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精英對碰精英
? 第十一章精英對碰精英
10月4日星期一
又有兩個學生退學。
國慶假後,我班的學生更厭學了,個個老師上完課回來都說:“真沒意思!真是沒見過這麽笨的學生!”每當這時,馬上就有老師火上澆油“笨還不算,最讨厭是又懶!真是懶得出骨!”“又沒禮貌!”“還不團結!”“是啊是啊,這麽點人都不知道分了多少幫派,尤其是那些女生,又小氣又狹隘!”“還愛搬弄是非!”……我聽得心裏很難受,畢竟是 “我的”孩子,可又很煩躁困惑,要改變他們比愚公移山還艱難,不知我這個年雖不老但已力衰的愚公,能搬幾塊泥巴幾塊石頭。
中專班的教參終于來了,我講的和教參上的幾乎一模一樣,練習的答案也一樣,興奮得意了好久。
收到秀芹的信,果然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本來是定向生,要回家鄉的,但到她們縣所在的市報到時被留下了,在一所新建的普通高中,教高一兩個班的語文并做班主任,很替她高興。
下午改完作業跟嫔聊天,驚訝地發現她的手竟然那麽小,與她的人根本不相稱,不覺把它握在手裏,說:“你的手真小啊,是拿來給人疼的手。”心裏卻很擔憂,因為相術書裏說,手過小的人命短。嫔竟輕聲嬌柔地說:“是拿來給你疼的。”我微微一笑,說:“是拿來讓男孩子疼的。”
我一直覺得,像嫔這樣的華市本地人,長得又白皙柔美,青春靓麗,性格脾氣又好,應該是被家裏寵着被男孩子呵護着的女孩,不該來珠鎮這樣的地方,後知道她家境并不好,父母都是工人,爸爸生病下崗,妹妹還在讀小學,她的壓力很大。她比我還沉默,總帶着淡淡的憂郁,偶爾的笑容那樣淺淡,蒼白,但我總相信她有美好的未來。
後我說:“我來給你看看手相,這樣的小手肯定很有福氣。”嫔便乖巧地張開手掌讓我看,其實我一點也不會,就盯着她的生命線看,看看有多長,有沒有開叉或斷裂,沒看出有什麽特別的,就揉了揉她的手說:“一切都好!你看,還這麽柔軟,就是被人疼的手!”心卻更沉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實在太單薄。
10月5日星期二
去看早讀時碰到陳紀,他說昨天中午我班有幾個男生在走廊玩籃球,被管德育的池校長抓住了,球已沒收,要我好好講講安全問題。
第一節下課,我剛走出課室,葉主任便警察似的背着手走了過來,說:“劉老師,你過來。”他指着我們走廊上的花基:“你看看,這些花草的一半葉子都被扯下來了,你們班的學生怎麽搞的!這樣下去,再過兩個星期就全光了!還有,你看這些花泥,被撬走了不少,肯定是你們班的衰仔拿來打泥仗了。澆水也沒好好澆,你看你看,這邊泥巴都沒濕!”他越看越生氣,越說越大聲,最後瞪着牆壁扔下一句:“當班主任不是那麽舒服的,不想想辦法怎麽行!”說完又瞪了一眼天空,轉過身豈有此理似的走了。
我班的那些“衰仔”本來躲在課室看熱鬧的,這時,全跑廁所去了,女生則滿臉同情和無奈地走了過來,銀說:“老師,你太好人了,要嚴厲一點處罰才行的。”波說:“罰他們也不一定聽,以前我們小學的老師經常處罰的,後來同學很反感,都沒人理她了。”“要罰,也要獎,賞罰分明。”宣傳委員慧說。“老師,其實很多葉子是女生扯下來的,還有,女生怕累,每次澆水就澆一點點,半桶水就把整條花基澆完了。”那個只比我小四歲的“胖娃娃”晶說。越過她的頭頂,我看到那“冷光殺手”正在搓捏着揪下來的葉子,見我看到,便鄙夷地看了一眼陽光,轉過頭跟同學談笑風生。“也不是的,我們在頂層,太曬了,有時候澆完水,才過一節課,泥土就幹了。”波說。“生活委員不是每天檢查值日的嗎?”我問波。“老師,她太軟了,沒有人理她的。”銀說。“是啊,要是她說他們幾句,他們就罵她八婆。”晶的表情很豐富,厚厚的短發也和嘴角一樣生氣地左右搖晃。
下午,據班幹和晶的意見,換晶為生活委員。
又有三個學生退學,她們說我升級了,帶的是研究生。
10月6日星期三
放假簡直就是放縱,服裝班的學生放縱地懶散,中專班的學生放縱地癫狂,我已不要求他們安靜了,也做不到老板着臉,也讨厭一個人幹巴巴地念經,可一活躍他們就瘋了。
第二節課間,小鄧把一個男生叫到了辦公室,他又把嫔氣哭了,小鄧氣得要死,那個傲慢的家夥視死如歸大搖大擺地走進辦公室,輕蔑地撇了撇嘴,眼睛一翻就翻到天花板,小鄧說他沒禮貌,接受批評時應看着老師,小鄧個子小,他卻又高又大,這時他便背着手斜側着身,仰起頭,俯瞰着小鄧,嘴角還歪到一邊哼哼笑,說:“這樣夠禮貌沒有啊?”把小鄧氣得說不出話來。高大結實的小楊黑着臉站起來,大樹一般走到他面前,叉開雙腿,盯着他吼道:“你這是什麽态度!還嫌不夠丢臉是不是!你當這是什麽地方,你撒野的地方啊?!”他的氣焰才滅了一點,小楊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你給我老實點!”才走開了。
于是小鄧把他好好教育了一頓,可我知道他根本就沒聽進去,因為他一會兒仰着頭看風扇,一會兒扭着脖子看門口,一會兒對窗外的同學釋放魅力的笑容,還不斷換着各種“潇灑”的站姿,不停甩甩短短的劉海,露出“英俊迷人”的微笑,還轉着眼珠使勁往上瞧額上的短發,嘟起嘴往腦門上吹氣,欣賞着“春風十裏,荠麥青青”的美景。我不想再看他了,免得老想拿根棍子來揍他。真佩服小鄧,怎麽那麽好脾氣,時而循循善誘,春風化雨,時而慷慨激昂,苦口婆心,這樣誨人不倦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我真的很佩服外省來的老師,才思那麽敏捷,口才那麽好,一張口就能滔滔不絕古今中外引經據典理論聯系實際地誨人一兩個小時,還聲情并茂,抑揚頓挫,簡直是在演講,這樣的才思,這樣的口才,放在這樣的學生身上,真是英雄之武用錯了地方,我無此才能,也不願如此用武。
各種站姿都試遍了,各種表情也玩遍了,經過兩個小時的風雨洗禮和滋潤,那學生終于服服帖帖的小鄧說什麽都嗯嗯哦哦地點頭,小鄧又叮囑了好一會兒,才讓他走了,于是,他便像個凱旋的英雄,搖着頭晃着腦風度翩翩地雄赳赳氣昂昂邁着大步,悠悠地走出辦公室。
他走後,大家都說,不知道今年的高一怎麽這樣,真是兩個極品,尤其是這個所謂的中專班,全是目中無人的狂人,真受不了。中專班就在我們辦公室旁邊,全辦公室的老師天天都在領教他們的尊容和風采,他們是完全不把老師放在眼裏的,見了跟不認識一樣,眼神飄過你的頭發,目光透視了你的身體,從你身邊走過就像是從一根柱子旁邊走過,從一塊石頭旁邊走過,偶爾的目光“垂憐”也是居高臨下漫不經心的,好像皇帝終于看了一眼後宮一老“佳麗”,也只是看了一眼,眼神一轉,你又變成空氣了,你就只好“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了。
還有很可惡的一點是,這些學生全都是一氣的,他們集體做皇帝做太後,而這皇帝間太後間是結了聯盟的,集體狂傲,集體起哄,集體違反紀律。據說他們是瞧不起珠鎮,瞧不起珠鎮中學,也就瞧不起“下凡”到珠鎮的被教育領導稱為精英的老師了。
陳紀要求我每天早晚及中午到課室檢查衛生,其實我一直都檢查的,但有時跑來跑去太累了,就偷一下懶,又覺得很沒意思,一天到晚就去看他們是否澆花了,泥土是否濕透了,課室和走廊都掃幹淨沒有,是否亂丢垃圾,弄得我像個警察一樣,像個保姆一樣。本來班幹部都分配好工作的,可他們實在也不強,何況面對的是一批“精英”學生。
下午陳紀又說我班的學生打粉筆仗,扔得滿課室、滿走廊都是,那些家夥,讨厭死了,好象不搞點麻煩出來就活不下去似的。也不奇怪,對學習無興趣,聽不進課,做不出作業,看不進書,每天關在學校,不制造點事端也會瘋的,真不知道這樣活着有什麽意思,又不知道怎麽“改造”他們,他們也不不接受改造,還以堅守懶惰無聊為樂。他們就不該讀書,而是去幹活,或者學一門簡單的技術,為什麽職業中學不辦得更“純粹”一點、“職業”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