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入腹地
? 第十三章深入腹地
10月10日星期日
昨天搬家。早上把行李全部搬到一樓的走廊上,可學校請的車一直沒到,吃了午飯後,我們十幾個青年教師就坐在行李堆上聊天,看着這十幾個人眉飛色舞地吹牛,我突然來了興致,便給他們看相,正說得入神,那個美術老師晟突然說:“好像你的眉毛長得不太好呢。”“怎樣不好?”我的眉毛是不好,太疏了,也不夠黑,據說濃眉是将軍,疏眉是宰相,濃眉有勇氣脾氣卻不好,疏眉軟弱但很溫柔有智慧,我和韓襄剛好相反,我喜歡她的眉。“你這種眉毛,少時與父母不和,中年與丈夫不和,晚年與兒女不和。”這麽說我豈不是一輩子完蛋了?便說:“亂說!你的臉沒多少肉,所以這麽刻薄!這才是孤獨相呢!”他不置可否地笑看着我,好像不知道有多高深多得意似的。聽他這麽一說,梅她們便圍了過來纏着他給她們看相。我不喜歡這個人,雖然長得眉清目秀,但是好像太有心計了,不坦誠,還很自以為是。可是我的心情卻變了,也不想再說話了,就默坐着想韓襄。
兩三點的時候,車終于來了,到了十九中後,就忙暈了,這麽多人裏,我的“家産”最多,尤其是那幾箱書,重得要命,幸好有那麽多男老師,他們都熱情地幫我們,不過還是累得半死。我們學校共十五個青年老師搬過來,十九中也有十幾個青年老師,三十多個人住在這幢剛建好的宿舍樓裏,其實這是十九中的體育樓,一樓是體育室,我們都住在二樓,“三樓”是一個大陽臺,覆蓋了十九中老師住的那半幢樓。這樓的形狀很古怪,房間更古怪,有的長方形,有的正方形,有的梯形,還有棱形和三角形的,我很想找出一個圓形的呢。我們四個女的住在一“條”長方形裏,房子不寬,但很長,由一堵有“窗”(其實是一個棱形的洞)的牆隔成兩段,我們都想要一個獨立的空間,我和梅住在裏間,梅搶占了靠窗的位置,濤要了靠門的,君與我隔牆相望,那個洞便成了我們倆的透氣孔,每個人只有四平方,放下床和桌子後,都不知道該讓我那些豐富的家産如何安身立命了。好在床是上下鋪的,于是便把上鋪堆滿了。
大概安頓後,又累又餓。去十九中的小賣部買了兩包速食面,兩只礦泉水,一包蠟燭。
這宿舍樓是匆匆忙忙建好來“解救”年輕老師的,電還沒接好。
忙到很晚才睡了。
今天到南師大校外商場買東西,找陳志嘉借錢,剛好二班的一個男生也在,于是三個人去購物,買了一個漆着黑白兩色的“鐵”書架,一個藍色的塑料雜物架,一個迷你折疊布衣櫃,一張竹涼席。他們幫我提回珠鎮。
一個下午都在整理房間。
又是吃速食面。
晚上,累壞了,躺在床上動也不想動。桌上搖曳的燭光讓我想起南師大的夜晚,韓襄送我的黃玫瑰,多麽遙遠的往事啊。
10月11日星期一
第一次從十九中回珠鎮中學上課,感覺很忙碌,十九中在乞丐的盲腸裏,要繞過整個肚子,經過許多彎彎曲曲的腸子,那天把我塞得動彈不得的連接着兩個市場的“菜市路”是上下班的必經之道,在這條路上蠕動半天才鑽出去了,“馬尾松路”灰塵飛揚,小貨車叭叭亂叫,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又壞了,那些車到處亂竄,全暈頭轉向地塞了一地。等急匆匆趕到學校,全身都汗濕了。
今天在中專班上課還是很煩躁,對他們好,他們瞧不起你,以為你無能,對他們兇,他們敵視你,故意氣你,或者不理你,反正無論你怎樣,都吃力不讨好,我們班的則依然死水一潭,到兩個班去上課,就像一會兒下油鍋,一會兒上冰山。
收到韓襄的兩封信:
今天,我終于講完了“明清君主□□”,很難講,又很煩。不過,我終于度過這一關了,真高興啊。把這些東西寫在紙上你會覺得幹巴的,可我還是忍不住要告訴你,因為這些東西經常刺激我的神經,我又恨又怕,差點視其為洪水猛獸,說出來總令人好過一點。是你,我才這樣盡情地說,不順利了,希望能得到一點安慰,是樂的話,也讓你高興高興。也許我才是自私的吧,只顧着自己的這些東西,而忘了去讨你的歡心。我會慢慢改的,你有這個耐心嗎?小妖精。
過了這個星期,就是期中考。下個星期我不用備課,也不用上課,這真是從來沒有過的輕松。可現在我實在沒心思,一個人呆在房間裏聽雨,聽收音機,無望地想你。我的心給你偷了,我的身你幹嗎不一起要呢?真想擁抱你,真想親你,更想在你面前盡情地流淚。
你準備睡覺了嗎?你說你有了參考書,備課沒那麽辛苦了,不用熬到12點了吧。
剛才我們在燒老鼠洞。老鼠洞就在廚房的大煙囪裏,上面鋪滿了紙和尼龍袋,我記得你來的時候才收拾過的,怎麽又有了呢。與徐萍一講,大家都沒放紙等雜物在那。原來是老鼠幹的,它們準備在那搭窩。于是我們一人拿一把掃把,壯着膽子去捅,但只有一只老鼠,從煙囪裏溜了。後來又想到用煙熏的方法。把燒着的紙從通煙處扔進去,聞到了一股頭發燒焦的糊味,而且竈肚裏還有豬骨頭,真是恐怖,燒的時候不見有老鼠竄出來,不過燒了它的窩,它總不會又來了吧。
含晖,我真的很想你,你這個星期日又有別的什麽安排嗎?我可以在這個星期見到你嗎?你的信是下午收到的,我不敢馬上拆開,不知你會說些什麽,也為了讓自己的那份憧憬保持久一點。果然一看你的信,我就不自禁的流淚,看第二封時,又是不自覺的流淚,我的心好痛啊。含晖你不要怪自己,我流淚只能說是我脆弱。而且你在懷疑我對你的全心全意,實在令我傷心。在我心中,你是我的最親愛的。雖然你也時時說我于你的重要性,但我卻感受不到,因為你僅是說說而已。上次夜裏你說你想起了“親親我的寶貝”,我以為是說俊俊的,現在聽了你的解釋,我只有更哭得厲害,不知是幸福還是傷心。
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但我實在寫不下去了。我也實在不知再從何寫起了,上面的也有點語無倫次了。有一個願望卻是千真萬确、清清楚楚的:你早點來看我吧。
有點心煩,她老是不信我,我懷疑她就讓她傷心壞了,她一天到晚懷疑我,我就應該承認,因為她“感受不到”,因為我只是“說說而已”,好像我不知有多輕浮似的。
我喜歡她叫我小妖精,在她的“幹巴”面前我真的很像妖精啊。可如果她覺得我不是愛她,只是“說說而已”,這個“妖精”就太惡心了,我可不是那種人!
吃了晚飯回到十九中,又是一身臭汗,可又不能馬上洗澡,三十幾個人,只有兩間沖涼房,兩個廁所,個個都在排隊。也不能去哪裏“散步”,十九中比珠鎮中學舊很多,到處破破爛爛的,據說學生比我們學校的還差幾倍,校園就更無整潔可言了。樓下有操場的,只是這操場實在配不起散步二字,而且去那兒散步,一頭太黑,一頭暴露在幾十個老師的眼皮下,都不好,想要有自己的世界,只能躲在我那四平方米裏。
于是便又布置起房間來,把大學時的淺藍色床簾拿出來挂上做門簾,從家裏帶來的那塊鋪箱子的米黃花布做“洞簾”,把門簾和洞簾一拉,這四平方便完全是我的了。美麗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