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花

第39章 你就是我的家啊

? 第二十五章你就是我的家啊

11月26日星期五

下午發了兩大袋橙子，共二十五斤，因這周開校運會而發的，聽說年年如此。我看着那兩袋果子，真有點發愁，何年何月才能吃得完呢？真想叫幾個老同學來每人一小袋搬走。韓襄肯定喜歡吃的，剛才我吃了幾個，很甜，可是又沒辦法給她，而且太重了，背去江城我一定會累死的。

放學後繼續進行校運會開幕式訓練，弄到七點天黑了才解散，這一個星期天天操練，喊得我的嗓子都啞了，也累得快虛脫了。

11月27日星期六

六點半回到珠鎮中學，校運會開幕式七點半就開始了。我們班學生的表現令人很生氣，全都像僞軍、爛兵，尤其是那幾個寶貝男生，猥猥瑣瑣的，有時還說笑，女生則沒精打采的，好像把手臂甩開一點，把步子邁大一點就丢了淑女形象似的，也有幾個在低頭講笑，從主席臺經過時也這樣，看得幾個體育老師都在搖頭，別的老師則在竊笑，并打聽這是誰的班。訓練了一個星期，全是白費功夫！

我們班的大本營在那幾棵瘦骨伶仃的棕榈樹下，因不能遮蔭，女生便都拿着衣服、報紙蓋在腦袋上、手上，那個目光殺人的女生則不停尖着嘴抱怨，目光殺過所有的人和物，尤其是不停殺着陽光，殺着那幾棵可憐的棕榈樹，也殺我，因為陽光曬到了她的嬌膚，因為棕榈樹光禿禿的無能制造一點樹蔭，因為我這個班主任無能去搶奪一個頭上綠葉如蓋的地盤，這些小姐們，全怕這冬日早晨溫煦的陽光把她們曬黑了，烤焦了！

比賽開始後，我到各個比賽點給運動員加油，雖知道他們不可能創造奇跡。波和釵的表現很不錯，銀也是。釵跑完了100米還很輕松地談笑，我把水遞給她，她高興地抱住我，嗲嗲地要我誇她，和我一起的“後勤部長”晶忍不住笑得嘴合不回來。

可回到大本營，氣壞了，我班後方不僅空虛，還滿地垃圾，全是零食袋，還掉滿了各種各樣的零食，唯一一個看家的女生說，她們都說太曬，就跑了，去了哪裏也不知道。我是全場跑的，并沒見到有幾個學生在當拉拉隊員。後在樹蔭下發現幾個一邊玩泥巴一邊聊天的，在樓梯上發現幾個一邊喝飲料一邊玩牌的，在班裏發現幾個一邊在黑板上亂塗亂畫一邊講是非的，在廁所旁的乒乓球桌上發現幾個一邊磕瓜子一邊閑聊的……

回到操場，晶告訴我，跳高和跨欄的人都沒來，項目已經結束了。波也來了，說跑400米的女生也沒到，已經檢錄完了。看着操場上漫天的黃沙，飛揚的灰塵，感覺胸口像這天這地一樣憋悶。晶又說，負責寫稿的同學也一篇都沒寫，剛才葉主任到大本營檢查衛生，把我班大罵了一頓，還有，給運動員的飲料和水差不多喝完了……晶一直在眉飛色舞地描述，“報告”，波一直沒吱聲，只難過地看着我。我也說不出話，只看着空氣，看得眼都痛了，它在冒煙，冒火，冒水。

一天都很沒心情，一天都在操場轉，加油，補給，沉默，發呆……

下午晟的侄子老跟在我後面恥笑我，說我班的學生是垃圾，我是垃圾大王，氣得我爆炸，晟卻一直笑眯眯的，還建議回十九中一起做飯吃，我不願意，後他說那就煮個湯喝，我說好，他問我喜歡喝什麽，我說我媽媽煮的蓮藕湯我很喜歡，不過我不想動手，麻煩死了。

後來覺得呆在學校也沒意思，便一起回去了，我載小侄，他去買煮湯的。

後和君一起去喝湯，回到宿舍君便說：“怎麽樣啊？人家很關心你呢！”我一聽，氣壞了：“你再亂說，不理你！”“人家說的是實話嘛，這裏哪有男老師像他那麽溫和體貼的，責任心又強，長得也不錯，怎麽看都配得上你啊。”她“含情脈脈”地笑看着我，這時濤也回來了，就站在一邊不停眨眼睛，嘻嘻笑，我真是無話可說，君又說：“你看，你們是挺合得來嘛，都是本省人，都比較安靜溫和，我看你們放學經常一起回來，就像一家三口啊。”我實在受不了了，就要舉手來打人，她趕緊躲到濤的後面，可還是目光閃閃地看着我，我大叫起來：“你不也經常騎小侄回來嗎？你像他什麽？又像娘，又像奶奶！你再亂說，我告訴小趙你亂搞男女關系！以後跟小趙吵架，我也絕不幫你！”這小女人才住了嘴，真不明白她們的腦子怎麽長的，男女之間就不能是親密的好朋友嗎？幹嘛什麽都要扯到那裏去，真無聊！

11月28日星期日

中午十二點，校運會終于結束了。當然，全校倒數第一非我班莫屬。我這個灰溜溜的班主任，在灰溜溜的塵沙滾滾的操場灰溜溜了兩天，現在只好灰溜溜地滾蛋了。

沒心思，吃了飯回宿舍睡大覺。

可躺了好久也沒睡着，多麽希望現在躺在韓襄的床上啊。這幾天又收到她的幾封信，可我一直沒有時間回。

今天又沒有收到信，晚上一個人呆在一套房子裏，真難耐。只有收錄機作伴。雖說愛安靜，這也得講個度吧，楊述說的“恰到好處”才行，物極必反，寂寞久了，也會求變，求動的。這幾天總是恍惚，沒點神氣。又不可能天天生出新變化，在百無聊賴之際，又找出了你前兩次的信來看，你說到你的身體越來越壞，尤其是腳板，一泡水就又冷又硬，你泡的是冷水吧，你還是改一下習慣，從現在起用熱水吧。煤氣爐燒太慢的話，幹脆買個電熱棒，要多大桶有多大桶要多熱就多熱。

樓上的一個英語老師調令已下，于前天搬走了，但裏面又住了人，看來我只能老樣子，皆因我沒去找上級反映的緣故吧。以前有機會反映的，有時忘了，有時則是想起自己毫無功勞，慚愧。由此一方面可見學校的不體恤下情，一方面則見我的無能與不會生活。無論怎樣，我明天要改造一下房間的布局，改造一下像雜物房一樣的舊觀，等着瞧吧。

這一周是大禮拜，星期六不用上學校，我就着手收拾房間。之後就去買紙、買布、買尼龍紙。用了整個下午及幾乎一個晚上，雖然沒搞好，但樣子卻大大改觀，又亮又寬敞。你來看了，肯定會大吃一驚的，到底變得怎麽樣，你可以展開你想象的翅膀，有機會的話當然是眼見為實。

外面的風很大很大，吹得建築工地上的竹子“殼啷啷”地響。風嗚嗚的一陣緊似一陣，這個晚上不知咋過了。你說你明天去秋游，天氣這麽冷還會去嗎？天氣變化，會不會取消呢？一定要去的話，要多穿幾件衣服，多帶點好吃的。本來我們也是這一周秋游的，但這一周是大禮拜，肯定沒人去，就說改為找個時候開晚會。校運會我這裏是不搞了，只要求“五項達标”，用一個月時間來完成。

12點半了，外面的風還是很大。你冷嗎？讓我再握你的手吧。

祝你過得高尚充實！

另，你對我的忠告，我不會生氣，也不會傷心，我盡力做就是了。那首詩太麻煩你了，我

想經過這一次之後，那個學生再不會有這樣的煩人事了吧。

好冷啊，晚上從學校回來，北風呼呼的吹，我和另一老師一路跑着回來，這麽冷的冬天實在不喜歡。又沒有鞋子穿，我的波鞋放在陽臺的桌子上吹風，竟然不見了。可能給誰偷去了吧。可惡，害得我的腳受凍。

今天你帶學生去秋游玩的開心嗎？願你經常開心。學生一般是喜歡出外游玩的，這次也不會例外，學生玩得開心，你自然不會不開心吧。

這幾天我一直很沒精神，也很懶，什麽都不想幹。今天以後可能會有所好轉。因為今天我發現學生也并不是那麽讨厭，他們也并不是那麽讨厭我，周記中可見他們想與我溝通，下班竟然有人提出要給我做生日。我真慚愧啊，我是一個不稱職的老師、班主任，卻竟然——

現在是早上8點22分了，你已經去上課了吧。我剛從被窩裏爬起來，不用上課就讓自己多舒服一會，無可厚非的吧。外面的陽光很好，窗簾沒有飄動，這是一個沒風又晴朗的冬天的早晨。心情也似乎明快了不少，但願你在這樣美妙的早晨中更美妙。

昨天上午我收到了你的11.18的信，下午取發信的又來了，可我只能用眼瞟，不敢奔過去，又希望有意外，看來我是貪心的，只是沒你甚就是了。你信中的心情挺好，能夠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很羨慕。有時我也會這樣，經常被別人的事摻雜進來，反而兩樣都弄不好，我這樣的緊張，所以才适于出世。而你能夠在白天緊張，在晚上就恬淡，一張一弛才是積極入世的料。生存在這個社會中，我只有向你學習才能生存。你這個夜貓，希望自己有自己的世界，高尚而美好的精神世界，又怕在夜裏把自己變醜了，有得必有失。漂亮的女人少才氣，有才氣的女人缺美貌，這是上帝的安排。

你在信中笑說我啰嗦，是啊，有時我真想找你吵架，或者給你罵，我就一句一句的頂，你不能說“愛我”，從把你氣得跳起來我也會感受到：你愛我。可沒機會，在現在的工作生活中，我倒也希望自己羅嗦一點，天天對着學生啰嗦來啰嗦去，把他們弄煩了，看他們還聽不聽。煩了，就只好聽的吧（即使陽奉陰違也好）。昨天下午第三節，大清潔，清洗地板，只有三位女生默默地幹，男生懶得要死，還想偷工減料。越來越不像話，叫叫才動一動。

重新布置的房間，因為貼了白紙，扯上頂布，太冷色，又高遠。窗簾一動一動的（咦，現在不動），很是冷清，很煩。于是拿出了你以前的信來看，其中有你熱情最洋溢的厚信。當時我真不敢相信，我哪值得你這樣對我，無非一時沖動，信口開河罷了。後來我也讓自己信了。現在讀來也依然傷心。含晖，什麽時候你才會來看我呢？真想靠在你懷裏聽你說話，真想你光臨我這個新房間，靠在床頭上看對面的山水（吊起來遮雜物的簾子是畫着山水的），躺在床上一起數草莓（床頂上的尼龍紙是畫着草莓的）。

下午從外面回來宿舍的路上，發現天上挂着個淡淡的半月，很高遠很高遠的月亮，不禁多看了幾眼。随着季節的變化，你是否也越來越高遠了呢？我捉摸不到你，我怕。

告訴我你還愛我，好嗎？

吻你。

你現在冷嗎？我是坐在被窩裏給你寫信的。我似乎特別怕冷，真不敢相信，上午穿了四件衣服還發抖，中午睡了一個中午腳還是冷冰冰的。下午只好又加一條褲又加一件毛衣，鼓鼓囊囊的，顯得很大塊，你看了也會吓一跳。好幾天沒收到你的信了，你開始厭煩我，不想我了嗎？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愛聽，就是千萬不能不理我。

上午上課幹巴枯燥得要命，上這樣的課連自己都沒意思，真難為學生，老天無眼，竟讓這些人做了我的試驗品。今天我用的是提問法，因為我嘴笨，易緊張，用這一法會好一點。你的嘴那麽厲害，你幹脆順着你那班學生愛聽故事的脾性，多用講述法，自己多講，這樣效果可能會更好。教法最好與自己的特點相結合，從自身條件出發。當然這只是建議。

含晖，錄音機正放着周華健的《家》，你不是說我這裏像家嗎？你為什麽不回來呢？你要哪個周末才有空呢？

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幹什麽嗎？告訴你，我最想跟你吵架，吵輸了就哭給你看，醜巴巴的把你吓死。不行，我一定要吵贏你，把你氣死。你哭，我就哭得比你更大聲。我現在真的很凄苦很心酸，你幹嗎還不來看我呢？

對不起，我向你發脾氣了，現在好一點了。我沒想到我的心情會這麽糟糕。上午我還是很開心的，看着中學生讀物，竟然會獨自發笑，下樓吃午飯時也是蹦蹦跳跳的，活像一個孩子，連級長都吃驚了，我也吃驚，因為這種心情實在是久違了。可是下午卻來了個180°的轉變，一點勁都提不起來。關于秋游，下午動員學生到外面玩，聽說燒烤要交錢，只有幾個人響應。實在無話可說，要玩是他們提出的，又怕出錢，上午叫自帶幹糧又怕掉價。很生氣，卻不能發出，像一個木人一樣。一氣之下，就取消了。

下午與你的信一起到的還有燕青的，她雖也“黑”，成績倒可觀，國慶牆報優勝獎，校運會總分第一。其中一句“先抓班主任工作，再抓教學”使我很受啓發，有恍然大悟之感。我以前一直除了備課還是備課，忽視了班上的工作，怪不得班長說我管得不夠，怪不得有學生要教我如何做班主任。但願現在為時未晚。

最近與徐萍相處也還挺可以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以後我會多與周圍的人接觸（還不是聽你的話），或許會因此慢慢自信起來。

說到自信，對于自己的相貌卻不敢自信，我現在越來越醜，實在不敢對着鏡子近照。以後看到美麗的你，我也只好裝作鐵人，擔不起“癞□□想吃天鵝肉”呀。

現在是晚上八點半了，你在幹什麽呢？還敢晚睡嗎？不怕一個人上夜廁？晚上沒再做惡夢了吧？不要想那麽多，多想好的，把你臨睡前的最溫柔、最美麗的心情永永遠遠地保持下去，夜夜我去你夢裏向你要，怎麽拿都拿不盡，不見其少，不見其增，像難老泉一樣。

我還愛你，一直愛着你，我想回家，你就是我的家啊。

晚飯是和君搭夥的，在她房裏吃。

聽音樂，《愛之夢》，小提琴曲，我最喜歡的。拉得心很靜，是沉入深山幽谷的靜。給韓襄寫信，如果她能和我一起靜靜感受這深入靈魂的幽深的美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