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敢問徐公,這洛陽紙不知作價幾何?”
一個兩鬓斑白的老者朗聲問到,場中人也将視線移開,不再緊盯這洛陽紙,只是手指都緊緊捏着,各個面露沉思,像是在思考待會兒競拍該出什麽價,自己帶的錢夠不夠。
臺上,徐公面如桃李,盈盈笑着,口出卻吐出驚人之語。
“一金可得百張,競拍十場,競拍價上不封頂,今日限賣千張!”
衆人愕然失色,一金百張!
“你這是搶錢!”
就連劉季也覺得這價錢太貴了。
這一個月來,劉季也算是了解這個時代如今的經濟情況,一兩白銀可換一千布幣,而現在的一兩黃金相當于五兩白銀!
而對于那些普通平民來說,平時的主食只有大麥、小麥、大豆,葷腥則是貴族才能吃到。
因為貴族可以組織人手去狩獵,現在飼養牲畜并不像後世那麽容易,很多人家連自己都吃不飽,根本沒有餘糧喂牲畜。
而且因為飼養不當,也很容易出現瘟疫,導致想吃野味,就得去山林狩獵。
而在底層,若是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每天也只吃兩頓,每年大約要消耗十石糧食,正好是一兩白銀!
因此,徐公出的價格相當于普通平民生活五年的嚼用。
雖然在場的不乏王公貴族,但他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更何況在場的真正占大多數的是商人。
商人,士農工商,地位低下,每年還要繳納很重的商稅,也不是個個都腰纏萬貫。
“這千張洛陽紙,我們楚國全要了!”
在場中人無不驚訝,紛紛看向聲源處。
原來是那群少年,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氣勢淩人地站在最前頭,剛剛的話就是出自她口,她周圍的幾個少年也是一臉贊同的表情。
這時,劉季左側包廂裏緩緩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帶着幾分笑意說:“小孩子家家的,人家徐公說了競拍十場,你們楚國能不能吃得下,還得看你們帶沒帶夠錢!”
另一個包廂也出來一個少年人,他朝面帶微笑,靜靜站在臺上看戲的徐公行了一個平禮,接着詢問道:“不知這紙明日還有賣嗎?”
衆人聽聞此話,細想剛剛徐公所說,只是今日限制購買數,這洛陽紙顯然還有的賣,紛紛都松了口氣。
但很顯然,這口氣他們松的太早了!
只聽徐公用略帶遺憾的語氣說:“在下已将洛陽紙的制造技藝賣與秦王,諸位可自去秦國購得。”
話音剛落,一個年輕人“蹭”的站起來。
劉季注意到,此人之前一直面含得意的坐着,想必是個齊國公子,估計是想不到徐公身為齊國人,竟然将這等好物交予秦國!
劉季也沒想到,這個城北徐公竟然這麽大方,看來很有可能和他一樣是秦始皇的粉絲。
而且這個徐公太厲害了,劉季早就忍不了了,這古代上廁所太難受了,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造紙,只知道造紙的原料是木材。
而身在中陽裏,根本沒有那麽多的木材由他浪費實驗,所以只能忍受難以言出的上廁所擦屁股。
如今有了這洛陽紙,軟綿綿的衛生紙就是近在咫尺的生活用品了!
劉季滿心歡喜地想終于告別上一次廁所就要洗一次澡的生活了!
“大膽!徐湘!你身為我齊國子民,怎麽能将洛陽紙白白送給秦國?!”
在衆人心裏,徐公口中的“賣”,簡直和“送”沒什麽區別。
齊國公子不僅大聲質問,還拔出了佩劍,劍直指臺上徐公,齊國公子帶來的護衛也紛紛拔劍,一個個臉上神情都極為不滿。
“湘見過公子錦,敢問公子這是什麽意思?莫非是想要殺了我?嗤~你有這個本事?”
徐湘也橫眉冷對,話音帶着幾分挑釁,篤定齊國公子錦不敢殺他。
事實上的确如此,齊國公子知道,在他父王眼中,徐湘比起他們這些親兒子更甚親子!
“難道你以為父王還會由你胡來?這洛陽紙,何等價值!何等妙用!你以為父王還會偏袒你?”
公子顯然被激怒,口不擇言,大喊大叫,毫無一國公子的氣度,反觀徐湘,依舊氣定神閑,似乎毫不在意公子錦口中不會偏袒他的齊王。
徐湘就那樣靜靜站在臺子中央不說話,場中陷入一片靜默。
這時,那位先前怼了楚國的男子上前一步,拱手作禮,發出提議:“不如這就開始競拍吧?諸位以為如何?”
這男子說着環視一圈衆人,接着又道:“在下魏國公子假,加價一兩白銀。”
“什麽?直接加了一兩白銀!”
“這如何使得!吾等如何買得起!”
臺下商人驚呼,幾乎坐不住了,紛紛議論。
那魏國公子假說完就回到原位坐下,并讓侍者為他制茶。
其他人見這做派,也紛紛回到包廂,回到上午時那種漫不經心的姿态,只是略微緊張的神情顯示着他們內心并不平靜。
而齊國公子錦則依然站在走廊上,惡狠狠地盯着臺上面含笑意的徐湘,幾個勸他回包廂的侍者也被他訓斥。
不僅如此,他還朝着劉季三人的包廂冷哼,蕭何見他那個表情,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拉着劉季和曹參回了包廂。
三人回到包廂,蕭何面色十分不好,不等劉季詢問,他就解釋說他們恐怕惹了麻煩!
“怎麽說?”
“你們仔細觀察,二樓的這些人,全是王公貴族,上午只看見幾個護衛,我沒有認出來,剛剛幾乎每個包廂都有人出來,咱們左起第一個包廂,如我所料不差,是楚國貴女,看她周圍那些人對她畢恭畢敬,她很有可能是楚王最喜愛的那個孫女,據說因為她,楚王才選了她父親當儲君。”
蕭何喝口水繼續說:“還有那個齊國公子錦,他的母族十分顯赫,所料不差,他就是下一任齊王。”
“那徐湘怎麽一點都不怕他?”劉季插話問到。
“因為他們是表兄弟,而且徐家還掌管着齊國的一半軍權。”
蕭何面色凝重,繼續道:“接着說第二個包廂,就是剛剛說話的魏國公子假,也是最有可能繼承王位的人選。”
“ 嘶~ ”
劉季不由得抽一口氣,他們這個包廂別是某個公子的吧?
蕭何白他一眼,繼續說:“第三個包廂應是趙國公子,但不能确認是哪位公子,不過看年紀不超過二十五,很有可能是公子嘉和他兩個弟弟公子袷、公子暇。”
“第四個包廂我本來只确定是韓國公子,但剛才我看見有個公子說話似乎有些口吃,所以能确定裏面肯定有韓國公子非。聽聞這位公子因口吃的毛病被人看不起。”
“右邊第三個包廂應該是洛陽城邑的郡守,那些護衛有幾個是昨日我在城北集市上見過的。”
“第二個包廂是燕國公子丹的,我聽見一個護衛用燕國官話問公子丹需不需要制茶。”
“第一個包廂則是我們要去的秦國公子的,不過裏面的人從頭到尾都沒露面,猜不出到底是誰。”
劉季心頭一跳,會不會是秦王?
但又想到,如今已經是秦王政八年,他的男神應該是個成熟的王了,白龍魚服來到這種危險之地,恐怕不太可能。
“等等!你是說!”
曹參一把捂住劉季的嘴,等到劉季平靜才放開他。
曹參面色凝重,仔細詢問蕭何:“昨天賣給你票的是什麽人?”
蕭何抿着嘴,沉聲說:“正是臺下那個穿青衣的中年人,他說他姓李名蔡,是秦國的商賈,這票是他帶我去買的。
當時他對我禮敬有加,而且那人說話談吐不凡,尤其是在買票的時候,對我還有幾分是奉承,他說那票不是随便哪個人都可以買,得熟人付錢才會賣出去,我竟被騙了!
原來是把我們當做擋箭牌了!可恨我們連為誰擋了也不知道!”
三人沉思着這件事的起因後果,空氣凝滞片刻。
劉季語氣輕松道:“不管如何,咱們恐怕已經是某些人的眼中釘了,幸好我們沒有拍下什麽寶物,不然追殺的人還要更多些。”
“不對,不對,”蕭何搖頭,緊鎖眉頭,“不是這樣簡單!”
見蕭何依然眉頭不展,劉季覺得這樣不行,聰明人就是容易多想,趕緊說:“蕭何老哥,別這樣,你難道覺得小弟還對付不了幾個刺客嗎?而且參兄剛剛可是還自诩英雄,說那寶劍可惜了!”
蕭何聽劉季開始胡言亂語安慰他,哭笑不得。
但這話确實沒說錯,雖然蕭何比不上劉季和曹參這種天生就是練武的好料子,但他練武也是一日不綴,這十八年來也小有成就。
想到這裏,蕭何就恢複了平日裏的一派安然,仿佛剛剛那個神情難看無比的人從未出現過。
劉季見蕭何又是那個勝券在握的狀态,安心的喝了口茶,接着說出他的想法:“我看不如這樣,咱們今日卡着時間出城就走,洛陽的城牆又高又厚,少有人能翻越,而且城門戌時正就關了,難道那些人還能控制洛陽的城門?”
“你這是下下策!”
曹參第一個不同意。
劉季尴尬的摸摸鼻子,心說:我這不是做最壞的打算罷了,到時候正好試試這些公子的護衛是個什麽水準,也能了解自己的武藝能排一流還是二流,多劃算!
要知道外國人總是說中國人會功夫,現在劉季确實會功夫,但都只和自己人打過,對自己的武藝還是會有些疑慮。
不過劉季可不敢說出來,這話簡直找打!
無話可說,劉季也不去想一會兒怎麽辦,而是把視線移到正在競價的幾國公子身上,結果又看見那個齊國公子錦惡狠狠瞪了他。
劉季:?我招你惹你了!
電光火石間,劉季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們說,那個叫李蔡的商賈會不會是秦國的人?”
聽了這話,蕭何一下了站起來,視線緊緊盯着隔壁的包廂。
良久,他沉聲說:“不錯,如此便可以解釋了,秦國得了洛陽紙,自然不想伸張,但徐湘顯然不會替秦國隐瞞,所以他們就找了我們做擋箭牌,到時候出了洛陽城邑,那些想要洛陽紙的人只會追殺我們。”
蕭何又說:“估計現在外面的人都以為我們是秦國公子,手裏還握着洛陽紙配方,只等交易會結束,就要刀劍相加了!”
劉季也是無語,男神家的人才可真會挑,偏偏挑到三個即将前往秦國為他效力的忠心之輩。
這讓劉季有了些奇妙的感覺,男神眼光可真好!
蕭何見劉季竟然一臉詭異的笑,實在想不出來現在這個情形還有什麽值得高興,直接上手敲了劉季的腦門。
“又在想什麽?竟還笑得出來!”
劉季反駁:“為何不笑?追殺那都是小事,反正我們也要去秦國,現在正好是個表現的好機會啊!”
蕭何曹參對視一眼,竟無話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