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姿勢
十五個餃子,白朗一口一個,沒用三分鐘便吃完了。但食不知味。說不好吃,那是蔚然親手包的。說好吃,那是蔚然親手給餘安誠包的。
“飽了沒?”
白朗一抹嘴:“三分飽。”
“豬啊你。”
“當年你也不差啊。”
蔚然輕笑了一下:“我就好漢不提當年勇了。”
白朗知道,餘安誠偏愛纖纖弱弱的女孩子。蔚然是一吃就胖的體質,過去,她當着餘安誠的面饑一頓,背着餘安誠還能飽一頓,瘦不下去,撒撒嬌也就蒙混過關了。
婚後,她天天在餘安誠眼皮底下怕是再沒吃過一頓飽飯?
她如今這小身板還夠不夠八十斤?
白朗額頭上的傷口不算深,但半凝固了的血污也是觸目驚心。
白朗坐在沙發上,蔚然站在他膝前,用棉簽幫他一點點清理。白朗的目光落在哪都是蔚然身體的一部分,便落在哪都不是,只好兩眼一閉。如此一來,蔚然的味道更将他籠罩了住。
她在今天的大風大浪後,衣服上仍留有淡淡的香水味。
他沒聞過她的香水味,陌生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但矛盾的是,他又覺得就算只靠鼻子他也能從茫茫人海中把她找出來。
蔚然的“暈血”一說純屬無稽之談。
她在對餘安誠神魂颠倒前是個不折不扣的野丫頭,偶爾挂個彩,都是自己給自己上藥。她甚至對白朗誇下過海口,說她要是出生在戰争年代,絕對是那種中了槍也能徒手取子彈的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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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白朗這點兒小磕小碰難不倒她。
只是白朗的兩個膝蓋把她拱得太遠了,她欠着身,不方便。
蔚然一根筋,沒有繞到白朗的側面,反倒一伸腳,将白朗的兩條腿撥了開,向前一步,站到了他兩條腿中間。
是,這樣一來她是方便了。
但白朗搭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得一握拳,喉結也跟着上下一滾。
她是真的……不把他當男人看。
白朗曾收到過這樣一篇投稿。投稿人說老公公司年會,上百張照片都沒問題,就只有一張照片,大家是在做什麽游戲,角度的問題,一個女同事“貌似”站在了她老公的兩條腿中間。她投稿是要問問廣大網友會不會是她多心了?半個月後,她發來後續——她将老公和女同事捉奸在床了。
說真的,白朗從始至終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多心的?
但今天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這姿勢有多考驗人。
蔚然清理了白朗的傷口,敷上一層雲南白藥,用橡皮膏固定了紗布。
她有她大刀闊斧的一面,也在餘安誠的“□□”下有了細致入微的另一面,四條橡皮膏貼作一個橫平豎直的井字。
“每天換兩次紗布,”蔚然收工,“三天不要沾水。”
“你還沒問我讀的哪所大學。”
蔚然啪地合上了藥箱:“我還沒問的事豈止一件兩件?”
她自言自語:“好事壞事都往一塊兒湊,誰受得了……”
白朗不問自答:“中北大學。”
“什麽?”
“我,中北大學。”
蔚然眼睛一亮:“名校啊!”
“誰跟你顯擺這個了?你不是說每天換兩次紗布嗎?那你總得知道去哪給我換。”
“我……”蔚然瞪眼:“我長得像紅十字志願者嗎?”
白朗起身:“明天我一整天都在學校,你到了聯系我。”
“你這幾年沒學會別的,光學會自說自話了是不是?”
“我靠自說自話上不了‘名校’。走了。”
白朗打開門,離開。
隔着一扇門板,白朗和蔚然背對背而靠。他知道蔚然今晚将有多難捱。從魏之量的魔爪裏逃出來,她會越想越後怕。此外,連魏之量這一條線索都斷了,餘安誠留給她的謎題就更無解了。先前她忙着和他久別重逢,顧不上想,顧不上後怕,顧不上難捱,他一離開,她只剩塵埃落定。
以上,白朗猜的一點錯沒有。
但蔚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打開門,叫住他。稍後,他加了她的微信,她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對此,白朗發自肺腑地笑了笑。
他分得清,蔚然什麽時候是拿他當外人,什麽時候是驕傲。眼下這個驕傲的蔚然,值得他一句good girl。
白朗在回學校的途中,聽完了肖寶寶的情報。
據三個女老師和一位保潔阿姨說,沒多久,柯艾在育舟教育結束實習,回到母公司任職。
柯艾是跟餘安誠玩玩的,但餘安誠當了真。
他一來失魂落魄,在工作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纰漏,二來做了柯艾的舔狗。
有人看到過餘安誠在母公司的門口抱着玫瑰花等柯艾,但柯艾上了別的男人的車。
還有人看到過餘安誠下血本買了條鑽石項鏈,沒兩天,柯艾的脖子上多了條鑽石項鏈。
肖寶寶說,育舟教育的人都知道餘安誠有老婆。
白朗心說廢話,恐怕還有不少人是當年看着蔚然追餘安誠,看着二人喜結連理的。
但這種裏外裏都不讨好的事兒,沒人給他老婆通風報信。
所以都省得餘安誠遮遮掩掩。
肖寶寶還說,他老婆總去接他下班,女老師們見了都只道可憐……可憐吶!餘安誠說加班,他老婆善解人意,給他送飯不說,連家裏換燈泡、修馬桶的活兒都包了。餘安誠扭臉對柯艾獻殷勤,柯艾也說加班,扭臉和別的男人去蹦迪。哼,真是一報還一報!
連肖寶寶一個局外人都被餘安誠氣得七竅生煙,更不要說對白朗的沖擊力了。
更何況,抛開蔚然不談,白朗是尊敬餘安誠的。
轉天。
早上九點,宋依人大包小包地拱開工作室的門,意外道:“你不是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嗎?這才五天。”
蔚然挂着兩個黑眼圈:“你知道我請假了,還給我發郵件。”
這一家名叫“三足”的工作室是蔚然、宋依人和遠樹三人創立的。
蔚然和宋依人是之前在廣告公司的同事,蔚然和遠樹是美院的同學,宋依人和遠樹是相親的對象。三人同歲。雖然宋依人和遠樹誰也沒相中誰,但三人在搞事業這件事上志同道合。
蔚然和遠樹負責設計,宋依人包攬除了設計之外的所有事。
宋依人的大包小包裏裝的都是食材。她養生,從不吃外食。工作室裏有她全套的廚具。
這會兒她在水池裏洗刷刷着一只三黃雞:“你蔚然不是雷打不動的老公第一,工作第二嗎?我給你發郵件只代表我雷厲風行,誰知道你會把改稿排在老公的前面?”
沒人知道蔚然和餘安誠離婚了。
畢竟,連蔚然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知道餘安誠去了美國後,蔚然天都快塌了,向宋依人和遠樹請了假,借口是和餘安誠慶祝結婚五周年。
諷不諷刺?
離婚後慶祝結婚五周年。
昨晚,宋依人給蔚然發郵件,是甲方爸爸對蔚然的設計稿提出的修改意見。
甲方爸爸的初衷是獻給所有在愛情中跌跌撞撞的女孩兒,也就是蔚然給“等你來”的投稿中提到的那個“悲痛欲絕”的創作。
原本甲方爸爸提出直接用Yu小姐的形象,直接做Yu小姐失戀的系列。
蔚然差點兒跟甲方爸爸翻臉。
她覺得……不祥。
所以她設計了一個名叫真真公主的新形象。
如今,甲方爸爸的修改意見如下:太過了!一套八個款式個個讓人覺得肝腸寸斷。
怕不讨喜。
讓蔚然再往回收收。
昨晚,白朗走後,蔚然收到宋依人的郵件,便來了工作室,一改改到天亮。但以她此時此刻的心境,越改越慘絕人寰。
這時,遠樹啃着根油條來了。
遠樹具備了一個藝術家的長發和社恐。但這不是他和宋依人之間的阻礙。二人的相親之所以以失敗而告終,是因為他以垃圾食品為生,這一點和養生的宋依人水火不容。
蔚然将通宵的工作一概沒保存,求助于遠樹:“拜托你,拉真真公主一把。”
蔚然要走,被宋依人叫住:“不喝點雞湯再走?”
“我要去出診。”蔚然強顏歡笑地晃了晃手上的藥箱。
中北大學位于靠山的城西。
相較于其它三個方向,城西植被覆蓋率高,沒有那麽多高樓大廈。
白朗上午沒有課,也沒有面試。
他對作為龍頭企業的紫山礦業是勢在必得的。
上午,階梯教室有個講座,是專門針對采礦工程專業人才的素質教育。說白了,就是教你具有在新時期從事艱苦專業的心理素質和情感素質。白朗和肖寶寶坐在最後一排,都心不在焉。
肖寶寶是壓根兒沒打算從事艱苦專業。
他下午還有個化妝品櫃姐的面試。
沒錯,人家招的是櫃姐,他打算劍走偏鋒去碰碰運氣。
至于白朗,他當初選擇采礦工程專業,就是為了遠離人群,遠離那個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的家。所以,他有的未必是“我為祖國獻石油”的高度,他就是奔着“與世隔絕”去的。那他的心理素質和情感素質能不過硬嗎?
和昨天一樣,微博都快被艾特爆了。
斷更兩天,粉絲們都在猜等等君是在憋什麽大招?
這時,蔚然發來了微信: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