔚然本性難移,喜歡看她嘚瑟。
她一只手端着下巴,若有所思:“董露珠對你一見鐘情,年齡、閱歷都和你相當,你們談一段甜甜的校園戀愛它不香嗎?香。柯艾也對你一見鐘情,論年齡,她女大三,抱金磚,論閱歷,她能帶你名師出高徒。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說,她們還是一對姐妹花,白朗,你說你是不是麻煩大了?”
“沒覺得。”
“那你幹嘛要送我?還不是拿我當擋箭牌。”
“那你想過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
白朗雙手插兜,沒碰蔚然一根汗毛,全靠人高馬大籠罩她:“你想過她們為什麽對我一見鐘情嗎?”
蔚然微微一皺眉,被難住了。
“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知道?”
蔚然将拇指和食指一捏:“再來一點點提示?”
“因為我帥。”
白朗以為蔚然會笑,但她沒有。
她一本正經:“你上次讓我又是遠觀,又是鬥雞眼的,效果都不怎麽樣。這次是要趁我多喝了兩杯,給我洗腦嗎?”
白朗壓着火:“蔚然你遲早有一天滿大街追着我誇我帥。”
蔚然沖破白朗的封鎖線:“走了。”
白朗沒有追上去:“到家說一聲。”
蔚然沒回頭,舉高了手,比了個OK的手勢。
柯艾是開車來的,一輛紫色的蘭博基尼,喝了酒,叫了代駕,率先鑽進了後排。她說了要送董露珠和白朗回學校,這會兒那二人同時要往後排坐。董露珠免不了一愣。
白朗沒拐彎抹角:“我跟你姐有話說。”
柯艾坐在車裏閉目養神,唇角微微揚了一邊。
董露珠将車門一甩:“你搞什麽?”
“你不是活雷鋒嗎?”白朗好言好語。
董露珠咔咔地掰着指關節:“我是活雷鋒,不是冤大頭!我是看你喜歡蔚然姐,既然我是後來的,那不妨撮合你們一把,你們成不成的我也好早做打算。我看你看走眼了嗎?白朗,你見一個愛一個有勁嗎?”
柯艾按下車窗,打了個哈欠:“你們再不上車,我可走了。”
白朗拉開後排車門,坐上去。
柯艾象征性地往裏挪了挪,可末了也是貼着白朗的。
董露珠攔下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柯艾不當回事兒:“開車。”
代駕踩下了油門。
白朗端端正正地坐着:“她說我見一個愛一個。”
微醺的柯艾将頭枕在白朗的大臂上:“你見她,有愛上她嗎?她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白朗不得不說,這個柯艾還算有腦子,至少這一句話說到點兒上了。
“去錦繡花園。”柯艾慵慵懶懶地換了個目的地。
也就是說,不送白朗回學校了。
代駕二話不說調了頭。
淩晨兩點。
白朗回到中北大學,回到宿舍時,肖寶寶那呼嚕打得就差掀房頂了。
他塞上耳機,将頭蒙進被子裏,打開了微信。
蔚然在離開KTV的半小時後便給他發來了微信,中規中矩地報了平安:我到了,晚安。
百安苑她是回不去了。
白朗猜那幾個小混混在将蔚然丢出來後,便會按餘安誠的指示換了鎖。他猜蔚然今晚十有八九是要在工作室過夜了。小酌怡情後,她說不定能睡個好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捎帶着,白朗又看了一遍蔚然的上一條微信:我的本月運勢差到爆,能再遇到你是唯一一件好事。
就算是女人的嘴,騙人的鬼,那他也愛看。
轉天。
一大早,白朗、肖寶寶和其餘兩個室友都沒有懶覺好睡,因為董露珠在樓下撿了大冰坨子砸他們宿舍的窗戶。
二樓的高度,她一砸一個準兒。
白朗不敢開窗戶,只好裹了羽絨服下樓。
卻意外地看蔚然拖着她那兩個行李箱磕磕絆絆地沖他來了。
董露珠順着白朗的目光一回頭,見了蔚然,像見了親人一樣沖上去:“蔚然姐,你還來找他做什麽?這個狗男人跟我姐睡了!”
白朗缺覺,董露珠又當着蔚然的面給他來這麽一出,他腦袋裏便像有人撞鐘一樣嗡嗡直響。
蔚然一愣,讪笑了兩聲:“哈,哈!發展這麽快。”
白朗走向蔚然:“找我?”
她只有黑眼圈,沒有金魚眼。
說明她沒有以淚洗面。
白朗知道,蔚然在繃着一股勁兒。
即便餘安誠像個逃兵,又像個劊子手一樣和她離了婚,即便餘安誠的“朋友”差點兒侵犯了她,即便她在百年不遇的寒潮中無家可歸,她仍在死死地繃着一股“I’m fine”的勁兒。大概類似于一只蝸牛被丢在車水馬龍中,就算是自欺欺人也不能認命。
因為沒人知道認命和沒命哪一個先到來,那還不如過一天算一天。
不過,她遲早會被壓垮。
只是不知道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會是什麽,會在何時到來。
董露珠擠到蔚然和白朗的中間:“蔚然姐,你這行李是怎麽回事?不會是來投奔這個狗男人的吧?”
白朗不爽:“我是狗男人,你姐是什麽?”
董露珠理直氣壯:“我這個人是講血濃于水的!你和我姐之間的錯,就是你的錯!”
白朗的目光落在蔚然的行李箱上:“這怎麽回事?”
蔚然有備而來:“家裏的暖氣管爆了,把地板泡了,撬了重新鋪怎麽也得十天半個月……”
“他回來了嗎?”白朗用一個“他”字指代餘安誠。
免得董露珠傳話傳到柯艾的耳朵裏。
此外,他這是明知故問。
昨晚,他被柯艾帶回錦繡花園,帶回家。
柯艾是獨居,一套一百平米的複式堆滿了衣物、化妝品、吃食、形形色色的高科技産品和奇奇怪怪的手工藝品……果然如董露珠所言,是個不折不扣的購物狂。
柯艾一邊上樓,一邊将皮包、鞋子和皮草丢了一路。
白朗沒有跟上去。
柯艾回過頭,居高臨下:“你該不會只是送我回家吧?”
白朗彎腰,将柯艾東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擺好:“你該不會要跳過吃飯、看電影的步驟吧?”
柯艾饒有興致地笑了笑:“約會就只有吃飯和看電影這兩件事嗎?土死了。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
所以董露珠所謂的他和柯艾睡了……他這個當事人也只能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不過這假消息十有八九是柯艾傳給董露珠的,大概對柯艾而言,睡了有面子。
而白朗昨晚也不算白跑一趟。
從KTV到錦繡花園的途中,他知道了柯艾是回來給她爸過生日的,美國方面的公事還在進行中,她給她爸過完生日還得飛過去,最快也要春節前回來。那餘安誠的歸期也八九不離十。
此外,一個名叫“愛吃魚”的微信號接連給柯艾打了三通視頻,都被柯艾拒絕了。
她一臉的不耐煩。
白朗默念了幾遍“愛吃魚”,心說如果這個人是餘安誠,如果“愛吃魚”是柯艾吃定餘安誠的諧音,那餘老師……也真夠有才的了。
話說回來。
“快了快了,下禮拜差不多回來了。”蔚然滿嘴跑火車,“家裏這雜七雜八,礙着人施工,我記得你上回說租了房子,我能不能寄存一下?我有打電話給你!你沒接,我就先斬後奏地過來了……”
白朗知道,蔚然這是要搶在遠樹和宋依人到工作室前,處理掉這兩個行李箱。
“行李放我這兒,你住哪?”
“我找個酒店。”
這時,肖寶寶打開了窗戶:“朗哥,那房子……”
白朗接下肖寶寶的話茬:“房子找到了。”
裹着棉被的肖寶寶打了個激靈。
大哥你變卦沒問題,能不能提前跟我串個詞兒啊?
兩周前,白朗對肖寶寶交了底,說他喜歡蔚然七年了,如今蔚然被餘安誠離了婚,他也沒必要再保持什麽距離了,到時候說房子找不到,賴上蔚然就是了。肖寶寶感慨七年!大哥你會不會太長情了啊?七年前人家還是個寶寶啊……
總之,白朗要賴上蔚然,那肖寶寶義不容辭要幫白朗立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設。
他哪知道蔚然搶先白朗一步無家可歸了啊?
白朗對蔚然随機應變:“房子找到了,我今天就搬。不過我室友變卦了,不住了。所以除了行李,你人也可以寄存一下。”
肖寶寶委屈巴巴地關上了窗戶。
哼!什麽話都讓你說了,我有血有肉的肖寶寶只是個工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