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這之後的日子,我少有閑暇時間。早上早起遛狗,中午回來做飯,吃完繼續遛狗。晚上參考上面的。每天忙完看看表,也都八點多了。趕上工作沒完,還得再去辦公室繼續加班。Lucky現在都已經熟門熟路到自己上下樓串門了,可能也是樓裏大多數住的是單身男女,見着它都被這貨的顏值吸引,奉上零食無數。
可把我為難死,它的體重減速緩慢,我覺得再這樣下去,先成皮包骨頭的可就是我!于是橫了心,反正我又不認識這裏的男女老少,喂食者一律拒絕。為此Lucky好幾天沒怎麽搭理我,中午叫它下樓也不願意。我一看,倒是樂了。自去補覺,你愛咋咋地,鄒大爺不伺候了。
小顏就完全按照她的課表走,沒課的時候,處理完事兒也不在辦公室待,就往我這兒跑。剛開始的時候老梁還以為是鄭教授的面子,後來發現并不是。這邊一衆課題組的學生們憋的青春痘都要逆生長了,我見她卻樂此不疲。
對了,楊教授給出的理由是尋找新的靈感。我就納了悶,考古跟經濟,有嘛關系?不過每次真正打開筆記本,對着這些銘文青銅觀星板的時候,也就沒精力關注其他,我完完全全沉浸在古人的智慧裏,不可自拔。她在辦公室裏做些什麽,我也就不知道了。
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然初夏。我的工作完成了三分之二,進展順利。期間夏瑾又來了幾次,跟我講了畢業論文張教授傳達的修改意見。所幸十分順利,再沒出什麽妖蛾子。有一次夏瑾猶豫半天,問我道:“鄒辰,你跟梁半致熟不熟?”
我一聽,這可能是有戲啊,故意簡簡單單回答:“專業素養很高,好像是鄭教授帶的這批博士裏最好的,還踏實。”
夏瑾有些失望,皺了眉:“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看看,不愧是夏瑾,可比老梁拐彎抹角來得痛快多了。我做了個鬼臉,不再逗她:“講真,你倆還挺合适。你性子要強,老梁卻是個柔和的人。你要真說他缺點,那也不是沒,人非聖賢嘛。但性格裏大缺陷沒有,無非是家裏條件差點。他家裏農村來的,又學的咱們這種将來注定清水的工作。”
“我又不缺錢。”夏瑾打斷我,說完她自己臉就紅了。我“咦咦”兩聲,直把她羞得滿臉通紅,站起來追着我打。我繞着大桌子躲她,笑了半天才說:“夏瑾,你可以試試。”
她站定,若有所思看着我,臉上還帶着紅暈。我心說,老梁啊老梁,這事兒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同時臉上作出一副堅定的神色,對她重重點頭。
這時候門開了。
我扭頭,小顏一身休閑打扮,側着頭好笑地看着我倆。她們倆已經認識,夏瑾忙打招呼:“楊教授,你找鄒辰溜Lucky吧?”
可不是麽,Lucky就在小顏腳邊站着。小顏點點頭:“嗯,晚上吃得有點多,散散步消消食。”
我拿出個長袖襯衣,答應着就要出門,夏瑾喊我:“你把鑰匙給我,我要出趟門,鑰匙丢了。”
我從口袋裏摸出鑰匙丢給她,又想起什麽似的,問:“那我回來咋辦啊?”
夏瑾沒答應,反而“砰”一聲把門關了。我撓撓頭,看看小顏,有些不得其解。
繞着學校慢慢散着步,兩個人都挺沉默。我沒話找話,就跟她說了說夏瑾跟老梁的事,她未置可否:“你別再參合了,他們兩個人的事,真能成不缺你,成不來你參合,小心人埋怨。”
我倒是沒想過這點,看着她說:“那不會吧,我覺着他倆挺合适的。”
“你覺得的事多了去了,有幾個作準了?”小顏把網球丢出去,Lucky一陣風一樣跑過,吸引年輕的妹子無數。我翻了個白眼,沒出聲。
“感情的事兒,有時候當事人都摸不清,何況你個外人。你跟他倆真有多熟悉麽?”小顏最近說話愈發犀利,字字珠玑。我不得不點頭,承認她說得對。但心裏卻有點難過,我們倆又何嘗不是呢?
前兒小顏滿課,沒來我們這兒。聽課題組的人念叨,好像那位趙教授再過倆月也就回國了。這位趙教授當年就是省上狀元,在頭名學校念完的政經系,這次出國去的地兒也讓許多人嘆為觀止——LSE,那可不是掏錢就上得起的。
而我知道趙教授留學的地方時,卻笑了,而且還是苦笑。我在倫敦時候過得什麽日子?是這輩子混得最窩囊的時候,不用再多想,一定是。而人家卻在最高等的學府,念着書,出入的許多地方恐怕我都得被侍者攔住。
難怪小顏知道我去的是倫敦時候,那種欲說還休的表情。想來她也去看過她的未婚夫吧?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曾在倫敦的街頭與她擦肩而過?
最好不要。
記得我在倫敦時候,唯一請過的長假,當然是因為病假。那時候莫名其妙發了燒,而我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去看病,就摸出些亂七八糟的消炎藥,稀裏糊塗吞了。這之後一個星期,我記得我滿嘴的水泡。醒了就掙紮吃藥,再随便吃點東西,回到房間就睡。那時候住在一個閣樓間,小極了,而我醒來時候唯一覺得溫暖,就是恰好那時候窗戶透進一抹陽光。
後來燒退了,病沒好利索我就趕緊該幹嘛幹嘛。而這一個星期,對我來說,什麽都是朦胧的。甚至若非後來問看着自己考勤,都會忘記吧。
這天是周五,我做完活計,我正在辦公室捉摸着晚上買點什麽東西回去做飯,手機響了。我一看來電就樂了,趕緊接聽:“姜岩,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東南風!”這家夥,還是那慫樣子。
我想着是玩笑,就随便兒扯東扯西,結果丫跟我說:“鄒辰,我就在暢城大學!我可是不遠萬裏來看你的!”
我根本不信,她一天都忙死了,怎麽可能跑這地兒來:“你別瞎扯,再亂說我可撂了。”
“沒!我正在你們學校裏溜達,嘿!前面有個美女在遛狗呢,這狗長得真好,是賽級的犬種吧。”
我一聽,覺得自己一個頭有兩個大,問她:“什麽狗?”
“不就是你最喜歡的哈士奇嘛。呵呵,一來就能碰見只,你說我要在你們學校裏吼一嗓子,會不會把你那只叫來?”這家夥說風就是風,我趕緊把手機從耳邊拉開點距離,果真聽到她喊了一嗓子:“Lucky!”
伴随着的,自然是我那狗兒子嗷嗚的長嚎,我都能想到這貨邊嚎邊往小顏身後躲的樣子!我扶着額頭,有點欲哭無淚。這就撞上?太沒天理了吧。
“鄒辰!這二貨真是你兒子啊?那這遛狗的,哎呦我去!我不跟你扯犢子了!拜拜!”她火速按了挂機,我還沒來得及吭一聲!
看看時間,快六點半,看來小顏下午沒啥課。我拾掇拾掇打了招呼先走,邊走邊罵姜岩個倒黴催的,我來這兒半年才撞上的小顏,她怎麽剛來就見着了。
沒多想,他們肯定在花園附近。果不其然我過去時候,姜岩正眉飛色舞跟小顏說着什麽。小顏神色不見太多變化,倒還好,沒什麽不耐煩。我從她後邊過去,狠狠給她肩膀來了一巴掌:“你來也提前說一聲啊,萬一我有事兒不在學校你不得露宿街頭啊。”
姜岩被我一巴掌拍的夠嗆,但她還得保持自己堅韌的形象,呲牙裂嘴跟我瞎貧:“哪能啊,你當我是你,老搞得自己慘兮兮!姐有錢,五星級随便兒去!”
我笑了,畢竟見着自己發小,怎麽着都是高興的,于是簡單介紹:“這是姜岩,我發小。這是……”
話還沒完,姜岩就打斷我:“不用你介紹,楊教授嘛,如雷貫耳。還有我幹兒子Lucky,你……”她似乎差點說成爹,最後拐了嘴:“你不靠譜的鄒辰姐姐大傻缺居然耽擱咱倆這麽多年,回頭我收拾她!”
Lucky非常配合嗷嗚了聲,看來我是最沒地位的那個人。這點讓我十分難過傷懷。
寒暄幾句,姜岩似笑非笑看着小顏:“楊教授,我今兒把你的人借走下,回頭還你哈。”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小顏嘴角一彎:“好,她今兒歸你,随你怎麽折騰,最好把我那份氣也出了。”
我有點沒明白這都什麽意思,小顏示意我過去單獨說話,我沒多想,湊了過去。姜岩真會看臉色,就跟Lucky丢球玩,躲得遠遠的。
“我待會兒帶Lucky回家,自己會買飯,你不管。”她邊說邊從挎包裏摸東西,我邊點頭邊說:“姜岩就口無遮攔的脾氣,她要說什麽了,你別介意,我代她賠罪。”
她掏出錢包,從裏面取了千八塊錢遞給我,我沒接,有點不滿:“你幹嘛?”
“你們這麽久沒見了,怎麽着也得請人吃頓飯。你身上帶錢了麽?”她不管,直接把錢卷成一卷,往我上衣口袋裏塞好,還扣了扣子:“不準動手!”我見她一臉頑皮,只好不反抗,但還是低聲抗議:“小顏!我又不是吃軟飯的!”
她好笑地看着我:“我知道啊,你這段時間買菜做飯我也沒給你錢,這算夥食費吧。”她笑得實在開心,還很快在我側臉親了一口,我還能說什麽呢。
于是小顏開着車,我坐在副駕,姜岩和Lucky在後面玩成兩個團子。我覺得這朋友,真是給我長臉,一路都不好意思開口。小顏把我們放在小區外一家燒烤店,就回去了。她一向不愛吃這些,我估摸着她肯定自己弄些吃的,也就放了心。
許久沒這麽撒開了吃,我幾乎把菜單從頭點到尾。姜岩更不用說,先要了一打幹啤,說是不把我灌醉她不姓姜。
你愛姓啥姓啥去,別耽擱我吃肉!
更何況我知道她賊眉鼠眼想問什麽,所以根本沒拒絕,她一問,我就全招了。姜岩聽完一臉不可置信:“鄒辰,你就真打算這麽沒名沒份的?這不委屈自個兒麽?”
這時候我已經有些醉了,傻笑道:“你不知道,我看不見她還無所謂,只要她在我眼前,說什麽我都答應!”
“可她要真結婚生子,你還能一直這樣?你媽得劈死你!”姜岩說得大實話,而我聽着卻覺得高興:“劈死我更好,解脫了我就。”
這頓飯吃了有多久我不記得,最後的記憶,我好像哭了,邊哭邊說:“姜岩,太憋屈了!真劈死我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