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戒毒,(1)
蔣正璇沉沉入眠,睡了長長足足的一個覺。深夜時分,意識飄忽的她被房間外頭傳來的異樣聲響驚醒。
腦袋昏昏沉沉的,隐約聽到“呃呃呃”的嘔吐之聲。這般近,仿佛近在耳邊。是誰?誰在嘔吐?蔣正璇撫着額頭擁被坐起了身子,不會是聶重之吧?
“呃呃呃”的聲音越發清晰了起來,明顯是從浴室傳出來的。她上前拉開了浴室緊閉着的門,看到聶重之正趴在洗手臺盆邊嘔吐。
蔣正璇趕忙上前扶着他:“你怎麽了?”聶重之臉色灰白,額頭上密密曉麻的汗,他試圖把她推出去:“別管我,別管我……你走開,你走開。”
蔣正璇一時不備,被他推了個趔趄:“你怎麽了?你的手怎麽了?”她注意到他的右手似不受控地不斷抖動。
蔣正漩抓着他的手,掰着他的手指:“你到底是怎麽了?”聶重之側着身,推開她,不讓她接近:“你走啊,走啊!別來管我……”
不對!聶重之很不對勁!蔣正璇探手觸摸他的臉,想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你生病了嗎?”
聶重之的表情痛苦不堪,身子像是打擺子一樣地抽搐抖動:“我沒生病。你走,別管我……別管我。”他有些狂亂地推着她,失了魂一般地嚷嚷着,“我好難受啊……好難受……你走開,說了讓你別管我。你滾啊……滾……”
毒瘾!這個認知讓蔣正璇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仿佛見了閻王鬼怪一般,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她赤裸的手臂碰觸到了冰冷的瓷磚,她渾身一個激靈……然後全身冰涼地反應過來:聶重之他……他竟然染上毒瘾了!
可她讓家政整理屋子的時候,沒發現那些東西呀。
聶重子的意識顯然開始模糊了,他擦了擦鼻子,一把抓着她的肩膀,呓語般喃喃:“我有錢,我有錢……快給我點兒好東西……”
“快給我,快給我……我好痛苦,我好難受……你快給我點兒好東西,快給我……”
肩上的刺痛讓蔣正璇意識到她現在去想他怎麽染上毒瘾的已經毫無意義了。
怎麽辦?她要怎麽辦呢?
她用盡全力,半拖半扶地将他拽出了浴室,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怎麽辦?他怎麽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蔣正璇單手捂臉,完完全全不知所措。
容不得她多想,聶重之全身蜷縮,瑟瑟發抖:“快給我點兒東西……快給我……我好難受…… 我受不了……”蔣正璇蹲了下來,用力“啪啪” 地狠狠甩打着他的臉,試圖讓他清醒:“聶重之,你看看,你看看我是誰!”
聶重之吃痛地睜眼,迷亂的眼神盯着她直愣愣地瞧。好半晌後,他方認出了她,猛地一把推開了她,吼叫道:“走,你走,滾啊,滾……”
蔣正璇到了此刻才終于明白,他為什麽一停不停地要趕她走,因為他怕被她發現秘密!
“你不走是不是?好。你不走,我走……走開……別擋着我……”他雙手環抱着發抖的身體,跌跌撞撞着起身想要出門。
蔣正璇搶先一步,以背抵着門,攔住了他。她再也不顧得什麽了,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雙手緊緊地摟抱住了他的腰:“不,你不能出去。聶重之,你不能出去,不許你出去……”絕對不能讓他再碰那些東西了!
聶重子像是一頭重傷發作的野獸,焦躁狂亂,拼命地想要擺脫她。不過他顯然還有些意識,知道此刻摟抱着他的這個人是誰!
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愛之恨之卻又無可奈何之的蔣正璇!他舍不得弄傷她!
蔣正璇死死地抱住他:“聶重之,不準你出去!我不準你出去。你聽到沒有!”
聶重之重重地扯着自己的頭發,呼吸沉重,不時發出“呃呃啊啊”的痛苦壓抑聲,發狂了一般。
怎麽辦?他怎麽痛苦成那樣子。蔣正璇摟抱着他,心裏刀割般難受,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某個決定便脫口而出了:“聶重之,不許你再這樣下去了。我答應你,只要你把它戒了,我就陪着你,我就一直陪着你。好不好?”她的聲音雖低,可是吐出來的每一字都铿锵有力,似已下定了決心,再無半絲反悔餘地。
驟然間,整個屋子靜得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下來。
聶重之緩緩擡眼,冷汗涔涔地凝望着她,仿佛癡了一樣。不過半響,那種痛苦似又襲擊了他,聶重之眉頭擰成了大大的“川”字形,他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癡傻了一般。他聲音沙啞不堪中又似夾雜了無數歡喜:“好,好,我不碰……我不碰了,我再也不碰了……我把它戒掉。我一定把它戒掉。”
可話音剛落,螞蟻啃噬般難以忍受的瘾頭又開始發作了起來。聶重之的身子不停地扭曲發顫,他壓抑了半晌,再壓制不了,猛地推開她,沖進了浴室,趴在洗手臺上,大口大口地嘔吐。
蔣正璇過去想扶他,卻被他推開,聶重之喃喃:“別過來,別過來。”
等他出來的時候,臉色如紙蒼白,整個人大汗淋漓,虛脫了一般,癱在了沙發上,身子一抽一抽的,不停地顫抖。
蔣正璇擰了熱毛巾,不斷地替他擦汗。
過了一陣,聶重之的身子在沙發裏又像一張弓似地緊繃了起來,呼吸都似要停止了,顯然是難受到了極點。撫上他被折磨得變形的臉,蔣正璇心裏頭就像被只尖銳的爪子揪着一般。這樣子的他,她實在無法看下去了,顫聲道:“聶重子,你這樣下去不行的。我送你去戒毒機構吧,好不好?”
聶重之抓住了她的,喘息着道:“不,我不去,我不去。璇璇,我不吸了,不吸了,我發誓我再也不碰那些東西了。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可是眼神卻無比堅定。蔣正璇怔怔地望着他,這是再遇後,他第一次叫她“璇璇”。
聶重之低低地呢喃,如同夢中呓語道:“璇璇,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聽你話,我不吸了,我再也不碰那個東西了。只要你不走……只要你不走,我……”他沒有再說下去,仿佛有物體生生地硬在了他喉間,令他吐不出另外一半話語。
這一刻,蔣正璇只覺得自己的心酸軟得快要融化掉了。他再不是以前的聶重子了,過往那般霸道無賴的一個人,如今竟如同幼小的孩童般無助。
這一刻,蔣正璇竟一點兒也不想離開這個曾經讓她極度害怕厭惡,恨不得遠遠逃離,再不想見的人——聶重之!
很多年後,蔣正璇回憶往事,才知道她自那一刻開始,她便無法把他丢掉了,哪怕過往他對她百般無恥。可是她心疼他,她從未這般心疼過一個人,甚至是對葉英章也沒有。無論過往怎麽樣,從那一刻開始,他聶重之在世間對她蔣正璇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聶重子的毒瘾發作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淩晨才漸漸緩和下來。
一個晚上下來,聶重之吐了很多次,估計連胃液都吐幹淨了,一定要吃點兒清淡的東西潤潤腸胃。
其實蔣正璇在紐約那幾年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烹饪,比如最簡單的熬白粥、蛋炒飯之類的。在國外的留學生,十個裏頭八個都會這些。
昨天去超市的時候,匆匆忙忙地,沒有想到要買米。所謂巧婦都難為無米之炊,蔣正璇只好上街去買。附近的道路她也不是太熟,只知道咖啡店那條街上是沒有早餐的,于是照着反方向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在一家幹淨小店裏買到自己覺得還OK的白粥、豆漿、油條、饅頭和小菜。
考慮到聶重子的腸胃估計得好好養一段時間,蔣正璇在路過街邊超市的時候,采購了一些小米和面條。
這樣一來一回的,花了不少時間。蔣正璇看了看腕表,再這一個多小時,便是平時的上班時間了。今天是星期一,她本應該在九點鐘之前刷卡進入進人洛海K.W集團的設計部。
蔣正璇拎了一大袋物品,推開輕掩着的大門時,不由得一驚,她出門前才合眼入睡的聶重之竟然已經起床了,整個人頹然絕望般地坐在沙發上。
聶重之顯然是聽見了動靜,霍然擡頭,看見了她,他整個人驟然松懈了下來,眼裏那種驚惶之色一點點地隐了下去。
聶重之在害怕!他在害怕她離開!
蔣正璇不知怎麽的,竟然開始讀懂他的心事了。
蔣正璇把白粥小菜等物擱在了小餐桌上,柔聲道:“我怕你醒來肚子餓,所以去買了點兒吃的。從大門口出去,右拐,走了兩條街……那家店很幹淨,我随便買了點兒豆漿、油條。你先吃一點兒,然後再休息,好不好?”她這般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對他說那麽多的話。不過她的話還是起到作用了,聶重之的神色漸漸放松。
蔣正璇給他盛了一碗白粥,把豆漿倒在杯子裏擱到他手邊:“吃吧。”聶重之像個乖巧聽話的小孩,低頭喝粥。
蔣正璇自己喝了一小碗粥便擱了筷子。她斟酌着開口道:“我跟你說件事情,你別生氣好不好好?”聶重之擡頭望着她,神色柔和,示意她說下去。
蔣正璇這才道:“我剛剛打了電話給我大哥,告訴他你一切都很好,我會陪着你,讓他放心。”
事實上,蔣正璇把聶重之的情況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大哥蔣正楠後,蔣正楠在那頭也倒抽幾口冷氣,幾乎是用吼的聲音,道:“聶重之這家夥在找死嗎?他居然碰那種東西!他瘋了是不是?”
半晌後,蔣正楠才冷靜了些:“情況嚴重嗎?”蔣正楠一問出口,就知道自己急糊塗了。璇璇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很好,就算是到了紐約,也是過學校、公寓兩點一線的生活,從未接觸過這樣子的事,她哪裏能分別出嚴重與不嚴重?
果然便聽蔣正璇回道:“我也不知道。”蔣正楠:“我馬上過來,必須送他去強制戒毒。”蔣正璇躊躇道:“大哥,他說了,如果你們來找他,他就會再度消失。他現在這個情況……”
璇璇沒說完的話,蔣正楠是知道的,以聶重之目前的狀況,如果再度消失的話,他們這群人估計最後只剩給他收屍的份兒了。
一瞬間,行事果斷的蔣正楠都沒什麽好主意。
蔣正璇說出了她的決定:“大哥,我……我想留在寧城陪他。”
蔣正楠從未料到她竟會有此打算,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留在寧城陪他?”畢竟當年璇璇和聶重之的那段糾葛他是很清楚的。璇璇并不喜歡聶重之,否則當年她也不會不要那個孩子。
蔣正璇“嗯”了一聲:“大哥,他現在的模樣,我……我沒有辦法離開。我想在寧城留一段時間。”蔣正璇停頓了數秒,輕輕地道,“哥,我不知道怎麽了,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我會很難受……很心疼…… ”
聶重之目前唯一不排斥的人就是她。她怎麽能把他孤零零地扔下不管呢?
璇璇親口說她心疼聶重之?電話那頭的蔣正楠錯愕了幾秒,心中浮起一個模糊念頭。他沒有多說什麽,用一貫寵溺的語調緩聲道:“大哥很多年前就跟你說過,無論你做什麽決定,大哥都支持你。這次也是一樣。”
蔣正璇溫暖微笑:“大哥,謝謝你。只是媽媽的身體狀況剛剛好轉,我——”
蔣正楠打斷她的話:“媽的身體我比你了解。她的病一直控制得很好,這次是因為爸的事情才會突然發作的。她這段時間恢複得很好,只要爸的事情沒什麽重大變化,她的病就絕對不會再有反複。再說了,家裏有我呢、你暫時就安心照顧聶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蔣正楠道:“這樣吧,我讓人在寧城找個二十四小時待命的私人醫生。你到時候跟那醫生具體聯系,參考他給你的專業建議,然後幫助聶戒毒。如果聶不排斥的話,你也可以安排他和醫生見面。”蔣正璇:“好。”
蔣正楠在挂電話之際又補了一句:“璇璇,你好好照顧聶,随時跟我保持通話,如果情況嚴重的話,拖延不得,要強制送他去戒毒機構。”
想不到聶居然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璇璇既然願意為聶重之放棄她喜愛的工作,留在寧城,絕對不可能僅僅是覺得聶重之可憐而已,畢竟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
猶記得當年璇璇在醫院檢查出懷有身孕後,他起初以為是葉英章的,掄了拳頭就招呼起了葉英章。電光石火間的那個剎那,聶重之一把推開葉英章,生生挨了他一拳。聶重之無比認真地告訴他,璇璇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蔣正楠片刻錯愕後,便暴怒地撲了上去:“你這個王八蛋!”
聶重之這個王八蛋還是不是人,他從小看着璇璇長大,除了沒有血緣關系外,璇璇簡直就是他的親妹妹。他居然對璇璇下手!聶重之他什麽女人不可以下手,可是居然将爪子伸到了璇璇這裏。他不把這個王八蛋揍殘廢了他就不是蔣正楠。
聶重之本是跄拳道黑帶九段,他們這群兄弟裏頭除了祝安平,沒一個是他的對手。可聶重之明顯是心裏有愧不想還手,他三下兩下就把聶重之揍趴在了地上。
若不是後來蔣正璇從急救室裏被推了出來,他肯定會把他揍殘廢了。
隔了不過一天,鼻青臉腫的聶重之就找上了他,告訴他:“蔣,無論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愛璇璇。”
“蔣,我愛上了她。”
“蔣,你想怎麽揍我都行。可是求你幫我留下璇璇肚子裏的孩子。”
“蔣,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次,我求你,蔣,你勸璇璇把肚子裏的孩子留下來。”
如果璇璇與他兩情想,蔣正楠自然是拍着雙手熱烈歡迎聶重之成為自己的妹夫,可如今的璇璇都有孩子了,卻不想要,這說明什麽?說明璇璇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蔣正楠記得當時自己毫無表情地擡頭,指着辦公室大門:“聶重之,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給我滾出去!”
聶重之:“蔣……”蔣正楠那個時候處于火山爆發邊緣,冷戾地盯着他,字字銳利如刀:“聶重之,經過這件事情之後,你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嗎?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你做夢去吧!”
聶重之:“蔣,是我不對,一切都是我的錯。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蔣正楠将桌上的文件狠狠地砸了過去,冷冷地吼道:“滾,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聶重之不躲不閃,任那一疊文件劈頭蓋臉地砸在自己身上:“蔣,我也不想弄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就愛上了璇璇。我克制過,可是我無能為力。蔣……對不起……蔣,你幫幫我!”
蔣正楠憤然怒喝道:“聶重之,你不滾是不是?”他迅速按下了內線鍵:“幫我叫幾個保安上來。”
聶重之:“蔣,別這樣,蔣……”
八個保安很快敲門進來,在聶重之身邊站成兩排。蔣正楠頭也不擡地吩咐道:“請聶先生出去。”
保安部頭頭兒應了一聲:“是。”轉身便對聶重之客客氣氣地道:“聶先生,請。”他素知這位聶先生是老板的死黨好友,不能硬來,便軟着态度道,“聶先生,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別讓我們這些下屬為準。”
聶重之見蔣正楠埋頭于文件,根本當他不存在,知道此時再談也幾用,只好無奈轉身。才走數步,蔣正楠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對了,你們保安部注意了,以後閑雜人等沒有預約的話,絕對不能放進來。誰若是敢粗心大意,随随便便放進來了,以後就不用來上班了。”
蔣正楠這樣的表示,明顯說聶重之是閑雜人等。保安部頭頭趕忙應了聲“是”。
兩人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在那件事情後降到了冰點,從此,聶重之在蔣正楠的交際圈裏頭消失了。
蔣正楠雖然惱恨聶重之,不想見到他,但私底下還是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畢竟是多少年的兄弟了,情同手足,打斷骨頭還邊着筋。
在聶重之破産前的半年,楚随風、祝安平、路易周等人還約他吃飯。楚随風待大家一坐下,就說明了這次飯局的目的:“聶那邊的情況很不妙,各大廣告商紛紛撤出,如今的浏覽量和點擊率下跌至谷底。根據可靠消息,他公司賬務方面已經入不敷出了,這樣下去,絕對撐不過半年的。要不,我們兄弟幾個跟他要點兒股份,也嘗嘗做做電商新貴的滋味。”
大家都毫無異議地表示同意。路易周不知道知道原委,嘆了一句:“不知道他這幾年在哪兒受刺激了,自暴自棄,完全不管公司的動作。這家夥是自己在玩死自己!”
祝安平這個過來人抿了口酒,沉聲道:“可以令一個男人這麽自暴自棄的,除了事業就是感情。聶重之早幾年的身家可絕對是在你我之上的,排除了事業,那麽……”祝安平挑了挑濃黑眉峰,意思是不用再說下去了。
路易周聞言則“哈哈”大笑:“祝,你搞笑了吧?我可從沒聽說聶談過什麽正經戀愛。”祝安平聳聳肩:“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再怎麽說我也是過來人。”說罷,他目光憐憫地瞅了瞅路易周,“路,上的山多終遇虎。你也該消停消停,正正經經找一個人了。”
路易周邪邪地笑,嘴角都飛出了臉頰,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行。真到那一天,兄弟我親自去三元擺上幾桌,跟你請教請教。”
楚随風瞅了瞅祝安平,懶懶地道:“這世道,身邊的女人确實是比蝗蟲還多。不過适合做老婆的,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沒有。你以為每個人都可以像你一樣,奶奶的,結兩次婚,老婆還是同一個。祝,你是我們這幾個人中的奇葩啊。來,兄弟們,我們為身邊的這朵奇葩幹一标。”
聚會後的第二天,楚随風便找了聶重之談注資的事情,但是聶重之斷然拒絕。不久後,聶重之的公司便申請破産程序。可以說,他們兄弟幾人是眼睜睜地看着聶重之一步一步走向破産之路的。
當他公司宣布破産之時,聶重之委托拍賣行拍賣了個人名下的所有資産,按比例償還公司所欠但本不用個人支付的債務。之後,聶便之便如泡沫般從洛海消失,無人知其行蹤。
想不到居然是在寧城,還無巧不成書地被璇璇遇見了。
蔣正璇把小陽臺上的衣物收了,擱在沙發上,開始整理起來。偶爾擡頭瞧廚房裏在洗碗收拾的聶重之,只覺他動作熟練,倒像是以前經常做一般,心中覺得納悶不已。他什麽時候做過這些?
疊衣服這種小事,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也不容易。蔣正璇從小到大沒整理過男人的衣物,就算他大哥蔣正楠的也沒有,于是翻天覆地地試。
聶重之從廚房出來,看到的便是這個場景。蔣正璇彎身在疊他的長袖襯衫,專注認真地這樣翻,那樣疊,邊疊邊琢磨,大約是沒做慣,所以并不利索。這一細小的發現,讓聶重之莫名其妙地歡喜了起來。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輩子就這樣地瞧着她替他收拾衣物,讓時間從身邊無聲無息地溜走。
見聶重之一直在小廳裏磨蹭,蔣正璇以為他又擔心自己會随時離開,于是擡頭朝他:“快去睡吧,我不會走的。疊好了衣服,我也要去補眠了。”
她的聲音清潤甜美,似和煦微風,吹散了聶重之患得患失的不安焦灼。她親口說了,她不會走的。
他彷徨擔憂的心在那天一刻終于有了一點兒踏實的感覺。他走進了房間,在房門處又轉頭望了望蔣正璇,只見她低着頭,整個人柔和婉約得猶如畫出風景。
聶重之那一覺睡得很香很熟,蔣正璇蹑手蹑腳地進去看了他兩次,他都睡得沉沉的,很是放松安詳。
蔣正璇跟設計總監寧熙打了個電話,只說家裏出了急事,不得不辭職。寧熙怎麽也沒料到蔣正璇會辭職,如今雖然只是深秋初冬,但公司春夏系列的設計已經全面開始了。蔣正璇進了設計部雖然不到半年,但隐隐已成為部門裏頭的主力人員,這麽沒有預兆地突然辭職,她手裏的活兒一下子也沒有人接手,設計部接下來的工作絕對受影響。
寧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費盡唇舌地勸說:“Teresa,你也不能這不做就不做,好歹給我點兒時間讓我找人接替你的位置。再說了,明年的春夏系列服飾,你的idea很好,設計的第一撥兒裏的幾個款我都非常喜歡,已經跟老總開會讨論過了,決定作為我拉QUEEN春季系列的主打。所以,你無論如何,再怎麽樣,至少也等做完春夏季這個系列再辭職。”
蔣正璇設計工作一直得到寧熙極大的肯定,再加上她自身就喜歡設計美麗衣服,有人賞識加上自己喜歡,所以對工作真真是幹勁十足,分外認真用心。這麽放棄其實她心裏還是有些猶豫的,便坦言相告:“我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寧城……這是我不得不辭職的最大原因。”
蔣正璇不知道聶重之的情況什麽時候會改善,至少在他有所好轉前,她是無法離開的。
寧熙在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很快給出了一個建議:“這樣吧,Teresa,你可以在寧城繼續為公司工作,我向上頭為你申請兼職,到你春夏季這系列結束,我們再繼續讨論你的離職事宜。或許到時候你家裏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你也就不用辭職了。當然,你不用立刻答複我,你再考慮考慮。”
蔣正璇想了想:“OK,我考慮一下再答複你。”
這幾天加在一起的睡眠時間也不過十來個小時。蔣正璇挂了寧熙的電話後,想起母親陸歌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必須得給母親打個電話。
蔣正璇前日給母親陸歌卿打電話的時候說出差的工作,要比預定的忙晚幾天回家。陸歌卿絲毫不疑,只一再叮囑她在外萬事小心。
其實如今的蔣正璇最難面對的就是母親陸歌卿。
一接通電話,母親陸歌卿便追問她的歸期:“璇璇,你什麽時候回來?訂機票了沒有?”
遲說早說,總歸是逃不過的,蔣正漩便老老實實地跟母親交代:“媽,我可能要在寧城待一段時間。”陸歌卿在電話那頭呆滞了一秒:“怎麽了?公司出什麽事了嗎?”
蔣正璇咬唇停頓了半晌,方道:“媽媽,我在寧城遇見聶……聶重之了。他現在情況很糟糕。”她便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但怕母親過擔心,她還是隐瞞了聶重之染上毒瘾的事情,只說染上了酒瘾。
蔣正璇幽幽地道:“媽媽,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現在唯定的是我不能離開、我不能不管他。媽媽,如果我不管他的話,他這輩子就廢掉了。”
“媽媽,我只要這麽一想,我心裏頭就會很難受,很難受。媽媽,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媽媽,我真的沒辦法丢下他不管。”
陸歌卿沉默了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重之他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璇璇離開的這些年,陸歌卿便再也沒見過聶重之這孩子。此時聽到璇璇的描述,也不免心驚肉跳。遙想當年這孩子玉樹臨風,知禮懂事,她每每見着,都喜愛不已。
哪怕知道了他與璇璇之間的糾葛後,雖然惱他,卻怎麽也很不起來。這幾年間,不時地也會想起他。後來聽說他破産之事,心裏也很不好受,連着幾夜睡不着覺。
陸歌卿在兒子蔣正楠的身上也懂得“凡事強求不得”的道理,既然璇璇已經決定這麽做了,她多說也無益。再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就讓孩子去吧。
總有一個人會在某一天把璇璇從她身邊帶走的,或早或遲而已!
不是葉英章,不是聶重之,亦會是其他人!她這個做媽媽的應該要懂得放手了。
于是,陸歌卿便柔聲道:“那你就留在寧城吧,等重之好轉些了,你帶他回洛海給我瞧瞧。”
蔣正璇從未想過母親這般輕松地就應允了她,心裏感慨萬千,低聲道:“媽媽,對不起,我這麽大了,還總是讓你操心。”
陸歌卿微笑道:“你這個傻孩子,就會說傻話。媽媽不為你們操心,為誰操心呢?只要你跟你哥好好的,媽媽我做什麽都值得。再說了,無論你多大,哪怕到了九十九歲,你還是我的寶貝女兒。”
只有父母家人才會永遠陪伴在自己身側,永遠義無反顧地支持着自己。蔣正璇挂了電話,心裏頭像充滿了能量,無比溫暖。
她心裏終歸是不放心聶重之,睡的又特地去他的房間瞧了瞧。她蹑手蹑腳地來到門邊,見聶重之側着身,呼吸綿長,顯然好夢正酣。
如今她的卧室比以往的浴室還小幾分。靠着牆擺了一張一米寬的小床,大約是以前房東家小孩的卧室。這麽小的床孩子睡睡還可以,蔣正璇睡在上面,連翻個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下床去。
由于太疲倦了,不過片刻,蔣正璇便進入了夢鄉。
蔣正璇是被蛋炒飯的香味誘惑而醒的。掀開眼簾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聶重之。他默默地靠在門邊,表靜靜地凝視着她。
聶重之穿了一件白襯衫,外頭套了件藏青色的羊毛開衫,袖子卷在手肘處,大約是以前買的衣服,手工精致。這麽清清爽爽地穿着,倒應了那句“人靠衣裝馬靠鞍”的老話,蒼白消瘦的人居然有了幾分往日的神采。見她醒來,聶重之便轉身:“可以吃飯了。”
擺在蔣正璇面前的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飯和一份蛋花清湯。蔣正璇撥了撥頭發坐了下來。她以往的頭發是短而微卷的,這幾年下來,倒留了一頭長卷發。
她擡頭便看見聶重之的視線怔怔的落在她身上。兩人的目光一接觸,他便又移開。
蛋炒飯才一入口,蔣正璇就呆住了。這味道她記得自己吃過,因為好吃,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可是,當年她是在洛海嘗到的,寧城怎麽可能有一模一樣的飯店?
那一次,是在他的公寓過夜,醒來時照常是陽光灑滿房間的時刻了。一睜眼就看到聶重之手裏端了杯酒,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邊的沙發上,腿擱在在腳踏上,悠閑地飲着。他看到她睜眼,便擱下了酒杯,過來吻她:“醒了啊?餓了沒有,有蛋炒飯。”
他的吻輕輕的的。令想起羽毛,一點點地拂在光裸的肌膚上,癢癢的。蔣正璇躲着他,可越躲他便越有興致,最後索性整個人鑽進了薄毯裏頭鬧她……
等她再次醒來,都已經是中午了。沐浴梳洗好,推開卧室門,撲鼻而來的便是誘人的蛋炒飯香味,和炖湯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令本已經饑腸辘辘的蔣正璇更覺饑餓難耐。
聶重之正在端湯,見她出來,徑直朝玄關走去,便拉下臉,冷冷地道:“你要不吃的話,今天就不要準備回去了。”
蔣正璇腳步一頓,最後還是妥協了。他當時拿那件事情威脅她,每每得逞。
蛋炒飯跟一般飯店裏頭的不同,色澤頗深,顯然是用了少許醬油翻炒過的。蔣正璇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恨恨地拿起銀質小勺往嘴裏塞,恨不得一秒鐘就可以搞定面前的這盤食物。每次多對着聶重之一鈔鐘,她都覺得自己生不如死。
可一人口,她的味蕾便“噌”地蘇醒了過來。蛋炒飯的味道是從未有過的美味可口,鹹淡适中的醬油混合着雞蛋的香味,好吃得讓人想吞舌頭。牛肉清湯也一樣又鮮又香。那一次,她就着牛肉清湯,最後将滿滿的一盤蛋炒飯吃得顆粒不剩。
不過整整一頓飯的時間裏,蔣正璇連眼角也沒掃聶重之一眼。吃完後,她“啪”的一聲重重地擱下小勺,拎起包包,頭也不回地離去。
如今再次嘗到了,這一刻,蔣正璇才知道這飯是出自聶重之之手,當年的醬油蛋炒飯必然也是他做的。想不到他居然會烹饪,而且做得這麽好吃。
仔細深想,倒也不覺得驚訝了,這幾年自己不都學生了這些最基本的烹饪嗎?那麽,聶重之會做一盤蛋炒飯也沒什麽可吃驚的。但凡在國外留過學的孩子,幾乎都會這一手。但好不好吃,那是另當別論了。
不過他現在的腸胃并不适合油膩膩的蛋炒飯。于是,蔣正璇擱了筷子,進廚房把一早的白粥放在微波爐裏執了執,擱到他手邊:“你的胃不好,先喝點兒粥墊墊底。”
聶重之錯愕了幾秒,開始低頭慢慢吃起來。他的速度很慢很慢,細嚼慢咽的,仿佛每一口都要再三回味。許久之後,他才把面前的這碗粥吃完。
蔣正楠的辦事能力驚人,安排的醫生這日下等便跟她取得了聯系。
蔣正璇原本并無信心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