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花

第5章 (2)

她的回信。我很恨自己，為什麽總是這樣神經病，去癡迷一個女孩。這樣想着又傷感迷茫起來，我不知道怎麽會這樣，為什麽以前瘋了似的愛筱彤，以為這一生不會再愛別人，尤其不愛女生，可現在卻換了個對象發瘋，而且瘋到無法控制。我既渴望她有反應，又希望她冷漠，我非常害怕自己的熱情。看着夜空裏的那幾個稀星，心情漸漸沉入悲涼。

2月3日星期三

這幾天哪裏都沒去，在家裏做飯，帶俊俊，看書，在院子裏散步，跟雞和兔子玩，好像無憂無慮的孩子。弟弟已開始補課，現在高三的學生比我那時緊張多了。

2月4日星期四

今天一個人去爬玉風山。我以前吻過的那棵紫荊樹還在，那一排紫荊樹長高了很多，我要吻那鮮豔的花朵也夠不着了，落花被清掃得很幹淨，反失卻了詩意。通往紀念碑的那一百級臺階上長了很多青苔，也許現在人們不喜歡走石級了吧。那棵以前我總站在那兒迎接朝陽的小榕樹已長得很茂密，把東邊的視線都擋住了。我在拐角的小亭子上站了一會，高中時，筱彤說來玉風山沒遇到我，就站在這兒望我家，望我三樓的小窗子，現在什麽也望不到了，全被松樹擋住了。半山腰的山撚叢依然茂盛。環山公路上也有青苔。我來到通往我們中學的那個山坡，可怎麽也看不到學校，我真不明白，“在那高高的山崗上”，“在那密密的樹林裏”，以前我們是怎麽從這兒鑽到學校去的。後來，我沿着那條繪着中國古代四大名著的回廊爬到了山頂，還是很驚奇，以前認為那麽高的山，現在怎麽一下就爬完了。望着山下熟悉又陌生的田野，只能感嘆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了。

爬過無數次玉風山，中學時幾乎天天爬，第一次爬得這樣了無思緒。我真的變了，那個癡心憨傻的我已消失在昨日的煙水。

2月5日星期五

明天青霞就回校，今天便一起回母校。拜訪了班主任及過去的老師，把校園走了一圈。後到校外的書店呆了一會。

收到韓襄的信，明天就回學校了，今天才收到，挺可笑。

含晖：你好！你的來信，我在春節前就已經收到了，此後就一直想給你回信，但是每次都不知怎麽寫才好，于是拖到現在，真是十二分的抱歉，請原諒。

讀過你的信後，不禁感慨萬千，生活真會捉弄人，難道這就是生活嗎？我相信你說的全是真話，而這正是我曾經希望又不敢奢望的，但是現在似乎已經太遲了，因為我的心已經碎過，除了時間，什麽都不能使其平複。我們還是任其自然的好。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不想讓我太悲傷，所以經常地關心我，但是我很少領你的情，而這又使你難過，對此我也不忍，人就是這樣矛盾。自實習回來後，你更是有意識地關心我，但我總是覺得你是出于真心的同情，是居高臨下的關照，我怎能接受？我對你不理不睬，以至于你認為我是鐵石心腸的人，令你很難過，我也很理虧、矛盾，經常地譴責自己。不知你有沒有發現，每次與你相遇，我都不敢正視你的眼睛。有時，你也不免大發議論，我清楚是針對我的，我也很氣憤，但又能對你說些什麽呢？我怕自己一出聲就會痛哭不已。說真的，我有時也恨你，讨厭你，認為你那是虛僞的。我寧願你一點都不在乎我。以後也是。

不過，相比之下，你對我的感情真是太無私了，樣樣為我着想，而我對你則是太自私了，樣樣從自己的感受出發。感情一旦滑進自私就會很危險的，我們都還有許多別的事情要想，你就別太在意你我之間的事了吧，趁你還沒自私的時候，大學的最後半年很快就會過去的，你我很快就天各一方，又何必讓煩惱擴大呢？我們一起努力吧。

你對自己不必太悲觀，其實很多人欣賞你，因為你溫柔，有人情味，懂得美，懂得藝術，以後的路一定很順利。

暫且就寫這麽多吧，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這封信讀得我從頭冷到腳，連嘴唇都在發涼，還感到羞恥，我真是太可笑，太自作多情了。因被羞恥吞咬，回到房間便關上門，把信撕成了幾條，塞進了抽屜。再打開門，“若無其事”“輕松快活”地下樓吃飯去了。我就是這麽虛僞，我的心一直在流血，臉上卻一直挂着笑，我的內心象個暴君，一天到晚在折磨自己，卻一天到晚對你們溫柔，我就如此虛僞！我的心很厲害，可以碎千萬次，還碎不足惜，人家的碎一次就恨一輩子。我的碎到忘了疼的心就是這麽居高臨下地笑着俯視、同情被碰一下都會疼死了的“平民百姓”的。哈哈哈，因為我是劉含晖。

傍晚跟媽媽、俊俊到江邊散步。嘻嘻哈哈打鬧了一個晚上。

2月6日星期六

今天是元宵節，媽媽煮了湯圓，我們每人都吃了一碗。後到院子裏賞月，十五的月亮好圓，挂在碧藍的空中，美極了。

明天就回學校了，陪媽媽看了很久電視。

睡前，月亮正好挂在我睡房的窗外，“清輝玉臂寒”，突然想起杜老師講的唐詩，不覺大笑，真的是教好的不易學，壞的就是忘不了。沐浴着這麽明亮這麽美的清輝，又想起了韓襄，她月宮似的眼睛，我不想回學校了，甚至希望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