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聶重之那個破屋子回到酒店,蔣正璇的心裏便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纏繞住了一般,怎麽也掙脫不開。整整一個夜晚,她在酒店的床上似一條沸油鍋裏的魚,翻來覆去又覆去翻來的折騰。
最後索性不睡了,她起身站在窗口,看着寧城的天色一點點的漸亮。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以往的她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擺脫聶重之,每天恨不得他可以從她的生命中消失。此刻她明明可以裝作沒看見的、沒遇到的,但她好沒有辦法像做到。
如今的他,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一般。她怎麽能看見當作沒看見,就此不管呢?算了,再去瞧瞧,然後把他這個問題扔給大哥他們吧。他那群兄弟,随便那個人,都可以把他照顧得很好。到時候她便也不會這般胡思亂想心煩意亂了。
想到此,蔣正璇抓了件大衣便出門了。
秋日的清晨,濃霧彌漫,已經頗有蕭瑟冷意了。聶重之住的那個小區離她的酒店并不遠,蔣正璇按着昨晚的記憶,很快便到了聶重之的樓下。
他不知道醒了沒有?萬一醒來,她該怎麽面對他?蔣正璇躊躇了許久,方下定決心上樓梯。
大門還是她昨晚離去時那微敞模樣。這樣子的屋子,估計連小偷都退避三舍,更何況正常人呢。所以關不關門,确實也沒區別。
蔣正璇如昨晚一般隐在角落裏,悄悄探出頭打量屋內。
廳裏的聶重之依舊直挺挺地躺在沙發上,不知是睡死還是醉死了,半天沒動靜。
蔣正璇大着膽子一點點地靠近了鐵門,才一走進,一股難聞的異味就撲面而來。這夾雜着黴味馊味的奇特味道令蔣正璇幾欲打嗝作嘔。
這樣子的屋子,以往出多少錢,他也不會把腳邁進去的。
蔣正璇試着輕輕推開鐵門,只聽到細微的一聲“咔”,鐵門不知碰到了屋裏頭的什麽東西。大約是形同做賊的緣故,蔣正璇被這小小的聲音吓得心口一縮,她趕忙蹲下身子,凝神屏氣,小心翼翼地擡眼觀察屋內狀況。
只見沙發上的聶重之依舊毫無反應。蔣正璇松了口氣,貓似的彎着腰,踮着腳尖,跨進了屋子。
沙發上的聶重之蜷着身子,睡得正熟,對她的靠近渾然不察。
消瘦的臉頰,灰白的臉色,油膩的長發,浮腫的眼袋,青青的胡子碴……眼前這個人,對蔣正璇來說是那麽的陌生如許。他真的是聶重之嗎?
蔣正璇記憶裏頭的那個人,長身玉立,氣度不凡,高鼻劍眉,眸子永遠黑黑亮亮的,仿佛世界上最閃耀的黑鑽石。完完全全不是現在這樣子的!
在酒店的時候,她為他方寸大亂,不能自己。可到了這裏,看到了他,看着滿屋子的雜亂無章,她更加煩亂不堪了,完完全全不知道怎麽辦了?
他到底是怎麽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還是打電話給大哥,讓他來解決這個難題吧。蔣正璇蹑手蹑足地準備退出去,才跨了兩步,一只腳也不知踩到了什麽,發出了清清脆脆一聲的“咔嚓”聲。
她一低頭。完了,踩到啤酒罐了!這麽大的動靜,聶重之只要不是醉死,肯定會察覺到的。再說了就算他昨晚醉死了,現在也該差不多清醒了。蔣正璇頹然閉眼,恨不得剁掉自己的腳。
沙發上一直靜靜躺着的聶重之倏然睜眼,似被已經亮堂晃眼的光線刺痛了眼睛,他皺着眉頭閉眼。過了幾秒,再度睜眼的聶重之整個人似乎傻掉了。他呆了片刻,愣愣地看着蔣正璇,不可置信一般地眨着眼,居然又直挺挺地再度躺下。
蔣正璇就這樣看着他奇奇怪怪的動作。
趁了這機會,正好出去,如果他清醒了,怕是走不了了。屋裏的垃圾實在太多,在往門口的過程中,“啪嗒”一聲,她不知道又踩到了什麽。
這時候的聶重之仿佛才真正清醒了過來,霍然睜眼,整個人鯉魚打挺般地站了起來。然後,石柱一般地伫立着,與她面對面。
在與她對視的一剎那,聶重之眼裏有明顯的驚喜,可是很快,不過一秒,所有的情緒便已經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冰冷之色。他冷冷地瞧着她,毫無溫度地吐出一個字:“滾。”
蔣正璇一動不動地凝望着他,恍若未聞。由于距離近,她瞧見他的眼睛裏布滿血絲,紅腫渾濁,哪裏還有過往的半分影子。
蔣正璇心頭百味雜陳。
聶重之随手抓起身邊的某物毫不留情地砸了過去:“給我滾。”“啪”的一聲重響,一罐啤酒砸在了她腳邊:“滾出去。”
蔣正璇還是怔怔地瞧着他,似被定了身。
聶重之又抓起一罐啤酒,重重地砸了過去,吼道:“滾,給我滾。滾開,給我滾出去,滾。”他似瘋了一樣,啤酒罐一個接一個地砸了過去。
蔣正璇依舊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他砸過來的物件,都砸在她腳邊,精準地連她的衣服都未擦到半點。
蔣正璇一直在賭,賭自己的感覺。她感覺到眼前的聶重之會跟上次在醫院裏掐她那次一樣,就算他再恨她,他最後都不舍得真正傷她的。
以他的力度,那個時候若是真想掐死她的話,不過數秒,她早就挂了,哪裏還有時間等人找來鎮靜劑,然後往他身上紮一針呢。只是這麽一個淺顯的事實,她亦是到紐約後才恍然明白的。
最後一個物件“哐當”一聲滾落在了腳邊。
蔣正璇心裏泛起了強烈的苦澀,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她賭對了!他就算再恨她惱她,卻從未舍得真正傷害她。
聶重之忽然大步上前,抓着了她的肩膀往門口處推:“滾,給我滾出去。”
酒味,濃重的酒味還有他身上的異味,交織在一起。他到底有多久沒洗澡了!這段時間他就是這麽自暴自棄地過來的嗎?!
蔣正璇背後抵着硬硬的門框,怔怔瞧着他,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酸楚了起來,眼睛辣辣地,像是有東西要流出來了。
在聶家,聽說他父親原本因為內疚,起初幾年還是蠻疼他的,可他因為母親的緣故,一直不肯與父親親近。到了青春叛逆期,更是與父親對着幹,再加上萬淑萍的煽風點火,父子關系漸漸水火不容。
跟所有的世家子弟不同,他在美國所有的課業都是在半工半讀下完成的。他在美國的時候,就靠着自己一雙手,開始做程序設計。第二年的時候,已經成功設計了一款最新式的播放器,之後,包括微軟在內的公司都想把他攬至旗下。學成歸國後,他創立MY.LIFE這個社交網站,橫掃整個國內。高峰時期網站人數超過五個億。他沒有靠聶家一分一毫,自己白手起家創立一個MY.LIFE這個神話。
如今,這個神話破滅了。他直接從雲端跌落谷底!
多少人眼睜睜地在看他這個活笑話。
原本的話,除大哥等人,他還是有很多人圍繞着他的。可是現在,真的就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了。
這個世界上,唯獨他真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毫無來由的心疼,閃電一般地擊中了蔣正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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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接出書版部分:
蔣正璇緩緩地伸出了手指,一點點地向前,觸碰到了他憔悴不堪的臉龐。他那麽消瘦,臉色白得像張紙,頭發亂蓬蓬的,又髒又臭,流浪漢或許還比他好些。
聶重之的神色本是複雜難辨,但她的這個觸碰不知道怎麽惹到他了。他眼中有了別樣的情緒,忽如觸電一般,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一把推開:“滾,滾開,別碰我。”
聶重之受傷了,他受了很重的傷,他用這種瘋狂來掩飾。
蔣正璇環顧四周,不知怎麽的一股沖動,她彎腰拿起了牆角邊丢着的購物袋,開始撿地上的垃圾。
她才撿起一個塑料打包盒子。聶重之便沖了過來,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袋子,惡狠狠地朝她吼道:“誰讓你做這種事情的?!誰讓你做這種事情的?!滾開!”
“滾,你給我滾出去!”
“滾啊!我不要看到你。滾!給我滾出去!滾!”
“滾!”
蔣正璇哀傷北窗地凝望着眼前這個陌生得緊又熟悉得緊的聶重之。她不知道怎麽了,以往她從來不懂他的,但此時此刻的她卻奇怪地明白并理解他此刻的反應。
他不想讓她看到現在的模樣!
聶重之受不了她這樣子的眼神,猛地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抵到了牆上,面色狂戾,紅着眼,狂亂着道:“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是不是?我叫你走你不走,是不是?”
她咬着唇,還是用那種視線看着他!
聶重之煩躁得無以複加,他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她瑩潤的紅唇上。
下一秒,聶重之的唇毫無預苦地重重壓下,又狠又重地吸吮着她的唇瓣。甚至咬住她的嘴唇,強迫她張嘴。她吃痛張口,滿嘴都是他身上的酒味異味。這樣子激烈的吻,根本不讓人呼吸。過往的記憶潮水般地湧了上來,蔣正璇掙紮着,用手狂打着他。
不知是不是她打中了他的臉,聶重之吃痛清醒了過來,猛地放開了她,瞪着她吼道:“走不走,你到底走不走?你再不走試試!”
他想把她吓跑!他不想讓她見到他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蔣正璇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會有這個感覺,可是她就是這樣覺得!
她征怔地望着他,眼裏的悲傷同情一覽無餘。她在可憐他!她居然在可憐他!
聶重之仿佛被某物重重刺中了心髒,從未有過的難堪讓他瘋狂得如同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瘋一般地道:“滾,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蔣正璇被他重重地一扯,踉跄地撞到牆上,但她還是默默地、隐忍地、不吭一聲地看着他。聶重之瞧着她,忽然嘴角一勾,邪邪地笑:“你還不走是不是,你可憐我是不是?”
聶重之一點一點地靠近了她,手指緩緩地掃過她的臉,那股邪氣愈發濃烈了起來:“你可憐我是不是?那你索性可憐我到底怎麽樣?”
他這樣的笑容她并不陌生,蔣正璇後退了一部。
聶重之的臉猛地壓了下來,劈頭蓋臉地吻了下來。他手開始熟練無比地揪扯着她的衣服。
他居然想做那種事情!這個王八蛋!虧她還在心疼可憐他!蔣正璇踢着他,怒喝道:“聶重之,你放手,你放不放?”她被他的唇齒堵着,發出的只是暧昧不清的“嗚嗚嗚”之聲。這樣的時刻,這樣的聲音,反而魅惑得酥人。
蔣正璇大衣裏頭只穿了一件襯衫和及膝的薄羊絨裙,過往兩人親密過無數次,聶重之很快便成功地扯出了襯衫的下擺,手如游蛇一般地鑽了進去,沿着溫軟滑膩的肌膚四下游走。
将争先怒極恨極,“嗚嗚嗚”地掙紮着,像是被逼瘋了的小獅子,手狠狠地揪着他的頭發,抓着他的臉,摳着他的耳朵,可是仿佛抓打在牆上一般,他毫無痛感。
她只略略地放開,旋即又重重地壓了上來,瘋了一般:“我讓你可憐我!我讓你可憐我!”下一秒,蔣正璇“啊”的一聲嗚咽……他在她耳邊低低地道:“蔣正璇,我叫你可憐我,叫你可憐我!”
身子太久沒被人這樣分享過了,蔣正璇痛得咬住了他的肩頸處,毫不留情地狠狠咬。這些年,這樣子的親密,一直只有他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啃咬,聶重之的動作頓了一頓,漸漸溫柔了起來。痛意漸漸退去,又湧上那種描繪不出的感覺,似舒服又似難受道了極點……最後的時刻,聶重之的唇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他的嘴唇動了動,似喃喃出幾個字。可是極輕,加上那個瞬間歡愉的萬劫不複,蔣正璇意識飄忽,根本沒有聽清楚到底是什麽。
蔣正璇意識回歸的第一瞬間,推着他,揚手甩了一掌過去,冷冷地道:“聶重之,你成功了。”聶重之怔了征,任她的手重重地落在臉上。她因恨到極處,用了全力,力道自然不小。“啪”的一聲肉貼肉的聲音,聶重之左臉上泛起了紅紅的五指痕跡。
蔣正璇飛快地整理好衣服,轉身沖出了屋子:“聶重之,從此以後,我不會再可憐你了。我明天就離開這裏回洛海,随便你怎麽樣!”
聶重之一個人怔怔地待在原地,半晌後,他回過神來,大步霍霍地沖出了屋子,一直到了樓下。蔣正璇的身影已經瞧不見,找不到了。只有夜色漆黑,似一團黑色絲緞,冰冷地将他包裹其中。
她走了,真的走了!
這樣子以後,她再也不回過來了,再也不會看到他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了。
聶重之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屋子,他抱着頭在一地淩亂不堪中坐了下來。
哈哈哈,多好,他的目的達到了。
在醫院那個冰冷的房間裏,他第一次知道真正恨一個人是什麽滋味,他發誓,這輩子它會用盡一切辦法把她忘記。他一定會的!
就算發了誓言,他還是不斷地想起她,想起那個沒有緣分的孩子,他開始學着用各種手段來麻痹自己,那樣,便不會想一次痛一次。
漸漸地,漸漸地,他開始學會了不再想起。
方才醒過來的第一時間,他看到她的那個瞬間,他以為自己做夢了。
于是,他頹然閉眼。再度傳來的踩踏聲,令他清醒地意識到,屋內絕對有個人。
真的是她!那個魂牽夢繞、恨之人骨又想念人骨的蔣正璇!
那一刻歡喜像是海嘯,排山倒海地朝他沖來。可才歡喜了一秒,他便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根本無法見人,更不要說見她了。不,他不要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樣子。無論誰看見都可以。就是她不行。
現在他終于如願把她趕跑了。
一片靜谧之中,聶重之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某些液體沿着眼角悄悄滑落。
聶重之拿起了腳邊的酒罐,“咕咚咕咚”地往嘴巴裏傾倒。醉了就好了,醉了以後,心髒這個位置就不會一抽一抽地痛了。
醉了就好!
醉了,就會忘記所有的一切了。
醉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