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野又甜
白朗抓上包就走,吓了肖寶寶一跳:“你幹什麽去?”
教授一擡頭,白朗早就從後門逃之夭夭了,只剩下肖寶寶為了下午的面試在試腮紅。
教授拿肖寶寶開刀:“那位同學也知道課堂上喧嘩是不對的,臉都臊紅了?”
肖寶寶內心嘤嘤嘤。
白朗從階梯教室跑到校門口,用了兩分鐘。
他不愛出風頭,從大一讀到大四,天天往返于教室、食堂和宿舍之間,什麽社團都沒參加過,常年穿運動褲和T恤,冬天就在T恤外頭套個羽絨服,一年四季戴着棒球帽,含胸駝背,臉只能露出半張。
肖寶寶曾跟一票飯圈女孩吹牛逼,說他室友的長相甩“流量”幾條街。
飯圈女孩慕名而來,遠遠一看白朗胡子拉碴,再一看他從羽絨服裏鑽出來的毛沾滿運動褲,紛紛嘁的一聲,你這是在逗我?
久而久之,肖寶寶也閉麥了。
哼,臉都被白朗丢盡了!
但白朗今天這一跑,全變了。
他的棒球帽飛了。
為了不讓蔚然久等,他沒撿。
不多時,有人微信了肖寶寶:我看清你室友的真面目了!
肖寶寶哆哆嗦嗦地輸入:往事不要再提,他是我審美上的污點行不行?
還沒來得及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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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補充道:又野又甜,他是怎麽做到的???
立即,肖寶寶抖了起來:我說什麽來着!!!
緊接着,肖寶寶一愣。就白朗那張臭臉,野也就罷了,甜是什麽鬼?他白朗什麽時候和甜沾過邊?
遠遠地,白朗看見蔚然等在校門口,還是那一副凍死人不償命的穿戴。
他緩了一下步速,沒必要讓她看見他急不可耐的這一面。
蔚然微微一笑,對白朗招了招手,那幅度只能稱之為禮貌。不似她當年接餘安誠下班,喜笑顏開地恨不得将整條手臂掄出去。也不似她當年動不動就對他豎中指。
白朗心說我是不是“賤”?倒寧願她對我豎中指。
二人肩并肩走在校園裏。
蔚然八卦了一句:“有女朋友沒?”
和這個臭小子的久別重逢,是她這個嚴寒裏的唯一一點熱乎氣。
“沒。”
“空窗期?”
“也沒。”
蔚然腦子一轉,張了個O型嘴:“一直單着?”
“不行嗎?”
“行倒是行。不過……你餘老師的學生有一半是因為早戀出問題,年齡也越來越小,你猜他們會怎麽叫你?孤,寡,老,人。”
“誰讓我長得醜。”
“誰說的?”
蔚然穿着高跟鞋走不快。白朗配合她,她邁三步,他邁兩步:“你。你昨天說我長得不怎麽樣,再破了相,一輩子打光棍兒。”
“昨天我是看你受傷了,着急,嘴上就沒個把門的了。”
“也就是說,是心裏話?”
“審美這件事本來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越抹越黑後,蔚然一轉頭,人呢?
再一回頭,她看白朗不可一世地揣着兜,叉着腿,站定了。
“生氣了?”蔚然萬萬沒料到。
“沒有。就是讓你試試,遠看會不會好一點。”
蔚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并沒有!”
白朗兩條大長腿一邁,三步跨上來,對着蔚然一俯身:“那近看呢?”
蔚然下意識地後仰,不然兩個人怕是要鼻尖碰鼻尖了。
她不為所動:“近看也不帶這麽近的,都鬥雞眼了。”
“請問……這是你的帽子嗎?”
聞聲,白朗和蔚然不約而同轉過頭,看一個女孩子雙手遞上白朗剛剛跑丢的棒球帽。
蔚然一掌推在白朗的臉上,白朗這才站直身。
“謝了。”白朗接下棒球帽,戴上。
“那不打擾學長和嫂子了!”
蔚然脫口而出:“唉回來回來!什麽啊就嫂子?白朗他還沒有女朋友,機會面前,人人平等。歡迎你們自薦或者推薦啊!”
女孩子捂嘴一笑:“姐你真幽默。我叫董露珠,你呢姐?”
董露珠今年大二,英語系,是個不走尋常路的系花。她一米七的個頭兒,巴掌臉,雙馬尾,愛好是撸鐵,人稱金剛芭比。
白朗搶先一步:“她叫什麽和你沒關系。”
白朗是“孤寡老人”,但不是老眼昏花。
這個叫董露珠的學妹三言兩語摸清了他是不是單身的底細,又對蔚然自來熟,絕對不是沖物歸原主來的。
絕對是沖他來的。
“走了。”白朗一扯蔚然斜挎的皮包帶子。
蔚然一邊被白朗牽着走,一邊回頭對董露珠賠笑:“那個……我叫蔚然。我們還有事,拜拜!”
還沒到飯點兒,食堂人不多。
白朗帶蔚然找了個角落坐下,面對面。
他今天這張臉在“甜”了那麽兩分鐘後,便越來越黑:“跟個不相幹的人,你有必要自報家門嗎?”
蔚然用消毒紙巾擦了手,換到白朗旁邊的座位:“帽子。”
白朗乖乖摘下棒球帽。
“轉過來。”
白朗乖乖面向蔚然。
“坐低點兒,夠不着。”
白朗乖乖往下一出溜。
蔚然揭下白朗額頭上的紗布,言歸正傳:“怎麽叫不相幹的人?今天不相幹,不代表明天不會相親相愛。她對你有意思,你給她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才第一次見她,她憑什麽對我有意思?”
蔚然一回生二回熟地給白朗敷了藥,換了紗布:“你不信一見鐘情?”
“信。”
蔚然信,因為她對餘安誠是。
白朗也信,因為他對蔚然也是。
白朗打了飯回來,經過蔚然的身後,看她在刷微博,便不道德地瞄了一眼,看她是在刷“等你來”的微博。
她機械化地刷新了一遍又一遍,一聲嘆息,大概是百思不得其解——我這是不是就叫被全世界遺棄了?不然為什麽我一投稿,八年不斷更的大V莫名其妙斷更了?
白朗沒事人一樣在蔚然旁邊坐下:“我們學校的紅燒肉都快被吹上天了,嘗嘗。”
蔚然收了手機:“坐對面去。”
“為什麽?”
“太擠。”
白朗這脾氣發也不能發,壓又壓不住,換到蔚然的斜對面:“這樣不擠了?滿意了?”
“又生氣了?”蔚然換到白朗的對面,“臭小子,長了幾歲反倒越來越難搞。”
白朗知道蔚然愛吃肉,便買了兩份紅燒肉。
這要是擱七年前,蔚然會厚顏無恥地護住自己那一份,先偷襲他那一份。
如今,她吃有吃相:“你那時候一聲不響說消失就消失了,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蔚然只知道白朗有個不一般的家庭,媽不是親媽,爸也不是親爸,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白朗實話實話:“不是。”
五年前,是蔚然向餘安誠求的婚。在白朗收到的投稿中,能專門分出一類是兩家人在結婚前為了房子、車、孩子的姓氏、彩禮和嫁妝撕破臉的。偏偏蔚然和餘安誠一帆風順,婚禮就在一個月後。
那天,沒有人知道,白朗不是去喝喜酒的。
他是去搶親的。
十七歲的他在不爽了一個月後,管不了那麽多了,自己跟自己打賭,只要蔚然在臺上看他一眼,就一眼,他就搶親。他不是什麽土匪或惡霸,恰恰相反,只有他知道蔚然為什麽會是個野丫頭,又為什麽會對餘安誠不能自拔,所以他是有發言權的。從理智上說,他認為餘安誠不是蔚然最好的歸宿。
從情感上說,他認為老子才是蔚然最好的歸宿!
結果?
結果就是蔚然一眼都沒看他。
蔚然對餘安誠目不轉睛。
那他還搶個屁啊?快別瞎TM分析理智與情感了……
那天之後,白朗拉黑了蔚然和餘安誠,轉學,搬家,從他們的世界中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如今,蔚然追問:“那你為什麽人間蒸發?”
他也只好文绉绉一把:“不為什麽,好多人不就是走着走着散了嗎?”
蔚然送到嘴邊的一口米飯粘了一粒在下唇,其餘的,掉回了餐盤。
顯然,她是将她和餘安誠對號入座了,悲從中來。
白朗又補充了一句:“也有人走着走着就又遇上了。”
他指的,是他和蔚然。
無可奈何蔚然還是将她和餘安誠對號入座,便又振奮了。下唇那一粒米她看是看不到的,但發癢,雙唇一抿。正趕上白朗看那一粒米礙眼,伸了手,食指便剛剛好地被她抿了住。
二人怔住。
下一秒,蔚然兩排小白牙對着白朗的食指狠狠一咬,白朗另一手掐着自己的大腿,這才将将沒嚎出來,只悶哼了一聲。
“你這什麽惡作劇?”蔚然兇巴巴,“你別跟我說上完廁所沒洗手!”
白朗将鑽心疼的手指頭藏在桌子底下甩了甩,也發了個狠:“蔚然我遲早新仇舊恨一塊兒跟你算。”
中北大學的紅燒肉是鼎鼎有名,穩坐高校美食排行榜的頭把交椅,但今天到了蔚然嘴裏,她魂不守舍,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麽。
她一心三用,吃飯、敘舊,外加手機不離手。
白朗看她的手勢便知道,她還在刷“等你來”的微博。
今天是蔚然懷疑她被餘安誠的假離婚給套路了的第五天,那謎團像是從口鼻絲絲縷縷地吸進去,全堵在了胸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