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姜尋轉身過來打掉他的手, 杏眸微瞪:“不要動手動腳。”
這在謝延生看來就是撒嬌。
姜尋起身從一包的小桌子拿出一包藍色花布呢包好的茶葉遞給他。
謝延生挑了挑眉, 沒有接。
“你不是愛喝茶嗎?臨滄普洱,王哥家就剩這麽點了, 她老婆硬塞給我的。”姜尋不自然地說道。
她不想讓謝延生以為她在處處想着他。
果然, 謝延生揚了揚半邊冷峻的眉毛,唇角翹起, 接過那包茶葉。
再往下, 兩人相對無言。似乎碰哪個話題都是禁忌。
“蔣雁池和小桃兒領證了。”謝延生冷不丁地透露這個消息。
姜尋石化了好幾秒,還沒有消化掉這個消息。
“啊?為什麽,蔣二爺不是不喜歡小桃兒嗎?”姜尋疑惑道。
謝延生嗤笑一聲:“誰知道他腦子裏想得什麽,總之情況有點複雜, 然後他們就匆忙領證了。”
說風就是雨, 還真是他們的性格特點。
對比謝延生和姜尋, 一個步步緊逼,一個猶豫不決, 拖拖拉拉這麽多年。
“所以,你什麽時候回家?”謝延生話鋒一轉。
他說的那個家是兩人共同的家, 是回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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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這兩者沒什麽關系,謝延生只是想将這句話問出口。
姜尋的眼神有些閃躲:“我……我說不清。”
她不覺得這是最好的時機。姜尋也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她有計劃去下一站的地方。
氣氛冷了下來, 忽然新郵件的提醒聲打破了這番沉默。
姜尋拿出一旁的手機, 點了查閱郵件。
裏面的內容讓她眼睛一亮,姜尋整個人都放松起來。
是姜尋原來支教的貴州山區小學校長發給她的一段視頻。
姜尋坐在一邊,抱住膝蓋, 點開視頻。因為信號不太穩的問題,信號轉了好幾圈。
緊接着,視頻上面出現好幾個小腦袋。
他們揚着笑臉,對視頻這頭的姜尋說話。
“小姜老師,我參加了學校的美術比賽,拿了一等獎呢。”小孩說道。
“小姜老師,我學會了做手工,校長說等我把千紙鶴折到了一千零一個,你就能回來看我們了。”
“小姜老師,我們好想你。”
姜尋看着視頻目不轉睛,嘴角一直上揚,忽地就落下淚來。
晶瑩的眼淚滴在手機屏幕上,旋即炸開一朵小花。
謝延生俯過身去,伸出指腹動作輕柔擦掉她的眼淚,誘哄道:“別哭了。”
過了一陣,姜尋哭完之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鼻子,嗓音有些啞:“好了,我沒事,你出去吧。”
謝延生勾了勾唇角,感情用完他就扔。
謝延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晌,他正色道:尋尋,你什麽時候跟我回家?”
所有的玩世不恭,鬧或不鬧,都繞回這句話來了。
謝延生為什麽來這裏,知情的人心知肚明。
“我有計劃沒有完成。”姜尋老老實實地說。
謝延生沒有接話,半晌,語氣自嘲:“姜尋,有時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否則怎麽那麽狠心,在他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經歷生死後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她。
他是什麽心情。
姜尋認真地看着他,十分坦蕩:“我愛你,但這次我想成為更好的自己,才能好好愛你。”
謝延生扯了扯嘴角,說來說去,她還是在這犯倔,不肯跟他回家。
兩人的關系又退回原點,姜尋有些無奈,謝延生怎麽講都講不通。
換個角度想,他可能真的很愛自己吧。
姜尋打了一個電話給蘇桃,電話接通沒兩秒,電話那頭就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尋尋姐,你終于想起我來啦。”
“你什麽時候結婚了也不跟我說。”姜尋把話題扔了回去。
“這不是你忙嘛,”蘇桃在那邊聲音聽起來還算輕快,“等你回來,找我們吃飯啊。”
姜尋敏感地抓住了“我們”兩個字,看來小桃兒至少這會兒來說,是幸福的。
兩人絮絮叨叨地聊了一會兒,忽然,姜尋網絡信號不穩,聽小桃兒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周圍要休息的人多,她又不好吼着嗓子和蘇桃聊天。
只好發了個消息給她,說有什麽事明天再聊。
——
他們待在臨滄的時間僅剩兩天。
救援軍人本着不放棄每一個生命的原則還在不知疲倦地搜救那些失蹤人員。
剩下的人則負責災後作業重建和心理疏導。
因為那天晚上不愉快的談話,姜尋和謝延生的關系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态。
姜尋再盡量避免提到那個話題。
謝延生他們每天在災區跑來跑去,忙得不可開交。
但這裏的人知道的一點是,醫療隊的謝延生,自己同事不使喚,別的志願者不喊,偏偏愛使喚姜尋。
大家都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以為謝延生這是看上小姜了,拼命幫他倆創造機會。
“姜尋,幫我把醫藥箱拿過來。”
“姜尋,我手套落車上了。”
“姜尋,你幫忙按住她這裏的出血口。”
有位老奶奶的親孫子至今沒有下落,每天都在那堆殘垣面前嘆氣,試圖沖上去,想把人找回。
“姜尋,你把奶奶攙回去。”
姜尋一天被謝延生使喚個八百回,氣得不輕。
可謝延生真的是在救人,她又沒有氣可撒,只得認命得圍在他身邊打轉。
中午有段休息的時間,供餐還沒那麽快來。
姜尋坐着的時候,一擡眼就看見不遠處的謝延生和向清晨。
向清晨背靠在黃色帳篷邊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面包,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謝延生勾了勾唇角,竟然接下來了。
姜尋看了一會兒就不願意再看下去。就這樣還想讓她跟他回家,打一輩子光棍去吧。
她正低頭拿出手機看消息呢,謝延生走了過來坐在她旁邊,一份蓬松的面包遞過姜尋面前。
“我不要。”姜尋冷聲拒絕。
“真不要?”謝延生問道。
姜尋沒好氣地撥開他的手,頭也不擡地盯着手機屏幕:“誰愛要誰要,誰知道哪來的?”
謝延生沒有生氣,他閑閑地笑出聲。一聽這話,他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這面包是向清晨給他的沒錯,可這是她順道幫忙拿過來的。
醫療隊剛才每人都發了一份面包和牛奶。
“每個醫生都有。”謝延生把面包放到一邊。
姜尋還是不想理他,謝延生有些頭疼,他拆了面包包裝紙,撕了一塊親自送到姜尋嘴邊。
小姑娘依然不為所動。
“再不吃,是不是要我用嘴喂你?”謝延生威脅道。
這話一出果然對姜尋奏效,她有些尴尬地看了周圍一圈,生怕這句話被旁人聽到。
确定沒人知道才接過面包,像只貓在啃玉米一般認真地把它吃完。
謝延生這種人,做起事絲毫不肯松懈。
中午是給了一點甜頭給她,可一到下午,謝延生又一直沒完沒了地使喚她,就連一點小事都要她經手。
姜尋憋了一肚子悶氣,表面一臉禮貌地看着謝延生,心裏則罵了個千萬遍。
簡陋的電線穿着燈泡搭在樹枝上,發出暖色的光芒。
夏日不知道的蟲子在傍晚開始高歌,夜色如墨。
一天下來,姜尋腳磨得起了泡,坐在石頭塊邊上休息。
她的腳起了一個大水泡,正愁要不要找個針時把水泡挑破。
一道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一偏頭原來是謝延生坐在了她身邊。
謝延生皺了皺英俊的眉頭:“要不要最後一天你先休息。”
姜尋無力地翻個白眼,白天是誰使喚得她最起勁的。
謝延生一眼就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大方地解釋道:“你不在我身邊,我不安心。”
很多年後,兩人再回憶起這個場景,有人采訪姜尋問道:謝延生是個什麽樣的人。
姜尋微微一笑地作出了回答。謝延生一個外表冷酷,實則占有欲非常強,十分黏人的人。
對于他喜歡的人,他會想方設法地麻煩對方,不喜歡的人則客客氣氣,冷漠又疏離。
他說完這句話後,姜尋心裏湧起酸酸的情緒,她為了打破這種難言的氣氛,開口問道:“我這個水泡怎麽辦?”
謝延生瞥了她的腳一眼,扔下一句話:“在這等着。”
半晌,謝延生咬着一根煙折回,他拿開醫藥箱,拿出消毒針,輕輕地挑破她腳上的水泡,放出裏面的泡液。
“明天你休息。”謝延生的語氣不容拒絕。
“我這叫輕傷不下火線。”姜尋看着腳邊的印記,反駁道。
謝延生用棉簽沾了碘伏給她傷口處,燈光打過來,睫毛向下垂,拉出一道陰影。
“我……。”
姜尋正欲開口,手機響起一串急促的鈴聲。
她點開接聽,裏面傳來一道低沉的成熟的男聲。
姜尋的眼睛變亮,她點了點頭:“那我現在過來接你。”
姜尋的腳還縮在謝延生懷裏,她急忙地想穿鞋就走。
“去哪?”謝延生按住她的腳踝。
“接一個朋友。”姜尋說道。
“男的女的?”
“剛在電話裏那個?”
謝延生抛出一連串問題,狹長的眼眸危險性地眯了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語氣的不對勁,完全沒了平時的冷靜。
“大哥,我先回答哪個問題。”姜尋有點無奈。
“他是我在尼泊爾一起拍電影認識的夥伴,年紀比我們大好多,男的,叫老遲。”姜尋還是開口解釋道。
“這次他有事情來西南一趟,剛好我在這,他過來有東西要拿給我。”
“可以了吧。”姜尋試圖把腳從他懷裏抽出來。
結果失敗,她欲哭無淚。正欲反抗之際,謝延生一只胳膊搭在她腰上,輕松将她抱起,語氣聽不出情緒:“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