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花

第33章 你把我喝了吧，銷蝕了吧

? 第十九章你把我喝了吧，銷蝕了吧

11月3日星期三

下午開會，講中段考的事。後陳紀又在辦公室給我們開了一次，說，我們這些班是不統考的，水平也不一樣，要我們出卷把握好難易度，保證絕大多數人及格，但也不能個個都優秀，平均分在65到75比較好，另外要預防學生作弊，把座位距離拉遠一點，多講考試規則，這兩天必須把試卷刻出來送到教導處。

我要出兩份試卷，上次出測驗卷浪費了一張蠟紙，被宋老師翻了幾個白眼，可是要小心翼翼地刻，又怕力度不夠印出來不清楚，最慘不忍睹的是，那刻筆不能寫連筆字，要像小學生一樣一筆一劃地寫，字又幼稚又難看，還要在兩個班的學生面前展示，真是丢臉。

晚上又在聽《新鴛鴦蝴蝶夢》，聽到後來心情很不好，很想韓襄，想和她親密地在一起。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風四飄流……在人間已是颠，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溫柔同眠。

11月4日星期四

可能是要考試了，這幾天學生表現比較好，我們班的學生還是想取得好成績的，尤其是那些女生，中專班的雖然表面上還是狂傲，心不在焉，我看出他們還是很緊張的，因在乎自己的“高大形象”。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終于出完服裝班的試卷，累死了，晚上回到宿舍動也不想動。

懶得排隊燒水，繼續洗冷水澡，幾分鐘就洗完了，腳冰冷冰冷的，很不舒服，回到宿舍好久都沒暖過來。

11月5日星期五

中專班的試卷也出好了。那些壞蛋見到我在出試卷就老過來找嫔和小鄧，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瞄我的鋼板，那蠟紙上的刻痕連我自己都看不清楚，他們怎麽瞄都沒用，見什麽也看不到就逗我說話，想套出一點料來，他們不知道，我是套不住的。

收到韓襄的信：

這周升旗時，級長處分了我班上星期擅自離校的七位學生。我也無話可說，學生和我之間卻有了新的隔膜，總有一種和我作對的情緒，給他們上課我也沒好氣。現在我總是太累了，又老犯困，腦袋常常像個木頭。上課糟糕是可想而知的，我也沒辦法。班會課後，我去初一辦公室，發現有位班主任在認認真真的整理一沓沓紙，紙上寫滿了東西，我就好奇地問他，說是選舉大壞蛋，我拿了一張來看，上面寫着：最好的人____、最壞的人____。真是笑死人了。竟然有這樣的選舉。徐萍還告訴我她有一次上課時，有人吵，就叫選舉：最多嘴的人。每星期選一次。可見是無奇不有。

含晖，我真想你啊，每一天都祈禱你的出現，希望能天天見到你。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使實現了，我們則會不能自拔，有的只是痛苦，什麽都幹不了。這樣，又有什麽好呢？也許這樣想見面不敢見，才是最好，雖然也很苦，但畢竟還能掙紮着去幹必須幹的事情。唉，你為什麽不是另外一種人呢？

下午收到了你的信，迫不及待地讀，又不禁潸然，又不敢盡情，只好急急又收起。因為不久要下班，本打算補課的，但也沒心思了。一則因心情，再則因休息不好，中午又是睡不着。

今上午趁沒課，真的去舊城報了個英語班，是下月開課，明年才考。在填表之前，突然猶豫了，我怕自己沒有恒心，沒毅力，像電腦班一樣熱了一陣子，就不了了之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試試吧，我要為自己另找一條路。對于教師工作，我真的不能勝任，希望兩年後能有個轉機吧。我再不能忍受這樣的工作環境了。恨不得馬上脫離，可恨又有那麽多羁絆，沒有個自由身。對于即将到來的命運，我看的很清，心裏也很平靜，到時是不會意外也不會氣憤的。即使有，也只一時。我不講這些話了，你不會生氣吧？

在這樣的人生路上，好想好想與你并肩，時時有你的支持和鼓勵。

時時刻刻都在想你，時時刻刻有許多話要向你說，可我實在笨了點，不知怎樣訴諸筆端，寫了這麽多總算使心裏暢快了點，只能如此而已。

含晖，你睡了嗎？我真想做你的夜莺，天天在你的窗下唱歌，真想飛到你的身邊，可以天天看見你，老天幹嗎不給我一副翅膀呢？更可惡的是連夢都不給我。

她能這樣規劃自己的未來，我很高興，我一直覺得她是有決心善讀書有能力的人，不對人工作也更适合她，只是它又讓我想到了無望的未來，心情很不好。雖然我不喜歡我的現在，但也能忍受，因為有韓襄，只要有她，別的什麽境遇都無所謂，可是她的未來不是我的，我已經傷害了她的現在，不能再傷害她的未來，我的未來只能是靈魂繼續流浪，心靈繼續漂泊，我不要這樣的未來，一直在逃避這樣的未來，想都不願想起。

11月6日星期六

上午收到韓襄的信，她被我氣着了，我還想把她氣得更厲害一些呢。

下午科組活動回來，一見桌子上空空蕩蕩的，又不見你的信，心也變得空空的。很機械的坐在椅子上抄一些教學資料，一字一字的抄，也不知寫的什麽，根本不入腦，就在這樣失望的時候，不知哪根觸角發現了旁邊級長桌子上有一堆東西，有位老師在急急地撿拾去，我即時奔了過去，仍然失望，那些全是學生的。昨天才收到你的信，你又那麽忙，怎麽可能天天有呢，我又怎麽可以得隴望蜀？我還是抄我的吧。誰知柳暗花明，級長竟然給了我三封信，而且全部都是你的，你可真壞，讓我這樣的意外，高興之餘，又不禁不好意思，但還是急急地拆開來讀，你總是說這樣的話，又怎麽不會使我傷心流淚呢？好在我坐在第一桌，又少人走動，才可以盡情。

可是越看越不是滋味，你怪我的信沒有甜言蜜語，幹巴巴的，我雖然早就知道我是這樣的，但經你說出來，仍然禁不住要生氣，連眼淚也被燒幹了，沒多久就下課了，離開飯還有段時間，便去找徐萍打乒乓球。可是，得到的卻是冷淡甚至是不耐煩。可見我是一個多麽沒趣的人，很沒意思。但終于也想通了，我知道自己變得越來越幹巴，記得大一時，與以前的同學通信，她們都說收到我的信很開心，那時我确實可以妙語連珠，可是現在再也找不到了。對于你，我不會說“幾回回夢裏夢見與你在一起”，對于一般的好同學也失去了我的誇張與幽默。向來我都奇怪你怎麽會這樣的愛我（雖然現在我是相信了，完全相信了）。将來你找到了一位很會說話的男朋友，我就永遠成為歷史。對于将來的命運，雖使人傷感痛心，我都會默默承受的，以我的造化，我竟然能得到你這樣的愛，我該心滿意足了。到時我會這樣自欺欺人的。

我不會說又不會寫，卻幹巴了這麽多，你就耐心點吧。

衷心地祝願你沒病沒痛，開開心心。

又：恨你，又總是恨不起來，到頭來又是恨自己。我向來這樣，還不至于因此而死掉，沒到時候我是死不掉的。所以你也大可不必擔心我的死活。你身體這樣不好，要好好保重。

下午睡醒覺後，跑回學校改作文，正改着，發現突然有個人站在門口，一看，竟然是韓襄，她“幹巴巴”地來了：她又剪短了頭發，穿着黑色牛仔褲和紅上衣，背着一個黑色背包，“幹巴”得很灑脫很精神很有魅力，她臉上一點都不幹巴，唇紅齒白地笑，眼神很溫柔。這個壞蛋。

我要她陪我改作業，一個小時後，和她逛了一遍校園，這麽巴掌大的學校，幾分鐘就走完了。她很喜歡我們操場邊的大葉榕。看着教學樓下的假山石和幾條小魚，我們又說起了南師大課室大樓前面的“雞湯”，那盤“雞湯”比這個“假山池沼”不知大多少倍。後來帶她“參觀”我們的廁所和沖涼房、飯堂，她一直牽着我的手，溫柔心疼地看着我。

後我們就回十九中，她很喜歡我的小天地。我們一起坐在床上談天，後來我累了，就躺了下來，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乖乖聽我說話，像個孩子，又像個聽孩子吹牛的“慈母”。後我要她睡覺，我去買菜，買了魚腩、雞蛋、青菜、豆腐、西紅柿、鹹蛋，還有一點瘦肉。回到十九中，濤在做飯，因小趙來了，小鄧小石他們都一起出去了，所以很快就排到我了。焖了魚腩，炒西紅柿雞蛋，滾了個豆腐瘦肉青菜湯。我把菜全端回房裏，擺在桌上，韓襄坐床，我坐凳子，我們把所有的飯菜都消滅掉了，吃得肚子圓鼓鼓的，後來到樓頂“鼓腹而游”。

晚上，我去洗澡時，拿出曾燕、趙怡、青霞她們的信給她看。回來後她給我吹發。不知道為什麽，她變得很冷漠，我很難受，忍不住哭了。

11月7日星期日

早上很晚才起來，煮粥送鹹蛋。吃了早餐又賴在床上談天，一邊聽音樂，韓襄也很喜歡《新鴛鴦蝴蝶夢》和《出塞曲》。

中午和她到市場買菜，又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冬菇蒸排骨特別好吃，韓襄說，要是跟我住在一起，她肯定一下子就胖起來的。我心裏一動，如果我們天天住在一起多好啊，那是一對神仙呢，不過又擔心被幸福和痛苦折磨得一下子死掉，我的愛實在太瘋狂了，自制力又差。飯後韓襄一直在看書，我累了，要睡覺，她也不理我，我很傷心，後來抱着她哭了。睡醒後也一直呆在床上，看相片，談天，我只想和她呆在這裏，只有在這裏，才是我們完整、獨立的世界。

四點便送她去坐車。一到車站車就來了，因人多，車停了好久，可她上車後一直到車開走也沒回過頭來。

她走後我回了珠鎮中學，收到她4號寫的信：

我現在又喝酒了，還是中秋節買的桂花酒，真可惜你上次來的時候沒有拿出來與你一醉方休。我記得我試探過，你對喝酒似乎是不屑的，我也就不敢再提了。想起上學期初，我們幾個瘋子打牌鬧通宵，為了提神、充饑，你是喝得最多的。那時我從不敢相信，你會盼着與我在一起，你與我在一起并不快樂，你只是有你的樂法，還說不願意我太親近你，讓我像看水中月一樣地對你，弄得我差點死過去，讓我覺得對你的一切都是在侵犯你。當然，我現在依舊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希望與你一起，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這樣一直下去。變的是你啊，我現在才發現你心裏是允許我這樣對你的。你為什麽在我們分開的時候才告訴我呢？對于你，你不願意的話，我有什麽辦法呢？直到最後的幾天，經過那一晚的夜談，你終于答應也做到與我常在一起了，但是總讓我覺得你離我非常非常遙遠。慢慢的我強迫自己潇灑起來，可終究潇灑不起來。在分配時毫不猶豫選了江城，還考慮到江城離華市近，離你就近一點，或許還有機會見到你。

唉，這兩天與徐萍不知不覺的竟然隔膜起來。兩個晚上我都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裏，雖憂傷，可也不覺孤獨寂寞。一般是到了周六、日有所盼望才煩躁起來。周六不見你的芳蹤才又慢慢調節。到了周一，就又開始下一個等待。你上周末一個人呆着是第一次吧？滋味不怎麽樣，我知道你的耐力遠遜于我，你還是去人多的地方吧，我現在已學會了不去觸動痛處。磨磨蹭蹭硬硬繃繃地一天也就過去了。下午一覺睡醒就得準備晚自修下班。一天就捱過去了。所以，你不要擔心我，你的身子這樣差，要多吃點，多睡點，開開心心的，養足精神。

想不到，趁着酒力又寫了這麽些不知你愛聽不愛聽的話。酒也喝光，夜也深了。

晚安，讓我們彼此飛到對方的夢裏去，讓我夢中又牽着你的手。

親你一千次。

我是看了信才回宿舍的，她寫得很快樂，我看得卻很辛苦。她不寫甜言蜜語我生氣，她寫了我又很傷心，如果她天天這樣寫甜言蜜語，我肯定很快就死掉的，她那樣傷心，是不是因為我整天對她說甜言蜜語呢，可是，我怎麽忍得住不說呢？看着信，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南師大，回到了暑假，那麽遙遠的過去。我們能擁有的日子那麽少，而過去了的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我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個今朝，還能醉多少回。後躺在床上聽歌，一遍遍聽《新鴛鴦蝴蝶夢》，雖辛苦，又不想從這傷痛裏出來，只想被它銷蝕掉，讓我不複存在。

九點鐘才爬起來，煮了個面條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