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莫政棠,是你害慘了她,不是我。”】
為了迎合這肅殺難熬的日子,S市的冬天很快就來了,來得那麽突然,在葉小拾的記憶裏,滿城的街道都還是一片落寂秋,如今窗外突然下起了雪,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與世隔絕了這麽久。
長時間呆在家裏的好處就是,皮膚根本不用保養,就會很白,很白,白得幾乎透明,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許姐在白天的時候來看過她,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告訴她好好養病,便走了。葉小拾很想告訴許姐她沒病,可是有些事情和外人說起來,要麻煩得多。
莫政棠依舊是早晨九點上班,晚上五點半下班,六點到家,和松子換崗,葉小拾很乖,病情卻越來越嚴重。
每天晚上失眠狂躁的時候,她都很想念阿巫,想念阿巫的藥,想念和莫政棠婚後那段昙花一現般的快樂時光。
“你還真是出奇的聽話。”松子終于忍不住了,挑釁的說道。
葉小拾冷笑,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坐在沙發上收看莫政棠那大熱的娛樂節目。他的情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那些追捧他的觀衆大概死也不會想到,他的家裏住着一個女鬼一樣發瘋的老婆。
松子走過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葉小拾也不生氣,幽幽的走到窗邊,向外看風景。
“松子,你不用逼我,我不會上你的當的,我要盡快好起來,在明年春天開花的時候,當着全世界的面,嫁給莫政棠。”葉小拾淡淡的說。
如此令人希寄的事,現在被她說出來,像是點燃了太久也放不出來的煙火,讓人失去期待。
松子也跟着她走過來,假裝淡定,其實很生氣的說:“你以為你能好起來嗎?你以為我會讓你好起來嗎?”
葉小拾在她翻滾着憤怒的眼中逛了逛,輕蔑的笑了:
“你看你,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得跟女間諜似的,你要真的愛他,你可以跟我要啊,我們這麽好的姐妹,我可以考慮讓給你。”
松子明顯被羞辱了一下,卻像是和她比賽誰更鎮定似的,說道:“呵呵,你都不知道,阿巫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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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松子更毒一些,偏挑人潰爛的地方戳一下。
葉小拾一下子按住了她的肩膀,擡手一揚,扇了她一巴掌!
松子不怒反笑:“我真該感謝你呢,你再打得大力一點,待會莫政棠回來,我就會哭得更心痛一點。”
“賤人!”葉小拾才不管那麽多,甩手又是一巴掌,松子根本不躲,任由她的手如雨滴一般落下。
整個空蕩蕩的房子裏都是巴掌的清脆響聲,葉小拾厮打夠了,将她推到地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臭婊/子!你盡管去演好了!”
松子躺在地上,頭發淩亂,嘴角處躺下來一縷血流,看起來可憐極了,卻帶着勝利者的笑。
“葉小拾,你是真的瘋了,治不好的。”
“是!我是瘋子!”葉小拾說罷又上腳去踹松子的臉,她的鞋底踩在松子臉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人被逼到一定程度,和畜生有什麽區別呢?
葉小拾從沒發現,自己的身體裏竟有這麽暴力的因素,她一下一下的踹着松子的頭,直到她的臉上全是灰和血,直到踹得連她自己都沒有了力氣。
如松子所料,這個時間段激怒葉小拾的後果就是讓剛剛下班的莫政棠目睹一場瘋子的表演。
當莫政棠沖進來推開葉小拾的時候,松子已經做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葉小拾見莫政棠緊張的樣子,不禁慘笑了起來。
“松子啊,疼不疼?”葉小拾湊上去幸災樂禍的問。
莫政棠淩厲的目光射過來,一張臉冷峻的不像話。
“政棠,”松子強行支撐起身子,拉住他的手:“你別吓到她,她是病人…”
“哈哈!”葉小拾是實實在在的被她逗笑了,上前一把揪住躺在莫政棠懷裏的松子,惡狠狠地說道:“你接着演!接着演!用不用我給你頒個奧斯卡獎?嗯?你躺在他懷裏做什麽?你知不知道搶別人的老公就是這個下…”
“夠了!”莫政棠終于忍無可忍,狠狠掰開葉小拾的手,用力的将她推出去好遠!
她的身子重重的撞在冰冷的地面上,震得她五髒六腑差點裂開,然而她卻再次爬起來,湊到莫政棠身邊去,拉他的手臂。
“政棠,政棠你不要抱着她,她是故意要演戲給你看的啊!你不能在我面前抱着她!”
莫政棠将松子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眼中帶着失望和厭惡的看着葉小拾的眼睛。
“你也知道吃醋?你背着我和那個男人調情的時候,你有想過你的身份嗎?”
“莫政棠!你說過你相信我的!你表面上裝作一副只要我戒掉藥不再找阿巫你就能不計較的模樣,其實你心裏一直都在胡思亂想!你終于說出來了吧?我和別的男人調情?你他媽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和別的男人調情!你就是和你媽一樣!一樣多疑!”
她用盡全力将這些話怒吼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被掏空了一樣。
再疼點吧,再狠點吧,再捅對方一刀吧!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互相折磨,甚至有些享受。
有人說,決定愛一個人的時候,就已經給了對方傷害自己的權利,這種權利在每每争吵的時候都會化作利劍,将人刺的千瘡百孔。
他們甚至根本不會聽對方到底說了些什麽,而是在對方說的時候慢慢積攢自己要說的話,然後狠狠的罵回去。
就像是莫政棠,他更不會去聽一個瘋子在說什麽,而是很冷,很冷的看着她,然後偏頭,當着葉小拾的面,吻上了松子的唇。
他抱着松子的頭狠狠的吻着,全然不顧葉小拾在場,又似乎确實是給在場的葉小拾看的!
“啊!”
葉小拾終于崩潰了,她将雙手插在自己的頭發裏,倒退了兩步,蹲在角落裏瘋狂的喊着。
“啊!!!!”
那聲凄厲的叫嚷如同閃電般滑過莫政棠的腦海,他停下那動作,看着松子,松子也愣怔的看着他。
葉小拾抱着頭,嗓子已經喊啞了,随即轉為哭聲,那是傷心極了才會發出的聲音。
莫政棠,你該去死!你該去死!你們都該去死!
松子也傻了,她剛剛升騰起來的快感瞬間被莫政棠的慌亂所熄滅,她眼睜睜的看着莫政棠沖過去,死死的抱住角落裏嚎哭的瘋子,然後她松子,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站在客廳裏。
葉小拾推開莫政棠的懷抱,她的力氣出奇的大,像是只被人就掉了頭的蒼蠅,在屋子裏橫沖直撞!見到什麽,抓起來就摔到地上去!
你知道嗎?人瘋起來其實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控制不住!
“阿巫!阿巫!給我藥!給我藥!”
莫政棠沖上去,将胡言亂語的她死死的摁在懷中,不知該說什麽好!
葉小拾轉過身子,揪住他的領子,死死的揪住,眼睛裏充血着,猩紅一片:“阿巫!帶我去見阿巫!帶我去!”
“你…”
“帶我去!”
“松子!把我包裏拿去化驗的藥片拿來!”莫政棠心疼的抱着她,心理防線一點一點崩潰。
“不可以!你現在給她是害了她!”松子勸道。
“去!她在抽搐!給我拿藥!”莫政棠暴怒的吼着,好像那個需要藥的病人是他。
松子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轉身去他的包裏翻找藥瓶。
…
看守所裏緊閉的門後,傳來悶悶的響聲,景長坐在鐵窗的角落,熄滅了手裏的煙,走上前去,拉住莫政棠的手。
“政棠,差不多得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莫政棠白色背心下起伏着健壯的線條,全部繃緊,死死的盯着地上正爬起來的男人。
阿巫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傷痕,只是破舊的衣服和胳膊上,全都是青紅血瘀。
阿巫不羁的輕笑出聲,直起腰來挑釁的看着莫政棠,那表情更加激怒了他。
莫政棠一個回旋踢,如風一般踹上了他的胸口,阿巫倒退了幾步“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景長趕緊從後面扼住莫政棠的脖子,莫政棠殺紅了眼似的用力掙脫,景長放開他一拳就将他打得後退幾步。
“莫政棠!你他媽瘋了嗎!”
他心裏有氣景長能夠理解,可是阿巫現在是犯人,撒氣也要差不多收手啊!
再說,哪有用回旋踢撒氣的!
莫政棠毒辣的望着躺在地上的阿巫,轉身一拳鑿向牆壁!
景長無奈的嘆了口氣,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政棠,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學人家十幾歲的小青年和情敵打架嗎?那女的情商低你也跟着犯傻嗎?你看看你這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們全都他媽的瘋了!”
莫政棠消了消氣,走到阿巫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他,說:“我給你足夠的時間讓你聯系辯護律師,但我告訴你,十年的牢飯,你一天都不會少吃。”
阿巫撐着身子坐起來,劉海狼狽的垂過鼻梁,一點也不生氣的樣子。
“哥們,有煙嗎?”
莫政棠咬了咬牙,甩給了他一支煙,阿巫哆嗦着摁下打火機,那詭異的火苗在黑暗的小屋裏照亮了他整張臉。
吞雲吐霧,阿巫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我就是律師,還要請什麽律師。”
莫政棠拖過一只帶有靠背的等着,騎坐上去,輕蔑的看了看他:“哦?是嗎?我還以為你只會靠女人賺錢呢!”
景長走過來,也坐下,帶着幾分調侃的看着阿巫:“資料上說,你畢業于政法大學?真看不出啊,你這麽本事,看看能不能自己把自己辯護出去。”
政法大學,聽起來像是上輩子的事。
如果沒有阿巫這個政法大學的高材生,王國仁怎麽會把醫鬧做得這麽風生水起?他總是會教王國仁怎麽鬧不犯法,處處鑽法律的空子,在醫院裏得到最大的利益。
這麽說起來,阿巫覺得,自己真的是跟好人沒沾過邊。
阿巫吸了一口煙,笑了:“你們放心,十年的牢飯,我一天都不會少吃。”
壞人就應該是這個下場不是嗎?
阿巫又突然擔心的問莫政棠:“小拾怎麽樣了?”
當然是換來莫政棠的冷眼:“你沒資格問她。”
阿巫又說:“那藥裏,的确摻有K粉,我當初給她吃的時候,是因為她鬧得厲害,後來,呵呵,就是我的私心了。”
景長見莫政棠剛要發作,趕緊按住莫政棠的肩膀。
阿巫接着說:“你不必這麽激動,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更愛她。”
莫政棠一下子靜了下來,他觀察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突然很好奇他哪裏來的勇氣,竟敢在剛剛差點被他打死的情況下,對他說他更愛她?
“莫政棠,葉小拾是個好孩子,打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她是個好孩子,她和我,和你,和她姐姐,完全不一樣,如果不是這個世上她只認識我一個人,我是不會接近她的。”
“時間久了,我開始分不清她和葉小夕的區別,有時候我會盯着她出神好久,天知道我有多想把她摁在懷裏吻個夠。”
阿巫盯着莫政棠臉上愠怒的表情,豁達的笑了笑:“真是小氣,我說我想,但并不代表我會那麽做。我愛她,舍不得碰呢。”
“你愛她?呵呵,”莫政棠辛酸的笑笑,似乎是累極了:“你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嗎?你說你愛她,你愛她為什麽要給她吃那種該死的藥!”
“我要她下來,”阿巫吐了吐煙霧,道:“我當時就是想,如果她能和我一起下地獄,該多好。”
“王、八、蛋!”
“政棠冷靜冷靜!坐下!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一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景長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對別人說這句話…
“別拿出一副我把她害慘了的尋仇樣子,K粉的威力沒那麽大,我在外面混了這麽多年,真沒見過誰吸這玩意兒還戒不掉的,”阿巫說。
“它和毒品不同,只要轉移轉移注意力,讓她心情好點,就不會想吸了。你看,不是有一段時間她沒來找我要藥麽?我猜,那段時間你們感情一定很好,相反的,她現在如果還是戒不掉,那一定是你的問題了。”
“莫政棠,是你害慘了她,不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坐動車去找大哥,明天回來早的話就更新,不能的話就後天更,補一句,莫政棠,你個傻逼。噗!吐血!
☆、破碎(一)
【我叫景長,好景不長的景,好景不長的長。】
黑衣男子坐在咖啡廳的暗處裏,看見門口一襲風衣的女人推門進來,便不緊不慢的伸了伸手。
“松子小姐,這裏。”
松子踏着高跟鞋,細腰擺動着朝這邊走來,坐下。
“您的身材穿上風衣真是漂亮啊!”男人誇贊着。
“說吧,王尋,什麽事。”
這個叫王尋的男子三十多歲的樣子,穿一身黑色休閑服,毛寸短發,面相不善,卻舉止投足間透露出一絲雅氣。
他擡手給松子倒了杯茶,慢悠悠的說道:“您給我打過來的錢我已經收到了,可是,貌似有些出入啊…”
“什麽出入?不是當初說好的數目嗎?”松子疑惑的問。
男子一笑:“你聽我慢慢說。”
松子心裏浮上一股不太妙的預感,他不會是想要訛人吧?
果然,王尋一一說道:“你看啊,你當初找我幫你跟蹤葉小拾,說是事成之後給我3萬,但我回去想了想,我幫你往他們家安裝攝像頭的費用,你好像還沒給我哦!”
松子不耐煩的看着他:“王先生,做人可不能睜眼說瞎話,你裝完攝像頭的那天我是付了你現金的!”
“現金?什麽時候?協議裏有寫嗎?誰能證明?”
“你!你不要得寸進尺!”松子掏出一張名片拍在桌子上不悅的說道:“這上面是你們私人偵探事務所老總的電話,你只不過是事務所派來的一個小小的員工,小心我投訴你!”
王尋哈哈大笑起來:“哎呦我說松子小姐,你要投訴我?那好,你現在就打電話啊!打啊?”
“你以為我不敢嗎?”松子說罷就拿手機照着名片上撥號,撥通之後,伴随着嘟嘟嘟的鈴聲,王尋的口袋竟然響了起來。
王尋得意的拿出另一只手機,接起來,含笑說道:“你好,松子小姐,有什麽需要幫助您的嗎?”
松子倒吸一口涼氣:“你!”
“我們事務所就我一個人,要不然,你可以報警啊,如果你不報警,我就要找莫先生好好檢查一下他們家的房間了呢!”
松子沉着片刻:“你要多少。”
與魔鬼做交易,果然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爽快,5萬,再給我五萬,我保證不再出現。”
“你放屁!你不如去搶!”
“6萬,沒有六萬我現在就給莫政棠打電話!”
“你這是勒索!”
“7萬,一分都不能少。”
“…5…5萬就5萬,但你要說話算話!”
“松子小姐,我向您沒聽清楚,我說的是7萬,一、分、不、能、少。”
松子咬咬牙,惡狠狠地盯着他。
“好,但你要再幫我辦件事…”
“您說。”
“莫政棠要給葉小拾找心理醫生,我不想讓他們去就醫,你有什麽辦法?”
“辦法有沒有,就看你肯花多少錢了。”
“莫政棠有錢,他出手也闊綽,而且事成之後,我再給你三萬。”
“爽快,我朋友是省醫院的心理專家,叫林恒先,記住這個名字,今晚我會告訴你一個具體的時間和地點,你在明天的這個時間想辦法向莫政棠推薦這個醫生,帶他到醫院來,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可是你朋友如果不配合怎麽辦?”
“我是說,我假扮成林恒先醫生,我和他借一下診室,接待莫政棠,這樣才會取得他的信任。之後你就想辦法說服莫政棠多給我砸點錢,讓我出診,我就去他家裏替葉小拾‘看病’。”
“那個林恒先為什麽會把診室借給你?”
王尋笑笑:“松子小姐,如果我現在讓你借我你的辦公室用用,你借不借?”
松子思索片刻,冷冷說道:“你生意還真廣啊!”
“你放心,林醫生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客戶,他若不配合我…當然他不敢不配合的,他和你一樣,是花錢做了壞事…”
“行了行了,別說了,抓緊把事兒辦好!”
王尋不在意的笑笑,眼睛瞟向她豐滿的胸部。
…
窗明幾淨的落地窗外是一小片深秋的湛藍天空,葉小拾在落地窗前鋪了塊地毯,席地而坐,抱着膝蓋,将頭搭在上面,偏着視角望着窗外的天空。
深秋的早晨美得不像話,因為住的是一樓,總能看到小區裏三三兩兩的人經過,形形j□j,像是上帝派來的明信片。
小區裏前幾天有人結婚,大紅的喜字貼在單元樓的門口上,就着太陽的光閃閃發亮。這幾天下了幾場秋雨,喜字便褪了色,變成了蚊子血的顏色。
她出奇的安靜着,整個身體都變得透明。
小拾望着窗外在想啊,這樣有什麽不好呢?不用上班,不用幹活,每天呆在家裏發呆看電視,生活多安逸?
如果現在莫政棠突然說,葉小拾,你出去走走吧,她反倒半步都不想出去。因為她發現,除了莫政棠,她再沒有可以投奔的人。
索性就這樣随他好了,她只要乖乖的,配合他,讓他覺得她的精神狀态已經好了,那個時候,她就有機會給阿巫求情。
莫政棠從樓上,一邊紮着領帶一邊走過去,深深地看了眼窗前坐着的葉小拾,彎身摸了摸她細碎的頭發。
“想什麽呢?”他柔聲問。
盡管他知道,上次他吻了松子之後她就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他卻還是樂此不疲的招惹着她。
葉小拾還是不出聲,只将頭靠在他的腿上,輕輕的打了個哈欠。
“困了嗎?上樓睡一會吧?”莫政棠說。
小拾站起來,越過他的身子走到沙發上去,躺下。
莫政棠很有耐心的将毯子蓋到她的身上,道:“今天下午我會帶全省最權威的心理教授回來,你在家要聽話,不要和松子吵架,如果你想…你想出去走走,就出去吧。”
葉小拾依舊不答話,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
莫政棠的笑容淡了幾分,一股無力感侵襲全身,他勉強的勾了勾唇角,再次揉了揉她細碎的發:
“乖,我去上班了。”
關門聲響起,葉小拾在沙發上睜開眼,坐回到地毯上去。
她盯着窗外的兩個喜字看,突然想到可能有一天她的家門口也要貼上這種一場雨就會褪色的東西,便覺得了然無趣。
“咚咚咚。”三聲清脆的敲玻璃聲打破了腦中的安靜,葉小拾擡起頭朝窗外看,就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一閃而過。
好像是…景長?
身後響起開門聲,葉小拾回頭一看,是松子來家裏了。
松子照例連看都沒看葉小拾,徑直進了屋裏,像進了自己家一樣打開冰箱門開了一瓶可樂,又瞥了一眼窗邊坐着的葉小拾。
“小拾,你吃早飯麽?”
葉小拾瞪了她一眼,坐在地上紋絲不動。
松子無所謂的笑笑,一邊扶着扶手一邊上樓,說:“我去樓上給政棠熨熨衣服啊,你坐在這裏,聽話,下午給你找醫生來。”
葉小拾一點也不生氣,即使她把“給政棠熨熨衣服”這幾個字眼說得格外賢惠,她也一點都不生氣。
在葉小拾的眼裏,意淫成瘾的松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咚咚咚。”松子剛剛上樓,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葉小拾伸着脖子尋找着,只見落地窗朝西的角落裏,景長一臉微笑的看着自己。
他身着一身淺灰色休閑裝,外面罩着黑色的薄外套,身材很高大健壯,還是上學那會兒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老。
葉小拾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突然出現在她家的窗子前她和景長并不算熟,換句話說她在大學裏跟誰都不算熟,所以她根本就沒有動,只是坐在那裏擡頭看着他。
景長朝她揮了揮手,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唰唰唰的在上面寫着什麽,舉到窗子前。
“我執行任務,路過看看你,你還好吧?我第一次來看你是不是得買點水果之類的?你想吃什麽或者饞什麽了你可以跟我說,我叫人給你送去。”
短小的筆記本上寫着這麽幾行極其難看的字,葉小拾嗤之以鼻,呵,她又不是蹲監獄,誰稀罕他的吃的。
葉小拾沒理他,別過頭去,将腦袋埋進膝蓋裏,繼續想心事。
過了幾分鐘,松子從樓上下來,去廚房裏忙碌了。葉小拾擡起頭,好奇的朝窗外看去,可是那裏已經沒了景長的影子。
我叫景長,好景不長的景,好景不長的長。
突然想起大學時競選學生幹部時景長的自我介紹。
葉小拾望着空空的落地窗和草坪,心裏突然空落落的。
作者有話要說:
☆、破碎(二)
【莫莫。被她喚出來是一種有恃無恐的恃寵而驕。】
下午的時候,莫政棠請來了傳說中的心理醫生,叫林什麽的,這個林醫生是個四十歲的男人,卻一點都不像四十歲,葉小拾當時正在卧室裏睡覺,莫政棠走到床邊,輕輕的将她搖醒了。
“小拾,醒醒,醫生來了,你要不要見。”
葉小拾坐起來,點了點頭,圓圓黑黑的瞳孔讓莫政棠忽然一陣心疼。
“你不要怕,只是心理醫生而已…”
“我沒有。”葉小拾突然開口,然後穿上拖鞋在鏡子前照了照,捋了捋頭發,回轉過身來對莫政棠說道:“這個醫生能把我治好,對麽?”
莫政棠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他将手掌扣在她的後腦,輕輕的在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說道:“不用治你也很好。”
他只不過是需要一個有經驗的醫生教會他怎麽做而已。
這些日子以來,莫政棠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誤區。
剛開始發現小拾精神狀态不好的時候,他又氣又心疼,只想到用最簡單的方式将她緊閉起了,用強制的手段幫她戒掉藥瘾。可是自從前幾天她将松子打了以後,莫政棠才發現原來她不單單是藥瘾的問題。
還需要有一個心理醫生來指導治療。無論如何,他都要治好她的病。只不過,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了,是真的,不知道。
小拾勉強微笑起來,輕輕的脫離他的懷抱,轉身下了樓。
“小拾...”莫政棠從身後叫住她。
葉小拾站住,沒有回頭。
“小拾,你能不能叫我一聲,我好久沒聽見你叫我...”
莫莫。
她過去總是厚着臉皮捉弄他,看他不耐煩的別過身去,然後越叫越來勁,莫莫,莫莫。她每次這麽叫的時候都有一種有恃無恐的恃寵而驕,那樣的語調,讓莫政棠覺得肉麻,卻也覺得唯有她這樣喚他的時候才格外舒服。
可是過去的不耐煩如今想來卻是那樣的甜蜜和珍貴。怎麽會到這種地步,死灰還有複燃的成語,而她的心,卻像是漂浮在一片深海裏的灰燼。
她站在那裏,看不清表情,半天也沒搭話,莫政棠心裏升騰起一股巨大的失落,走過去攬着她的肩,淡淡的道:“算了,我們去見醫生。”
“嗯。”葉小拾比他先邁開一步,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便驟然落空...
...
林醫生在客廳裏等着,小拾慢慢從樓上下來,走到最後一節樓梯的時候她突然朝窗外望了望,那空蕩蕩的草坪讓她眼中微弱的光芒黯淡了一些。
林醫生簡單的問了葉小拾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便對莫政棠說:“你們可以回避一下嗎?我需要和她單獨談談心。”
松子說:“政棠,我們先上樓吧,我們在這不方便。”
葉小拾目光一凜,看向松子:“你沒事就回家吧,不用和政棠一起上樓了。”
松子尴尬的站在那裏,看了看莫政棠。
林醫生笑了笑:“松子小姐,按照葉小姐說的做吧!”
松子不甘心的瞪了林醫生一眼,拿起包轉身出了門,莫政棠為難的看向葉小拾,想要追上去。
“莫政棠,你要去追她麽?”
莫政棠試圖和她講道理:“小拾,松子已經受了太多委屈,我們不能這麽過分。”
葉小拾氣得眼睛都紅了,回身對林醫生冷冷的發火。
“你也滾!都滾!”她說。
莫政棠也微微生氣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快步出了門。
人都走後,林醫生還穩穩的站在那裏,一笑:“葉小姐這麽漂亮,總生氣可不好。”
葉小拾不做聲,只是細細的盯着眼前的這個男子,他的眼中雖含笑意,卻透着幾絲危險的味道。
“你是誰?”小拾突然警惕的問。
“林小姐多疑了,我是您的醫生啊。”
“你不是!你是松子那個賤人找來的對不對?”
“林小姐,看來您真是病得不輕呢!”
林醫生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中規中矩的樣子,埋頭用筆記本記錄着什麽,不時的問葉小拾一些問題,可無論他問什麽,她都不回答,而這個林醫生卻是超級有耐心,一直保持着從容的笑。
一個小時後,林醫生索性什麽都不問了,合上筆記本,站起來。
“葉小姐,您的精神很正常。”
葉小拾詫異的看着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那你去和莫政棠說,你去跟他說,就說我精神狀态很好,我沒病!”
林醫生突然很友善的拍了拍葉小拾的肩膀,問:“你不想讓那個松子再出現在你們家對不對?”
葉小拾問:“你怎麽知道?”
“職業病,剛剛你們的互動,讓我看出你們三個之間微妙的關系。松子想成為您和莫先生的第三者,對不對?”
葉小拾讷讷的說:“對…”
“所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态又這麽好,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在最短的時間把你的病治好,然後你就能做你想做的事,送走你不想見的人,好嗎?”
“我憑什麽相信你?”說不定這個人是和她串謀好的,葉小拾不能不起戒心。
“葉小姐,您可能是在家裏悶得太久了,總愛胡思亂想,您可以去問您先生,是他去省醫院找的我,在我辦公室喝了一個小時的茶。至于我為什麽要幫你,我當然是有目的的,您的先生支付了一筆不菲的治療費,我自然要盡職盡責。所以,希望您配合我,盡快好起來好嗎?”
葉小拾現在不相信任何人,她曾經最信任的松子都能如此待她,何況一個陌生的醫生?可葉小拾細細想想,他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于是還是點點頭,将信将疑。
…
“咚咚咚。”又是一個明媚的早晨,落地窗外的聲響讓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葉小拾迅速坐起來。
果然,景長站在外面,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朝她揮了揮手。
葉小拾警惕的看着他,沒有動,只是眼都不眨的望着他,好像閉上眼睛他又會消失一樣。
景長拿出筆記本寫了幾個字,舉到窗前。
“喂,我給你帶了一個好玩的,你往下看。”
葉小拾看完他寫的話,就往下看,只見草坪上一團小小的白球在動着。
是只小博美!
那小狗将雪白的小爪子搭在玻璃上,黑漆漆的眼往裏看,萌極了。
景長看到葉小拾眼中的光,便趕緊又寫道。
“他是我兒子拿破侖,過來和它打個招呼。”
葉小拾抿着嘴,光腳從沙發上下來,蹲到落地窗前去,隔着玻璃用指頭觸樂觸那團小東西。它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在玻璃上舔啊舔,還以為她手裏有東西。
“咚咚咚。”景長敲了三下提醒葉小拾擡頭看筆記本。
他的筆記本上寫着:“可愛嗎?”
葉小拾點了一下頭,又點了一下頭,景長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拿破侖,這麽軟軟小小的一團東西竟然叫拿破侖,真奇怪。
景長指了指表,又寫了一句:“我要去上班了。”
葉小拾心裏一陣落空,卻還是點了點頭,戀戀不舍的看着拿破侖,一步一步的退了回去。
門鈴響起,吓了小拾一跳。松子從樓上的卧室下來,趕緊去開門。
打開門,松子驚愕了一下。
“阿姨…”
殷海媚從門外進來,見松子在,也詫異不小:“小拾呢?”
“哦,小拾在裏面呢阿姨。”
葉小拾的事情莫政棠壓根沒跟家裏提過,殷海媚自然不知道。
殷海媚走到葉小拾面前,葉小拾一回頭,把她吓了一跳:“你怎麽瘦成這樣?”
小拾勉強的笑笑,站起來:“媽,您怎麽來了?”
“不來找不到你人啊!莫政棠手機總是打不通,估計是在上節目,而你呢,手機始終是關機狀态,你們兩口子與世隔絕了?”
“…”小拾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