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想叫我什麽
☆、你想叫我什麽
那天蔚然從中北大學吃了紅燒肉和糖葫蘆回到家,一個自稱是房産中介的小哥等在她家門口,說房主要把這套房子出租,請蔚然三天之內搬走。蔚然兩眼一抹黑,問中介小哥房主?房主是誰?
中介小哥是個明白人,說房主是餘安誠先生,你前夫。
此後,蔚然死皮賴臉地把三天之內拖到了兩周後。一來,她不相信她和餘安誠就這麽完了,不相信從投稿的熱評一往下的無稽之談。
二來,她沒錢。
她沒房,沒車,甚至沒有可以回的娘家。
婚後,她是奔着和餘安誠海枯石爛去的,那還分什麽你我?
結婚時,她媽東拼西湊了十萬塊錢給她當嫁妝,是她拱手将嫁妝和財政大權交給了餘安誠,還硬拗了一句“你不理財,財不理你”的名言,說她對理財一竅不通,所以就辛苦老公了。
老公辛不辛苦的另說,如今她落得手頭上只有用于日常開銷的幾百塊零花錢。
她和宋依人、遠樹三人共同創立的三足工作室,不是細水長流的小賣部,下一筆款項,至少要等到“真真公主”的初稿被甲方爸爸首肯後。
所以,餘安誠是要讓她睡大街去嗎?
身在大洋彼岸的餘安誠一定不知道今晚的中北市只有零下十八度。
晚上六點,白朗來到百安苑時,正趕上蔚然連人帶行李被“請”出樓門。
對方是幾個拿人錢財,□□的小混混,對蔚然就一句話:“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蔚然的全部家當也就是兩個行李箱,一只的邊緣夾着胡亂塞進去的衣物,另一只叮叮咣咣,勢必是她之前井井有條陳列在家中的盲盒,這會兒被一鍋端了。
白朗沒露面。
Advertisement
那幾個小混混除了逞口舌之快,手腳上還算客氣。
看蔚然狼狽不堪,白朗沒有英雄救美。他知道她的本性,說不好聽了是死要面子,說好聽了,是驕傲。驕傲沒什麽不好。
再看她在寒風中團團轉地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輪到他,他懷疑她早就不記得他們的“兩周之約”了,說不定,把他這個人都抛到腦後了?
虧他每天把她那一條微信看八百遍。
真是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有下班的鄰居同蔚然寒暄。
白朗看蔚然滿臉堆笑的樣子,大概是說要出差。
晚上八點,白朗跟着蔚然來到了一家KTV。
在此之前,她将她的兩個行李箱送去了工作室。工作室的樓門口有一段臺階,沒有緩坡,她搬了兩趟,期間,停下來歇了五次。遠不如當年巾帼不讓須眉。再出來時,她換了一件裸粉色的大衣,重新化了妝。
白朗以為蔚然是來鬼吼幾聲洩洩憤,捎帶着過個夜的。
沒想到她是來參加同學聚會。
更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那位人稱金剛芭比的董露珠。
在KTV金碧輝煌的大堂裏,董露珠喊了一嗓子白朗,遠樹喊了一嗓子蔚然,四個人便你看我,我看他,他看她了。
蔚然和遠樹是美院的同學。剛剛蔚然被掃地出門時,給遠樹打電話說今晚去不了了,遠樹說你不去,我這個社恐也不去了。但蔚然知道遠樹想去,主要是想去見見他當年的靈感女神,便舍命陪君子了。
董露珠是在這兒打工,制服是亮片的小馬甲,穿別人身上土裏土氣,穿她身上是bling bling。
四個人裏只有蔚然誰都認識:“董露珠?這麽巧。白朗,你怎麽也在這兒?這是我大學同學,遠樹。”
白朗不能說我是跟着你來的,只能對董露珠說:“聽說你在這兒打工。”
蔚然給了白朗一個鼓勵的眼神:孤寡老人開竅了?
蔚然今天的口紅畫得像要吃人似的,白朗知道她這是欲蓋彌彰。
緊接着,白朗對董露珠補充道:“聽說找你能打折?”
一直沒說話的遠樹不免心說了一句佩服佩服,這是一個活的直男。
事已至此,四個人該幹嘛幹嘛。蔚然和遠樹去了皇帝包廂。白朗一個人開了個小包,還真有點兒孤寡老人的味道了。董露珠歡歡喜喜去找領班,說要早退。
不多時,董露珠換回了便裝,來找白朗。
白朗坐在沙發上,一首歌沒點,屏幕上播放着拒絕黃賭毒的宣傳片。
梳着雙馬尾的董露珠往白朗面前一湊,一手托腮,另一手捏着個握力器:“用我幫你嗎?”
白朗沒說話。
反觀董露珠明人不說暗話:“你跟着那位姐姐來的?你喜歡她?我幫你進她包廂如何?”
白朗擡眼:“為什麽幫我?”
“我活雷鋒。”董露珠說走就走,“跟我來。”
白朗以為董露珠是要利用什麽職務之便,結果,她去門口迎來了一位白富美:“姐,你也遲到太久了吧?”
白富美身穿一件紫色的皮草,大晚上的還戴了副墨鏡:“我這時差還沒倒過來,困。”
“這是我朋友,我們兩個人太無聊了,湊你們一局?”
“随便你們。”
二人說着走向了皇帝包廂。
白朗戴着棒球帽跟在後面,不難推測出這白富美來赴的局就是蔚然和遠樹來參加的同學聚會。
包廂門一開,白富美便是萬衆矚目。
白朗個子高,越過白富美和董露珠的頭頂看包廂裏有二三十人,唱歌的、喝酒的、敘舊的,熱火朝天,看蔚然和遠樹坐在角落裏。
遠樹上學的時候就是個社恐,獨來獨往。但蔚然不是。蔚然那會兒還是個野丫頭,好事壞事總有她摻一腳。這是大家畢業後第一次聚得這麽整整齊齊,有人問蔚然怎麽轉性了?不等蔚然說什麽,便有人替她說嫁入豪門了嘛,做少奶奶了嘛!
都不知道這八卦是怎麽傳出來的。
有人問遠樹真的假的?
遠樹一本正經說蔚然嫁的不是豪門,是愛情。
蔚然除了滿臉堆笑,什麽都做不了。
總不能說她兩小時前才淨身出戶,豪門和愛情一個都不沾邊。
“柯艾!你可真能耍大牌。”第一個發聲的是女士。
此後便是幾位男士七嘴八舌。
“柯艾來了那就是蓬荜生輝!沒有遲不遲到這一說。”
“還是那麽漂亮啊柯艾!”
“會不會說話啊你?更漂亮了啊柯艾!”
白朗的“瞳孔地震”掩在了帽檐之下。柯艾,這兩個字他可是如雷貫耳……
他試探道:“小可愛。”
董露珠沒察覺,自來熟地直奔了蔚然。
但這位名叫柯艾的白富美回了頭,将墨鏡往下一撥,露出一雙貓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了白朗,嫌他的帽檐礙事,伸手一擡:“你叫什麽?”
“你想叫我什麽?”
可惜啊可惜,遠樹沒聽見白朗這一句反問。
這要是聽見了,還能管他叫直男?
柯艾笑笑沒說話,款款進入了包廂。
有人二話不說讓了中心位給她。
白朗擠到蔚然和董露珠的中間。蔚然面前空了幾個啤酒瓶了,算一下時間,喝得可不慢。蔚然将頭轉向另一側的遠樹:“她?”
遠樹和這包廂裏的大多數人一樣,對柯艾目不轉睛。
是,柯艾便是遠樹當年的靈感女神。柯艾的母親是美院的院長,柯艾便做了玩票的卻也是紅極一時的模特,俗人就不說了,連遠樹這樣的才子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但蔚然的課從沒趕上過柯艾做模特。
除了遠樹的筆下,今晚是蔚然第一次見柯艾。
白朗問董露珠:“她是誰?”
“我姐。”
“你管誰都叫姐。”
“柯艾她媽和我媽是親姐妹,懂?”
“她從美國回來?”
“出差順便購物,也可以說購物順便出差。”董露珠叉了一塊西瓜吃:“等下,你怎麽知道她從美國回來?她只提了倒時差。”
白朗一筆帶過:“猜的。”
看來,餘安誠的“小可愛”就是她了。
不過看來……這世界雖然小,但柯艾和蔚然這一觸即發的關系恐怕尚只有天知地知,他知。
白朗往沙發裏一靠,即便只是和蔚然這樣坐着,他一顆心也像是被人攥了住。
七年前,她像餘安誠的獵犬一樣不管不顧地将他壓在雪地裏,那一雙眼睛不是只征服了他,像是能征服全世界。七年後,她連狗都不如地被餘安誠抛棄,還僥幸着她的主人會不會有苦衷,何時回家,何時接她回家,還坐在這一群泛泛之交中間給每個人捧場。
有人點了首男女對唱,沒人唱女聲,董露珠去救場。
她今年大二,才滿二十歲,活力四射,又沒有仗着年紀小就散發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于是在這群哥哥姐姐中間還挺吃得開。連白朗都對她改了觀——這個表面上挺簡單的學妹,真的挺簡單。
董露珠一去救場,白朗、蔚然和遠樹這邊便冷了場。
白朗隔着蔚然敬了遠樹一杯。
二人是第一次見,但當年有蔚然在中間做橋梁,彼此間并不陌生。
遠樹還是當年的樣子,長發、面癱、惜字如金,白朗一眼就能對上號。
但遠樹對着白朗瞧了又瞧,問蔚然:“這是那瘦猴?”
蔚然噗嗤一聲笑出來:“誰知道他怎麽就長得跟蠻牛似的了!”
她有點兒上頭了。
三人都是垂着頭說話,于是,是柯艾的長靴最先進入了三人的視線。三人依次擡眼,先是蔚然,後是遠樹,最後是白朗。
柯艾是沖着白朗來的。
音樂聲太大,她俯身到白朗的耳邊:“我想好了。”
白朗微微一轉頭,直視柯艾。
“我想好叫你什麽了。”柯艾更湊近一分,“叫你新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