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

第9章

聽不清那兩人在說什麽，應該是女孩一直在說話，從頭到尾顧暄都擺着一張正在聽報告的臉，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非常冷靜的聽着女孩訴說她的兩年暗戀史，仿佛在聽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然後女孩就哭了，哭的梨花帶雨，一邊哭一邊質問“為什麽你能冷血到這種地步？”這句話林深是聽見了的，聽得他心頭一疼。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顧暄說出了自見面以來他說的第一句話，話音剛落，毫不遲疑的轉身就走。

“走了。”

林深還在癡呆狀态，便聽見耳邊傳來了一個清清亮亮的男聲，他猛的擡起頭來正好撞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眸子。

對方扯了扯嘴角，“怎麽，還沒看夠？”

知道被當事人抓包，林深點頭如搗蒜，“看夠了看夠了。”

兩人一起離開了那片梧桐樹，路上林深的心情七上八下。學長知道他在看，但是什麽也沒說。不，這不是最重要的，那重要的是什麽呢？林深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個，學長……”

“什麽事？”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我碰巧經過那裏就……”

“……”

“抱歉。”

之後一路無話。其實兩人的交集本來就不多，共同話題更是少的可以，加上林深滿腹心事，因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更加滞悶了。

“學長，那個表白的女生……你對她是不是太絕情了點？畢竟她喜歡你啊。”稍微安慰一下應該是可以的吧。

這句話說出來林深就後悔了，此時此刻的他沒有任何立場說這種話。但是那股想要說的勁憋在心裏，不說的話他真感覺自己會自爆。

“絕情？”

沒有想到的，青年竟然回答了他。

“不留任何餘地的拒絕他人求愛就是絕情？”

他停下腳步，黑眸緊緊盯着林深紅白交錯的臉，冷冷的反問道。

“我的性格大家都清楚，如果剛才我對那個女生表現出了絲毫的所謂溫柔，那麽她肯定會覺得自己還有機會，這樣以後給她造成的傷害會更大。”

“……”林深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鳳眼像是浸了涼水似的冰涼，睨着對方震驚的模樣，“要是想安慰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我想那位學姐應該會很高興。”

“你……”林深的臉色微微漲紅，想出聲反駁，但是視線交雜間，他又陷入了不能出聲的漩渦。

“新來的就給我好好念書，不要成天想些有的沒的。”他大步往前走去，“等你所有學科都拿到優秀再來裝聖父吧。”

這人在說什麽？搞得他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林深懊惱的想要離他遠一點，但是腳步卻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學長我可以請你喝東西嗎？”

“菊花茶？”

“……”

“新來的就給我好好念書，不要成天想些有的沒的。”

“呼！”

從夢中驚醒，腦海裏殘留的是男人淡漠如冰的聲音。他呆怔了許久才緩過神來，無力的抓了抓因為鑽被窩被弄的亂七八糟的頭發，他拍了自己腦門幾下，相讓頭腦清醒一點。

在地鐵上身體還是昏沉的，林深掏出手機浏覽着他們小組的計劃表，看了一會但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想到今天還會看見那個人，他的脊背突然一涼，霎時全身的細胞都活過來了。

趕到公司後便開始了馬不停蹄的工作，一直忙到快吃飯手裏的工作還是沒減輕多少，不過這種日子他已經差不多習慣了，挨一挨就好。

插曲發生在下午，小組裏的一位女同事從樓下取來了一束花，豔紅豔紅的玫瑰嬌嫩欲滴，各個都飽滿的盛開着，粗略一數可能有近百朵，一進來就引起了同事們的呼聲。

“是不是那個最近追你的高富帥送的啊？瞧瞧臉都紅了！”

抱着花的女孩果然滿臉幸福，一副深陷在愛情中的甜蜜模樣。

“哎這花你準備放哪啊，下班的時候可別忘帶走！”

林深的眉頭一皺，他盯着女孩懷中抱着的花，又回頭朝總監辦公室看了一眼，剛準備站起來就看見老板來了。

宋翊笑笑的走了過來，道：“遠遠的就聞到香味了，果然是從這邊傳來的。”

崔姐打趣道：“是男朋友送的哦。”

宋翊對女孩笑，“花很漂亮，真羨慕你男朋友。”

“喲——”衆人起哄，女孩的臉頰緋紅一片。不過大家跟宋翊呆久了，也知道他的性子，因此不會當真，鬧一鬧就過去了。

“我也很喜歡花，不過。”他頓了頓，露出微微苦惱的神色，“可是我們那位剛來的總監對花粉過敏，他一直不好意思跟大家說呢。”

衆人頓時了然。

“顧先生原來會花粉過敏啊，我家小侄子也是呢。”

“那要不把話放到女生們的休息室吧，那個地方顧先生是怎麽也不會接近的啦。”

“有道理有道理……”

收花的姑娘去送花了，宋翊又把話題帶向了另一個方向，他長相俊美，笑容溫柔，并且沒有架子，是極易博得他人好感的那一類人，不久，整個辦公區便全是大家的笑聲。

起先林深一直注視着電腦屏幕上的文檔沒有回頭，然後他耷拉下眼簾，重重的在鍵盤上敲了下去。

剛認識的那個春節林深從熟識的學長那個弄來了顧暄家的地址，其間的曲折每每想起都要抹一把辛酸淚。

林深一直在苦惱新年什麽禮物過去，最後在一幫損友的指點下送了一束意思有點暧昧的鮮花。

“放心，那姑娘肯定會喜歡的，我挑的花絕對錯不了。”損友還在沾沾自喜。

林深眉頭一皺，“不是姑娘？”

“？？”

“嗯……是顧學長啊。”

“……”

不久電話裏傳來了對方的怒吼，“那你怎麽不早說啊！”

林深有點委屈，我說了的啊，是尊敬并且重要的人，你們幾個全部忙着腦洞大開哪裏有時間理我？

當天晚上收到消息說花已經被簽收了，林深戰戰兢兢的打了電話過去。

“喂，學長你好，我是林深。”

對面遲遲沒有人說話，過了好一會才聽見一聲低低的“嗯。”

林深鼓足了勇氣，他抓緊了手機，“那個學長，我送過去的花你還喜歡嗎？”

然後他就非常明顯的感覺到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林深暗想，糟糕了，該不是學長不喜歡吧，早知道就不該聽那幫家夥的建議。但是新年這種時候家裏多放些花束應該很喜慶吧，這樣會有過節的氛圍啊。

就在林深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電話那頭開口了，聲音沉沉的，帶着些沙啞，不像往日那般咄咄逼人，他說：“很喜歡。”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他說很喜歡。

林深一怔，心髒瘋狂的跳動了起來。他臉頰微紅低下頭去，“學長喜歡就好。”

兩人靜靜的沉默了一會，誰也沒有說話，彼此之間萦繞着若有若無的平和氣息。電話那頭傳來了小孩子的笑聲叫聲，然後是煙花爆竹的聲響，有人在喊青年過去，環境太熱鬧讓林深有些聽不清楚。

然後他聽見顧暄說：“新年快樂。”

林深眨了眨眼，笑了，“新年快樂。”

挂斷電話，隔絕了另一方天地的歡快熱鬧，林深一個人縮在寝室的床上，溫軟的笑容慢慢褪了下去。

周遭安靜的有些詭異，四周空蕩蕩的，大家都回家過節了。林深慢吞吞的從床上爬了下來，他拉開窗簾看着黑的像是浸了墨汁一樣安靜的校園。遠處忽然有煙花綻放，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宛如鮮花漫天，林深看得呆了，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