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德皇後崔氏冥誕在即,監國太子元頔赴陵酹酒,夜宿京郊永寧縣長春別苑。
永寧縣所産牡丹絕豔,長春別苑于太宗朝修建完工,供宮中後妃公主來此賞花休憩。時已暮夏,花中國色皆已凋盡。元頔黃昏過後漫步別苑的花徑,借着燈火同近侍許培低低道:“長春別苑長久閑置,那些花兒開了又謝無人欣賞,倒有些可惜。”
許培垂首回道:“它們生得漂亮,自己曉得也高興。”
元頔笑笑:“它們能曉得什麽?倒真是美而不自知了。”這麽說着,元頔接過許培手裏的宮燈。遞接的時候火芯閃了閃,元頔垂着眼簾将手心按在被映得通紅的燈罩上,覺得手裏有些灼熱,但他有些茫茫然,所以也不覺得疼。他聽見自己對許培說:“阿許,我會不會害了他?”
許培噤聲,實在不敢說什麽。
元頔有些失落,嘆道:“你是要同我一道生死的人,有什麽不敢說的呢?”
許培越發弓身,沉默了許久開口道:“殿下,回去吧。”
元頔望着遠處飛檐的一角,緩緩道:“事已至此,便是退,我能退去哪裏?我總是回不去了。”
許培擡眼望向他,而後慘然道:“殿下,你是何苦?”
元頔側身與他對視,許培是沉穩莊重的性子,十分老成,這時面露凄然,實為少見。元頔拍拍他的肩:“他既什麽都願意留給我了,我再讨要一點他自己都滿不在乎的東西,不算過分吧?”
許培顫栗着低頭道:“殿下若如願,又該如何?”
元頔問他:“怎樣算如願?”
許培跪下:“求殿下止步。”
元頔停住腳步,提着宮燈映照在許培臉上,冷冷道:“這是真心待我的人會有的神情。那麽那些厭惡我的人、忌恨我的人會怎麽看待我呢?我不會叫他們曉得。許培,我擔心若我身死便無人知曉我這份心意了,這樁隐秘你需替我好好守着,懂了嗎?”
許培要說話,元頔示意他噤聲,而後道:“從你到身邊起便要為我盡忠一世,無事能忤逆我。你記着我的話,替我好好守着。”說罷元頔獨自走向花徑的盡頭,山中絕豔盡調,他的卻正在綻放。
自上回因賢妃一事他與元猗澤不歡而散後,元頔便徹底明了元猗澤是不會留真心與那些可有可無的情人的,他能在元猗澤處得到的與衆不同皆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其愛重的嫡長子。
Advertisement
他進不得,退亦不得。
既如此,若想破局那便破個徹底吧。
此時的元猗澤從漫長的昏睡中醒來。他初初睜眼一驚,以為自己目眇不能視物,待冷靜下來發現是自己被人蒙住雙眼,只能感覺到一絲微光。他就這麽被綁縛着不能随意動彈,眼下只能聆聽四周動靜。
周遭靜得出奇,他在清醒後的長久時間裏都不曾聽到宮城的暮鼓之聲,可想而知如今自己已離洛陽。
元猗澤不知道元頔将自己帶到了哪裏。但是他既身擔監國之任,尋常時候不能随意離京,這時候能借口出京的便是去穆陵祭奠他母親。元猗澤不知道如今是什麽時辰,算不出究竟他取道哪條路、現在又停在了哪處。但是元猗澤很明白,恐怕現在是安撫不住元頔了。
他恹恹地躺着,直到耳畔傳來腳步聲,知道是元頔來了。
元頔撩起紗簾看到榻上神情平靜的父親,便上前坐到他身旁,解開縛着元猗澤右手腕的勁韌的天蠶絲帶,随即便被元猗澤攥住手。
元頔輕笑一聲:“你這麽急迫?”
元猗澤摸到他的衣袖,蹙着眉道:“你一而再地自取其辱……”
元頔按住他的手,又捂住他的嘴:“我不想你難受,你也不要叫我那麽難受。”
說着元頔欺身向前上了榻,解了身上輕薄的綢衫露出裸裎的身體,按着元猗澤的手附到自己心口:“除非你挖出我的心,不然你什麽也改變不了。”
元猗澤看不清他,只能感覺到眼前異常的光亮,他沉聲問元頔:“這裏是哪裏?”
元頔一邊撕開他身上的寝衣一邊回道:“長春別苑,這裏靜得很,沒有人打擾。如今牡丹落盡了,其他的花開得甚好,明日我們去瞧瞧。”
元頔語氣尋常,手上的動作卻很淩厲,并指用力将那件寝衣撕成了條條縷縷扔到了床下。
元猗澤扣住他的肩寒聲道:“你這是要去祭奠生母,卻在想這大逆不道的事情。”
元頔望着他蒙着眼紗的俊臉,看不見眼神便不會知道此刻的他有多厭惡,所以元頔怡然地欣賞自己珍藏的絕豔,絲毫不為他的話所動,哪怕肩頭被扣得生疼。
元猗澤不聞元頔的回應,伸手要去解左手的絲帶,這時元頔扣住他的手道:“你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卻不能碰自己。”
元猗澤聞言嗤笑道:“素來只有太子逼宮,如今竟還有太子逼奸。”
元頔仿佛也覺得元猗澤這話說得有趣,竟跟着笑了起來:“我從前也不曾想到呢。”
他俯身同元猗澤十指相扣,将頭擱在元猗澤肩頭緩緩道:“你別管我是誰,好不好?”他去觸碰元猗澤的唇瓣,喃喃道,“并無甚不可。”
元頔竭力不使自己顫抖,又在元猗澤的唇上落下一吻:“看不見我,你便作不知,如何?”
他探手去握元猗澤的性器,上下搓弄着兩人抵在一起的熱燙:“你總會動情的。”
元猗澤甩開他的手,辨位直接扣住了他的喉頭,沉聲道:“我若知道會有今日,在你出生那天便該……”
元頔不反抗,揚着頭任他施為。
元猗澤的手漸漸放開,嘆道:“是天罰,懲戒我半生殺戮太多。”
元頔揚起唇角:“哪有這樣的罰,那是老天爺眷顧你才是。”他埋下頭侍弄元猗澤,四周悄寂,只有他唇舌間輕微的聲響。
元猗澤起身要掙脫,元頔按住他的手,幾番較量後元頔重又将他的手腕綁好,一聲不吭地伏在元猗澤身下舔弄那漸漸蘇醒的性器。
元猗澤在欲念和理智間撕扯,如今這境地又讓他感到惱怒和受辱。
元頔似乎了解他在想什麽,停下動作道:“你或許覺得我不過是做無用功,可我卻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即便我對你訴一萬遍心意,你只需對我施一點父慈之态,我就一敗塗地了。你一再示意我選那條理所應當的路,我卻真的不樂意。我依循着你的旨意長大,我想過做你想要的兒子,只是我已經輸了。我求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縱是飲鸩止渴,但我總不會立時就死,我願意這樣。”
“元頔,我救了你,誰來救我?”元猗澤問道。
元頔怔住,他上前抱住元猗澤。久久的沉默中元猗澤察覺胸前有濕意,聽到元頔沉悶的聲音:“你若也來愛我,我們便一道贏了。”
元猗澤笑道:“紅顏未老恩先斷,這就是帝王之愛。”
“我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情種?”
元頔的心一震,他擡眼看了看落在指尖的水跡,忽然覺得方才自己的脆弱有些好笑。
今夜他本為攫取和掠奪而來,這也是帝王之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