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老爺子看起來氣得不輕。自己七十五大壽等了親孫子一天, 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一回來就扯着一丫頭什麽也不同父母商量, 就直接通知他們要結婚了。
還有沒有點規矩,到底有沒有把長輩放眼裏了。
活了近三十, 教他的那些規矩禮儀都還還回去了嗎。腦子一熱就說要結婚。
“你跟父母商量了嗎?那你媽給你挑的那個醫生呢?”老爺子瞪着他。
謝延生從頭至尾握着姜尋的手, 冷冷地說:“我沒有承認過她,從頭至尾, 我只認定姜尋。”
“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你們能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沒關系。”謝延生語氣篤定又帶了點猖狂,全然不顧在場其它長輩的臉色。
“你……”老爺子捂住胸口,一行人立刻慌亂起來。
打電話叫醫生的醫生, 找藥的找藥。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何清藍在忙得不可開交之際, 推着謝延生往外走, 嘆了一口氣:“有什麽等之後再好好說,你不要再氣你爺爺了, 你沒看到他高血壓上來了嗎?”
何清藍連推帶搡地推着謝延生和姜尋往外走。
姜尋看了一眼這混亂的場面,開口:“走, 你別氣你爺爺了。”
回到家裏,兩人的沉默依舊,姜尋看謝延生整個人疲憊到了極點, 偏頭說:“你去洗澡, 我去給你找衣服。”
謝延生洗完澡後,神色精神了許多,他赤.裸着上半身, 脖子上搭着一塊白毛巾。
頭發上的水珠順着他的漆黑的眉眼淌了一地。
謝延生坐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低頭擦頭發。
Advertisement
姜尋找了藥給他額頭上的傷口消毒,她站在謝延生面前,正用棉簽沾着藥小心地塗地傷口。
謝延生一把抱住她的腰,使勁吸了吸她身上的味道,再開口:“對不起。”
姜尋把蓋子擰上,摸了摸他的頭發:“傻瓜。”
“我想和你結婚,我說認真的。”謝延生一把将她扯到懷裏,讓姜尋坐在他大腿上。
“你接受任何情況下的我?”姜尋看他。
“我愛每一個多面的你,不管你任性,偶爾的不耐煩,有小脾氣,還是明豔可愛,”謝延生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在我這。”
姜尋眼睛忽然有些酸,她眨了眨眼,鄭重地點頭:“好。”
謝延生偏頭咬住她的鎖骨,一路往上,順着她白皙的脖子,細細地舔,舐。
再到唇瓣相貼,耳斯磨鬓,謝延生擡手覆了上去。
一室雲雨,一夜溫暖。
這兩天,因為公司事務繁忙,謝延生早出晚歸,等他回來時,姜尋已經睡着了。
兩個人很少有交流的機會,即使是這樣,姜尋還是會在家等他,膝蓋處蓋張小毛毯,每次都等到睡着,再由謝延生把她抱到房間裏。
謝延生打了一個電話回家,決定周五的時候回家跟他們好好談一談他和姜尋結婚的事。
周四,謝延生正在醫院上班,中午時分,忽然,關展風沖了進來。
關展風三兩步走到謝延生面前,隔着一張辦公桌,他人還沒反應過來。
關展風怒氣沉沉地拽過他的衣領,越過桌子,把謝延生翻了過來,對準他的臉來了一拳。
謝延生被打得莫名其妙,立刻踢了他一腳,然後兩人扭打在一起。
辦公室乒乓作響,隔壁科室的人聽到聲響趕緊過來勸架。
“去天臺上說。”謝延生開口。
一上天臺,關展風就跟發了狠似的揍他。
風呼呼地吹來,關展風幹脆脫了衣服摔在地上。
兩人撕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絲毫不放過對方。
最後謝延生手肘反撐在地上,他坐在地板上呼呼地喘氣,關展風打他,他也懶得還了。
他冷冷地看着謝延生:“當初你怎麽跟我保證對姜尋的?”
“就是這樣讓她受委屈?”關展風譏笑道。
“尋尋真是瞎了眼才會愛你這麽多年。”
謝延生心莫名地慌亂起來,開口問道:“什麽事?”
“自己看。”關展風把手機扔他身上。
謝延生接過手機一看,狗仔為了吸引眼球編寫的大标題一下子映入眼簾。
“《天青》女二號,風頭正火的某姜尋女星竟然是殺人犯的小孩,揭秘窮人區背後的故事。”
這個新聞一出,觀衆嘩然,在網上引起了非議。
又有營銷號影射姜尋為攀新貴插足別人感情的事。
一時間,姜尋被推到了娛樂圈的風口浪尖處。
她的信譽大跌,還接連爆出好幾個商家要同她解約的事。
不盡如此,背後似有操手一樣,有人翻出鳴沙山文施施一事,帶節奏說姜尋子承父業,思想淪喪,品德敗壞。
全網的人都在暴力她。
關展風坐在他身邊,遞了一支煙給他,開口:“你一直想要的解釋,卻被人抹黑誇大暴露在大衆視野中。”
“有時候我在想,姜尋心裏到底住了什麽,才讓她這麽有韌性。而你到底又有什麽好,讓她十年如一日地愛着你。”關展風緩緩地說道。
大四那年,姜尋和謝延生分手,她以一種冷漠決不回頭的姿态離謝延生遠去。
在這段感情中,謝延生像是舉白旗的人。人人都指責姜尋無情,玩弄別人。
直至傳出她拿了何清藍三百萬的才跟謝延生分的手。周圍的人對她的評價又多了一層,敗金,虛榮。
那個時候謝延生正讀研一,因為分手一事,對他打擊過大,他幾近放棄學業。
是老爺子拉了他一把,把謝延生送去了基地訓練。
好長一段時間,他整個人如大病初愈般。從基地出來後,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謝延生。
謝延生高大的身形晃了晃,最終警告了他們不準把這件事傳出去。
他也沒去調查,因為他打算向前走了。
直至今天,他一直在等姜尋一個解釋。沒想把真相一巴掌煽到了他面前。
大三下半學期,那個下雨天,姜尋趕回家因為一個電話,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姜慶慶酒後行兇,涉嫌殺人,當天警察就把他帶走了。
以前姜慶平不是出去酗酒就是濫賭,輸了就翻姜尋媽媽的血汗錢。
打罵她們母女倆是常有的事。姜尋媽媽一度想要自殺,是因為有個女兒才活到了現在。
姜慶平是在醉酒後與前來要債的人發生口角,街坊好心出來勸架,卻被他一個失誤,姜慶平揣了對方一腳,并用力一推。
雨天,後者往後倒,腦部穿過鐵錐而亡。
你以為噩夢就此解脫了嗎?
姜慶平進警察局後,她們母女倆才知道。
姜慶慶這些年來一直在欠高利貸,利滾利,折下來欠了有一百多萬。
每天晚上,她們都不能入睡。因為要債的來敲門破口大罵,第二天一大早牆壁出現了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紅油漆。
不僅如此,街坊的議論和指責讓姜尋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特別是那個被父親錯手殺死的鄰居,他的小孩才十歲。
因為姜慶平的錯,陳執浩成了孤兒。
陳執浩的舅舅一家,以及他本人每天哭着要殺了姜尋,說她也不是個好東西,是殺人犯的小孩。
姜尋每天穿梭在雨裏處理這些事情,麻木又漠然。
有時候她會做噩夢,夢見陳執浩舉着刀來找她報仇,醒來時一身冷汗。
那個時候姜尋已經開始不和身邊每一個人聯系,包括謝延生。
她害怕讓別人知道原來自己出自這麽不堪的一個家庭。
那個時候姜尋走投無路,直到何清藍的出現。
她的話語高高在上,條理清晰地表達了姜尋和謝延生之間的門戶差距。
何清藍威逼利誘:“姜小姐,我想你也不願意延生知道你是殺人犯的小孩,你們兩個在一起,對他來說就是污點。”
“如果我是你,聰明人最好的做法就是拿這一筆錢,體面地離開他。”
姜尋斷然拒絕,臉色通紅又無法反駁。
“小孩子不要任性,你要為你媽媽想想,你們家現在官司纏身,要債的又天天騷擾你們,他們不是還要把你家的房子要收走?”何清藍微笑着說。
她一下子掐住了姜尋的命門,讓她無法動彈。
姜尋可以冷臉指着她的鼻子罵:我不需要你的臭錢。
但她要為整個家考慮,要為她媽考慮。她需要強大起來,她不能一看見那個小孩的眼睛就整夜地睡不着。
姜尋拿了何清藍給的三百萬。一百萬還了債。
還債之前,她去警察局逼着姜慶平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
揚言如果他不簽字,以後他出來也是背債,或者直接不幫他請律師,讓他坐穿牢底。
另外一百萬,姜尋賠給了陳執浩一家,由于他舅舅是他的監護人,這一百萬得他成年之後才能取出來。
剩下這一百萬,姜尋讓蘇桃幫忙保管。她把全部事情告訴了蘇桃。
“小桃兒,我有一天會把這些錢還清的。你看不起我也好,罵我也行,這錢我不敢放在身邊,我心虛啊,我怎麽成了這樣的人……”姜尋邊掉眼淚邊同蘇桃說。
之後姜尋利落地同謝延生分手,不回頭,決絕無比。
恰好姜尋之前參加過一個跳舞比賽,這會有經紀公司看上她,想簽她,前提是去東京培訓一年,做一個練習生。
一年結束後,姜尋仍然不敢回國,她愧疚啊,也沒底氣。
那個時候她就死磕在東京,硬熬。拼命接一些戲,什麽角色都去,無論大小。
就這沒日沒夜地熬在片場,姜尋一邊拍戲一邊忍受在外漂泊的苦。
逢年過節她不敢打電話,怕聽到成喬的聲音會哭,讓成喬擔心。
也從來不敢登陸校友網,怕看見謝延生有女朋友的消息,讓她心碎。
最冷的時候,姜尋一邊吃泡面一邊看《喜劇之王》,哭得稀裏嘩啦。
兩年半過後,她才湊足兩百萬回到中國。
一有錢後,姜尋把三百萬原封不動地打回了何清藍的賬戶。
終于一身輕,她再也不用看人臉色去求戲。
姜尋本來性格就傲,這會兒沒了壓力之後當個十八線的女演員也覺得不錯。
她一直不瘟不火的,也攢了些錢。到後來,她用錢給成喬買了一套房,給她開了一家裁縫店,就是希望媽媽下半輩子別那麽辛苦。
姜尋一直待在子公司,同事和老板都覺得她不求上進,無欲無求。
一個女明星,每年最上心的事去休假去山區給小孩支教。
只有紅姐懂她,姜尋嘆了一口氣:“人活着,邊走邊贖罪。”
她有了經濟能力後,開始負責陳執浩上學的一切費用。
并且每件事都親力親為地管着陳執浩,想讓他好好成長。
即使陳執浩每次都對她惡言相向,她還是把他當成親弟弟。
就是這麽善良的,苦難施在她身上,仍沒有走彎路的一個女孩,被大衆媒體說得這麽不堪。
被謝延生的家人暗自鄙夷,甚至包括他自己,覺得自己才是被甩最可憐的那一個。
謝延生還覺得自己很包容,很懂她。狗屁!
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謝延生嘴裏銜着一根煙,幾次想點火,手抖個不停,臉上的表情沉重又無力。
謝延生嘴裏咬着煙,伸手想攏住火,無奈整個人都在抖。
試了幾次後,謝延生把煙和打火機重重一扔。
他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漬:“先走一步。”
“這件事今早爆出來之後,有記者去了南城找她媽媽,她媽媽知道後一氣之下犯了病,姜尋現在應該在機場,不知道有沒有走。”關展風看着他的背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