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國,栎陽城,蓮勺縣。
劉季頭一回遇到打劫。
十個枯瘦如柴、衣着破爛的男子攔在路前耀武揚威,聲稱要打劫!
劉季懷疑一陣風都能吹倒下幾個,這樣的出來打劫确定不是來搞笑的嗎?
敢出門在外面行走的不是身強力壯,就是護衛如雲,就他們這小豆芽一樣的身板來打劫?
劉季“啧啧”幾聲,示意曹參下去收拾他們,這些人頭還可以帶回城裏換錢,十個能換五金,這裏剛好有十個,這哪裏是來打劫的,明明是來送錢的財神爺啊!
蕭何覺得有些不對勁。
前方就是栎陽城,這裏曾經是秦國的都城,自商君在栎陽頒布變法令後,秦國才将都城由栎陽城遷往鹹陽城,但栎陽城依舊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
而這裏應該是民安物阜,鼓腹含和,而不是面前的匪患成群!
“留下一個活口,我要問些東西。”
“好!”
曹參提劍下車,那幾個劫匪見狀,立刻就沖上來和曹參對打。
但他們赤手空拳,且都是胡亂揮動,再加上長期營養不良,雖然各種下狠手小絕招不斷,但還是被曹參三兩下收割人頭。
留下的活口是一個抖如篩糠的黑瘦男子,那劫匪應該是被吓得驚恐萬分,嘴裏不停求饒:“饒命!饒命!壯士饒命!”
蕭何揚起善意的笑容,語氣和緩,“我可以饒了你的命,不過你要回答我的問題,可以嗎?”
那劫匪像是被吓到精神錯亂了,毫無反應,只是一個勁地喊“饒命”。
蕭何瞪曹參一眼,想了想,走到劫匪身旁,蹲下身來,用更加溫柔的語氣重複自己可以放了他,接連說了三遍,那劫匪才停下自言自語。
他緩慢轉過身來,一張瘦的脫形的臉上帶着淚痕,怯怯地看向蕭何。
蕭何見有效,拿出自己最柔和的笑來,正要說些什麽,那男子就突然變了臉,像野獸一樣撲倒蕭何,雙手掐在蕭何脖頸處,一臉猙獰。
蕭何一時大意讓他得了手,惱怒至極,兩手抓住那十一二歲孩子般粗細的手臂,狠狠一折。
“咔嚓”
竟是生生折斷了那枯木一樣的手臂!
“啊!”
那劫匪的痛呼聲響徹雲霄,林間鳥雀都驚飛了數只。
劉季也被這變故吓得從牛車上掉下來,見蕭何臉上陰雲密布,脖頸處的紅痕指印十分顯眼,身上的儒生青衣也沾滿了泥土灰塵。
劉季趕緊過去扶他起來,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啥,最重要的是劉季很想笑。
“哈哈哈,大河,自食其果了吧!讓你整天躺着!季弟你別扶他,讓他自己起來,這就是不練功的後果!”
劉季也想笑,不過他覺得這也不完全是蕭何的錯,“是這個劫匪太狡猾了,大河哥剛剛可是直接扭斷了他的手臂!很厲害了!”
哈哈哈!好想笑!又翻車的蕭大河!
“好了,都別說了,先審問他,絕對有問題。”
蕭何拍拍身上的灰,眼睛直勾勾盯着躺着地上哀嚎的劫匪。
這次的哀嚎聲情真意切,但蕭何已經不會相信了,他冷聲道:“要麽死!要麽說!你要是不說,那我們就讓你嘗嘗慢慢死的滋味!”
那劫匪自顧自哀嚎着,連眼神都不曾變過。
曹參低聲跟劉季說:“你說哥哥我的眼睛怎麽長的?偏偏留下了一個硬骨頭!”
劉季也挺佩服曹參的,十個選一個,選中的這人一看就是揣着大秘密的,沒有被他一劍了結,應該是他們賺了才對,正欲開口誇獎他大山哥:“你......”
“沒有,你幹得好!”
蕭何用冰冷的語氣誇獎到,曹參被這話誇的打了個激靈。
“咳,咳,咳,你,搶我話幹嘛?咳!”
劉季嘴裏的話被蕭何搶了,嗆得劉季一陣咳,偏偏蕭何眼裏只有那個哀嚎的劫匪,看都不看他一眼。
劉季覺得蕭何被今天這一出刺激的不輕,已經開始無差別攻擊了。
等了一會兒,見那劫匪依舊哀嚎,蕭何讓曹參動手,曹參不置可否。
提着劍走到劫匪面前,語氣溫和的說出聳人聽聞的話語:“你知道秦律吧?你們這些做劫匪的肯定知道,不過我還是要好心跟你解釋一番,這刑法有死刑,肉刑,徒刑,遷刑,笞刑,赀罰。
不過今天這些你都用不上,就讓你見識一番淩遲處死,我們自己獨創的!
季弟,你來給他解釋解釋什麽叫淩遲處死!”
劉季有些無語,曹參明明知道,還要叫他說,“淩遲就是......”
“連說都不敢!曹參你可真有出息!我來說!”
“咳,咳,你,咳!”蕭何又搶他話!
劉季覺得蕭何就是故意的!
他咳的喉嚨又癢又痛,趕緊去牛車拿水潤潤嗓子,然後就聽見蕭何用抑揚頓挫的語調開始詳細解釋淩遲處死。
“淩遲處死,又叫千刀萬剮。
就是用刀在你身上割下一塊一塊指甲大的肉片,旁邊還要生火煮上一鍋湯,裏面放好姜和蒜,割你一片肉,就往陶罐裏放一片肉,直到湯燒開了,肉也煮熟了,啧啧,肉香味四溢,那時候你也快死了。
不過,別怕,這肉湯啊!最補!等你喝了湯,用你自己的血肉補了身體,你就又活了!
我們繼續一刀一刀割肉,再煮,再喝!你放心,某已在邊境用一個趙國人試過,你還可以活三天!
如何?樂否?”
劉季覺得蕭何這語調跟唱戲一樣,帶着秦腔,聽着挺可樂的。
不過那個劫匪顯然不這麽想,因為連綿不絕的哀嚎聲已經停了,劫匪縮成一小團,瑟瑟發抖。
蕭何特意等了一會兒,見那劫匪一直發抖,依然不吭聲。
他也不管真假,直接分派任務:“大山,你把他綁到那棵樹上去,季弟,你去生火,我要親自動手!”
誰知那劫匪聽到這話,竟然一咕嚕爬起來就跑。
曹參追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斷手,那劫匪怒吼一聲,用力一甩,兩條手臂齊齊斷開,紅花飛濺,場面極其血腥。
曹參有一瞬間是空白的,被震撼的,就連劉季和蕭何也沒想到這個劫匪如此果斷。
“好一個斷尾求生!”
蕭何氣得不輕,那劫匪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人影,這裏地勢複雜,林深樹密,他們初來乍到,根本不敢進山搜尋!
劉季只覺得一腦門的“我屮艸芔茻”。
至于要不要追回來這種事,他倒覺得沒必要了,這樣的狠人就算淩遲也不會得到什麽秘密的,即使他說了什麽,劉季覺得可信度也大大降低。
倒是蕭何怕是要“念念不忘”了。
三人心情不好,一路沉默趕路。
因為想着那個劫匪可能還有同夥,特意走的慢些,生怕劫匪趕不上他們。
蕭何更是提議走小路,但劉季堅決反對,小路又窄又陡,樹枝橫生,而且經常看見蛇挂在上面曬太陽。
雖然蛇羹很美味,但劉季實在不喜歡這種冰涼涼的動物,更不要說動手料理了,而且很多蛇都是有毒的,在這個時代被咬上一口,若是找不到解藥,基本就是一兩個時辰的命可活了。
夜幕降臨,蕭何為了抓到那個劫匪決定連夜趕路,并且不讓埋鍋造飯,還有佯裝受驚、疲憊不堪的樣子。
劉季覺得這是在為難曹參,因為曹參不僅是個大塊頭,還是個耿直漢子,結果蕭何竟然說他最不标準,讓他躲在牛車裏。
劉季不服,讓曹參表演給他看看,不然他就不配合!
曹參自然樂意滿足他。
只見他挺直的脊背驟然落下來,整個人就失去了精氣神,變成猥瑣壯漢,接着又把眼皮耷拉下來,蓋住了過于明亮的眼睛,這下就有幾分二賴子的韻味了,再把頭發弄散,蓋住飛揚的眉毛,活生生的地痞流氓猥瑣糙漢形象。
劉季抗議:“這不就是我剛剛做的那些嗎?有什麽區別?啊?”
蕭何見狀,示意他別急,還有呢!
曹參閉上眼醞釀片刻。
然後十分矯揉造作地掀起眼皮,眼神裏還透着點怯意(?),面部表情也從一個鋼鐵猛漢變得扭扭捏捏、我見猶憐(?)的“女子”。
這下看得劉季不由生起一股寒意,雞皮疙瘩應運而生,連聲說道:“不錯,不錯,是在下輸了!您請!我躲着!”
“哈哈哈!你這什麽表情?我是不是比你好多了!”
劉季:謝謝哦,我感覺有被冒犯到。
五月份的夜晚十分熱鬧,特別是這種原始森林一樣的地方。
仔細聽可能還會聽到虎嘯狼嚎,林間最多的是蟋蟀聲,一晚上都在吵吵嚷嚷,但令劉季抓狂的是蚊子!
就算有艾草熏蚊子,他身上還是會被叮上幾個大包,自入了夏天,他就沒睡好過!
準确的說,是自出門以來,那些蚊子就專門吸他一個人的血。
而在中陽裏,不用艾草也沒蚊子近身,劉季最近一直在為這事兒煩惱,他覺得不至于地區不同,蚊子克星也不同吧?
劉季嫌熱,就脫了外衣,穿着自制背心,往身上抹艾草汁,純天然的艾草搗成的藥汁,劉季不僅把手臂塗成了綠色,連臉也沒放過!
因為那些喪心病狂的蚊子連臉上都能下口!
劉季臉上還殘留着昨晚上的大包,本來英俊的臉不僅大了一圈,還大的不均勻,左眉毛上有一個,鼻子正中間上有一個,下巴上還有一個!
劉季看自己已經“綠”了以後,就放心地躺在一堆幹艾草上睡覺。
不管今天會不會遇到那個劫匪,他都不會出去的,太丢人了!竟然淪落到自己“綠”自己!
做完一系列“沒事的,反正沒人看見”、“為了明天沒有包,犧牲小綠一晚上”、“明天還原英俊的自己,無暇的臉蛋”
......
劉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