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霞映着落日,天邊嫣紅如醉酒的女郎面龐,暮色四合,晚風有着春日柳絮的癢意,林間小路披上了淡淡的餘輝。
劉季等人自出了書院,就各自沉默,就連年紀最小也是最鬧騰的王陵也若有所思。
那位李先生的評語似有意指,但若是仔細想來,又如何能看透呢?
劉季倒是沒去想那個“三籽為季”的評語,他現在滿心想的就是男神!
作為一個建築師,他的男神不是什麽業界大牛,而是始皇帝嬴政。
從他知道歷史長河裏曾經有這樣一個人時,他就成為了嬴政的粉絲。
雖然剛剛考上本縣的鐵飯碗公務員,但劉季已經下定決心前往鹹陽。
他要努力表現推銷自己,憑借自己二十一世紀的腦袋,得到男神的賞識,成為男神的小弟,看着男神一統天下!
劉季想着想着就出了神,完全沒注意到路邊站了個人,而其餘四人已經脫離沉思,當着他的面說了好些話,見他依舊神游天外,蕭何朝着王陵使了個眼色。
王陵瞬間讀懂這個眼神,伸手就要扯劉季衣服,打算用這個實行好幾年的方式把劉季拉回神。
卻不想,有人突然一聲大喝:“三狗兒!”
“啊!”
劉季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後又很生氣,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對“三狗兒”這個名字條件反射地應了!
劉季一回神就看見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盧绾,氣得無奈。
這個又黑又壯的少年比他晚出生六個時辰,兩家關系親近,從小就把兩人放在一處養。
小時候劉季經常被他拳打腳踢,盡管身為嬰兒有着成年人的思維,懂得保護自己,但實在架不住一個熊孩子精力旺盛地折騰。
這就導致劉季只能以暴制暴。
于是,中陽裏出了兩個特別能打的霸王,一個是劉家的三狗兒,一個就是盧绾。
劉季回想這短短十七年幹出來的幼稚事數不勝數,真是一臉血淚。
最令劉季暴躁的是:盧绾出生就叫盧绾!
劉季一臉無奈:“叫我劉季!”
盧绾嬉皮笑臉,直接跳過喊他名字這件事,問他:“今日你去縣府,如何?”
“縣丞說了明日上任,只是......”
劉季很是糾結,公務員是順利當上了,偏偏他想要去鹹陽找男神。
雖然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魏國歷和秦國歷不一樣),但就算是老頭子男神也要見一見,不過男神好像不是很長壽,就算老也是帥大叔吧?
眼見着劉季話都沒說完又陷入神游,周圍幾人都露出又是這樣的無奈表情。
這一次連蕭何的好脾氣也忍不住了,他看向曹參,示意他動手,曹參有些驚訝,用眼神詢問:真要如此?
蕭何無聲點點頭,并示意他趕緊動手。
曹參小心撇一眼正不知神游何處,且嘴角還揚起詭異微笑的劉季,把心一橫,猛地彎腰,伸手就想抱住劉季的腳,想要把他“倒挂”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劉季像是腳上長了眼睛,無比精确地後退一步。
然後才如夢初醒般看向衆人,臉上滿是迷茫,眼中還有控訴之意,似乎是在怪他們打斷他的思緒。
氣的蕭何想要親自動手,偏偏他打不過,應該說,他連劉季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三狗兒,你到底是怎麽躲過去的?”
曹參這回沒有壓低嗓音,那句“三狗兒”震得劉季覺得全鄉都聽見了。
劉季提醒他:“你剛剛叫我什麽?”
這聲音輕輕的、溫和的,但伴着微微涼意的風就不同了。
曹參不由地打了個冷戰,他想起了被劉季按在地上摩擦的歲月,雖然那時候他們都年幼無知(你确定?),但三狗兒不愧中陽裏霸王之名,确實能打!
“哦,我是問,季弟,你到底是怎麽躲過去的?”
曹參甕聲甕氣、委屈巴巴的重新說道。
劉季滿意地看了幾人,都是一臉好奇,只是他這理由卻不能照實說,難道跟他們說:我來自二十一世紀,我們那邊流行穿越必備金手指?
劉季剛出生時身上就有了這個金手指,因為沒有“說明書”,只好自行探究。
經過他長達十七年的測試研究,這個金手指不能主動攻擊別人,只能被動躲避,而且主動出手就會全身酸軟不能動彈。
所以中陽裏的大多數人都以為他是個身虛體弱的好娃子,因為劉季時不時就要教訓下鄉裏流竄的二賴子。
而因為出生時哭聲小吓到劉季他爹,所以劉季剛過五歲就被送到退伍老兵吳适手裏。
小小年紀就天不亮起來練武,苦不堪言,他想着不能吃獨食啊,于是過了兩天,劉季就成功禍害了幾個小夥伴一起受罪,這就是他們幾人為何“交情好”的原因了。
而這次又被問到怎麽躲過偷襲這個問題,劉季依然只能說:“我武藝一向高強,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參兄你太慢了,還得練,哈哈。”
劉季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們偷襲我幹什麽?蕭大河,肯定是你對不對?”
蕭何總是很敏銳,他承認劉季的武藝高強,但也不可能和上過戰場的士兵相比,偏偏劉季的反應比起他們幾人的師傅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劉季的理由也有幾分道理,那些疑慮只能壓在心底。
“看你剛才似乎話沒說完?可是縣府那邊有什麽問題?”
劉季一聽,才想起自己回答盧绾的話只說了一半,他想開口,又有些踟蹰。
這時,劉季聽見他娘在叫他,一看天色,已經是該吃晚飯的時間了,他立即道:“我還沒想好怎麽說,先回家去吃飯吧,我們戌時在柳樹林詳談。”
說罷,就轉身朝家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回應“哎,來了,來了,別喊了!”
蕭何幾人不知道劉季又有了什麽主意,但他們都會欣然赴約。
從小到大,他們從同在一個院子練武,到同一個書院學文,劉季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點子,不論是生活中的美味吃食,還是學習上的巧妙方法,都令幾人受益匪淺。
戌時,柳樹林。
劉季,蕭何,曹參,盧绾,王陵,雍齒六人小組到齊,團團圍坐在柳樹下,中間點着一盞劉季自制的小燈,在初春的寒涼裏頗為溫暖。
“我要去鹹陽。”
劉季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一記直球就砸了出去。
性子最急、接話最快的王陵楞了一下,立刻就問:“什麽?為什麽?”
其餘幾人也看着他,劉季瞬間壓力山大。
他不能說去看秦始皇,因為他們在這個閉塞的鄉裏連今年是魏國那一年都不知道。
更何況明日就要去縣府上任,簡直前途一片大好,劉季都能想象那些聽到消息來說親的媒婆有多少,但總要找個理由的。
“這天下,風景千萬般,值得遍賞一番。”
劉季小心翼翼吐出這句話,拿眼偷觑蕭何。
蕭何是他們這群人裏最聰明、眼睛也最毒辣的一個,這是從小一起長大就能知道的,在知道他是歷史上的蕭何後,劉季覺得他怕是能一眼看出他人是否心虛或撒謊。
不過這次蕭何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劉季,劉季知道他一定看出自己心虛,但這理由其實也不算是假的,錦繡山河,劉季确實打算去看看的。
倒是盧绾開了口:“你明日不是要上任嗎?”
“這個...我想了想,大好年華,就應該去游學,對,游學!”
見幾人都一臉狐疑,劉季繼續說:“這個,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立成鄄鄂。”
這句名言脫口而出,不僅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劉季自己也驚訝于今天的超常發揮。
平時最多想起個“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種不合時宜的名言名句,今天終于說出了一句應時應景的了!
頓時,劉季不再心虛,這個理由相信沒有人能挑出錯來。
但蕭何卻突然問他:“那你為什麽準備去鹹陽游學呢?”
這一問直搗黃龍,因為他在這裏生活十七年,除了零星的聽到個別地名,對外面的世界根本沒有任何了解!
“這個...這個...”
劉季支支吾吾,左看右看,期待能有一個腦補帝給他一個理由,但很遺憾,他的五個好兄弟靜靜的看他一人獨角戲。
劉季索性也不想了,直接說:“我爹娘那邊已經說好了,縣府那邊,我自然是不去了,我要去鹹陽,越快越好。”
說完又小聲發出邀請:“你們要一起去嗎?”
這句邀請的話劉季其實不太想說,因為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上來講,在這裏,生活雖不至于頓頓有肉,但經過劉季多年的潛移默化,鄉裏人圈養牲畜的成活率大大提高,許多土地上以為不能吃的野草也被他“發明”了新菜式。
所以,在這裏生活一輩子其實不賴的。
就連劉季從前的未來規劃就是在豐縣當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平時就和朋友們聊聊天,喝喝酒,在這個沒有房貸車貸的時代,守着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一生。
但是千山萬水都阻擋不了一個狂熱粉絲想見男神的腳步!
劉季心裏又想了一遍男神,但怕自己又出神,趕緊把視線放到幾個兄弟身上。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立成鄄鄂。”
蕭何重複這句話,神情十分激動,他對劉季說:“這又是你‘靈光一現’還是‘偶有所得’?”
劉季汗顏,十分敷衍地轉移話題:“所以你們都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後天來為我送行就好。”
“三狗兒哥,你......”
“你喊我什麽?”
王陵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十分委屈,見劉季一臉‘你不改口我就揍你’的表情,頗不情願地繼續說:
“你不是路癡嗎?你去鹹陽找得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