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鋪子
“呼——”史清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察覺到身旁人在進屋子坐下後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反應,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得開懷。
王子騰瞧着妻子笑靥如春光明媚,也被感染得哈哈大笑起來。
“繡蕊,繡蕊!”史清婉連喚兩聲,一邊還是止不住,歪在美人榻上笑,雲鬓微微散亂,那叫一個花枝亂顫,眼波動人,直看得王子騰心底一把火燒得旺旺的。
繡蕊一進門便瞧見自家主子嬌顏酡紅,一雙星眸璀璨明亮,顯見着是心情愉悅。聽她吩咐道:“快些叫廚房那邊送些飯食來,不拘是什麽,要快!”繡蕊領了命出去,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不是剛剛在榮國府留了飯回來麽?
“還笑?仔細肚子疼!”王子騰上前來,将史清婉整個身子攬了起來擁在懷中,看着妻子眼中盈盈淚水,不由得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邊從她袖子裏掏出帕子來:“哪裏就這樣有意思了?”
史清婉好不容易掌住了不笑,聞言,眼兒又彎了起來:“我以為只有我不自在呢!原來你也是?可不能再笑了,再笑我肚子還真受不了——”
想着今天晌午在榮國府吃的那頓飯,王子騰也覺得肚子餓得厲害。都說是客随主便,然而面對那滿桌子的雞鴨魚肉重葷重油,這兩人實在是敬謝不敏啊!史清婉前世從醫,對養生頗有心得體會,在飲食方面從來講究;王子騰呢,則是從來便不大喜歡重口的,酸甜除外。眼看着滿桌子菜一道一道上來,卻沒有能入口飽腹的,這可着實夠折騰人的。
夫妻倆飛快地解決了廚房送來的粥啊菜啊點心等等,在繡蕊繡芙幾人驚訝的目光下,史清婉終于滿足地摸摸肚子,瞧着旁邊提前一步結束的王子騰,便吩咐道:“都撤了吧!廚房那邊手挺快的,繡蕊,你去拿些東西賞了他們!”
“是咧!”繡蕊忙應了下來,領着收拾東西的仆婦們便離開了。
屋子裏已經沒了旁人,史清婉不敢立時便坐下來,然而瞧着外面的天色,這七月的暑氣雖說相較之下減退不少,可終究還是在的,因此,她也就繞着屋子裏走了兩圈,權當是消食了。
“今日在榮國府,你受委屈了吧!”王子騰瞅着那個悠悠哉哉晃着的窈窕身影,篤定地判斷道,嘆了口氣:“賈家——咱們日後還是少親近為好啊!”
史清婉停下腳步,側過身子倚在窗臺上,伸手探出去,從窗前栽種的一株矮矮的石榴樹上掐了一片葉子,花期已過,澀果尚未成熟,一個個約莫只有幼兒拳頭大小的小石榴躲藏在層層疊疊的葉子之中。這是前兩日特意從人家移植過來的,榴子榴子,便宜夫君堅持着把它栽在了自己的窗前。
“哪裏就那麽禁不起了?”史清婉嬌言軟語安慰着微微有些沮喪的王子騰:“不過爺說的不錯,賈家,日後還是少走動的好!再怎麽樣咱們兩家祖上父輩的交情都是好的,哪裏有這樣看低人家的?我卻實在是不喜歡國公夫人的做派——”
何止是不喜歡?史清婉今日簡直要怄死了。賈史氏言語之間一直都在不停地炫耀着國公府何等氣派何等尊貴,一邊還暗示着王悅寧嫁入府中是多麽有福氣的事情。用了午飯後,那張氏與賈敏等幾個人便直接回去了,徒留史清婉一個人接受賈史氏念念叨叨地折磨。
不過那绛珠仙子的生母賈敏,倒确實是個頗有才學的美人兒,談吐文雅,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派大家千金的風度。啧啧,單單只看那身後一溜的大丫鬟小丫頭教養嬷嬷就知道,絕對是費了大力氣的培養的啊!
王子騰豈能看不出來麽?先前在正廳拜見賈代善與賈史氏時,賈史氏眼皮擡都沒擡,只免了禮就算事;後來妻子奉上了那全套的頭面,她才稍稍正眼瞧了瞧,收禮的時候可是半點推辭猶豫都沒有。賈家這老太太的面目,他可是早就見識過了!
“日後會好的!一定會!”王子騰很是鄭重地許着承諾,盯着依窗而立的佳人:“婉兒,總有一日,我不會讓別人有機會再這般對我們!”
此刻他的臉上,毫無保留地展現了一種蓬勃而恣意的東西,那叫做野心。
史清婉愣了愣,她明顯地感覺到了面前這人的變化,如果說曾經是內斂的保留的,那麽這一刻就是完全外放無所拘束的。看清楚他眼底的堅持與執着,以及那種暗藏着的、急需被肯定的渴望,史清婉忽地一笑,點點頭,加重語氣:“我一直都知道!”
……
夢想回歸現實。
借着小月子将來的名義,史清婉躲過了王子騰厚臉皮的索歡,然後——她也厚着臉皮,按照曾經在醫學上講過的關于男性那啥啥的刺激點,羞恥地友愛助人了一次。
事畢,她整個人完全都快要燒起來了,縮在被褥裏面,緊緊地把自己包得緊緊一絲不露,任由外面那個滿足的男人對自己無可奈何。
王子騰瞧着身邊那條裹成團的被子,又一次試圖把裏面那只害羞的貓兒給哄出來,結果是又一次的失敗。想起方才那般缱绻溫存的氛圍,他蕩漾着,對妻子的憐愛簡直要把他那顆強硬的漢子心給化成一汪春水。
誰說秦樓楚館裏面才是溫柔鄉?呸呸,自己怎麽能拿那種地方出來比喻呢!王子騰年少時也不是沒和朋友一起去過花樓,不過他有些微的潔癖,因此從不曾在裏面鬼混,為此還被幾個損友給嘲弄了一通。後來父親去世守孝,便緊趕慢趕地娶了妻子,謀劃前程,更是沒有時間精力去想這些了。
王子騰撫摸着史清婉一截露在被頭外面的發絲,柔軟如藻荇,帶着絲絲皂莢的清香,令人愛不釋手。思考着如何解決目前這個狀況,不過眨眼功夫,他便想到了方法。
“婉兒,你出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呢!咱們不是說要盤個鋪子麽,想想做些什麽好?”經過這麽多天下來,他發現妻子性格中的一大特點,那就是認真。無論什麽時候,只要談到正事兒,她便絕對不會有所懈怠。
這一次,也一樣。
卷着單薄的被褥,史清婉探出臉來,頰畔紅暈飛染,眉梢眼角情思脈脈,欲玉還休。她眼中帶着些警惕,動作小心而熟稔地将被子卷着坐起來,倚在身後柔軟的青緞引枕上。
窗外月光灑落一地,晚風輕輕浮動着,攜帶着木槿花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香味,床邊半透明的帳子半落着,因此可以瞧見外面的景象。
“你把帳子弄下來!”史清婉盯着床旁高高的蓮花燈籠,裏面點點微光,在皎潔的月色映襯下顯得微不足道,她指使着王子騰,裏面有多少羞惱的遷怒,只有史清婉自己知道了。
王子騰依言将帳子放下來,透過水墨字畫白绫帳子再看外面,月光仿佛成了朦朦胧胧地一片影子,成了彌散在半空中的光點塵埃,別有一番令人驚奇的美。
“說要經營鋪子,那你說咱們做些什麽好呢?”王子騰挪着挪着,終于心滿意足地以一種摟住的姿态,倚在史清婉身邊,鼻尖萦繞着輕遠的體香:“這鋪子日後肯定得是由你來安排,所以還得你做主兒呢!”
史清婉側首凝神想了老半天,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裹着的被褥。被面是精致的蘇繡,繁華富麗的牡丹,層層疊疊逐漸變換着顏色,她突地靈機一動。
“咱們,幹脆開個胭脂鋪子!”史清婉扭頭看向王子騰,細細地分析着:“你既然說由我做主,那我還是得說給你聽聽!胭脂水粉使用多有時限,一旦過了時候便會壞掉,顏色質地都會變得不好,因此需要經常買。哪家女子愛俏都得用它,管他用的多還是少呢!另外這裏面還分優劣,價格不等,如我平素是不大喜歡用這些胭脂水粉的,覺得太繁瑣,就這樣,每個月去買這些玩意兒還得花上二兩銀子!一出門,就要拾掇拾掇——”
瞧着她歪着腦袋,掰着手指頭一邊嘟着嘴兒一邊和自己說道,這般愛嬌的情态,實在是令人心猿意馬。王子騰別開眼去不看她,腦海中已在思考着此事執行起來的可能性與困難。
“這世上,最好賺的是女子的荷包”,史清婉借用了前世曾經聽過的一句話,總結道。
王子騰心有戚戚然,這确實是,想想身為男子一年下來也就置備幾件衣裳鞋子或是玉飾,最多加上冠簪之類的束發之物;哪裏像女子,之前自己瞧見妻子的妝奁盒與首飾盒,才知道其中原來還有這麽多名堂,簪、釵、擿、華勝、梳篦等等,便是胭脂水粉都是左一瓶右一盒的。
“婉兒說的有理!”王子騰梳理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情,點點頭拍板道:“咱們畢竟是初來乍到,那些大買賣也沒指望着,別的事情咱們又不熟悉,倒不如先開一個胭脂鋪子練練手。如此,我明日便讓人幫我相看鋪子!你要什麽,就讓連慶給你出去問問!”
史清婉繼續掰着手指頭:“事兒可多了,既然要弄,便幹脆搞成一應俱全的。潤膚的膏脂,口脂,胭脂水粉,螺黛,頭油,香膏……買進賣出,還有貨源的問題……”
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妻子聚精會神地專注于未來的脂粉鋪子上,完全把現在的時間地點還有一旁的自己給忽略掉,王子騰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我的奶奶哎——”王子騰無奈地搬過她的臉,小巧精致的容顏被捧在巴掌裏,對上她亮閃閃水盈盈的眸子:“現下裏都什麽時辰了?咱們明兒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