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那個小區。
他以前通透智慧,冷靜從容,卻每每在面對棠玉的時候總是有無法控制的不淡定。明明應該毫不在意,但心裏,卻總是擱不下。
将車停在車庫對面的通道上,沈烈驚訝的發現那間車庫的卷簾門半掩着,昏黃的燈光幽幽暗暗,而車庫裏卻空無一人。
将被子和衣服從車裏拎過來,沈烈一彎腰進了車庫,四下裏一打量,這裏的簡陋程度比自己下午遠遠看到的情景還要更糟糕一些。單人的木板床上只有一條薄薄的被子,舊家具店裏淘回來的桌椅漆都掉光了,油膩膩的擺滿了臘肉火腿鹹魚之類的年貨。也沒有櫃子可以放額外的東西,只有牆上釘着一條麻繩,毛巾和衣服都在繩上胡亂搭着。
沈烈只能将帶過來的衣服被子擱在床上,才出來就遇上隔壁一個瘦骨伶仃的廣東女人,她将沈烈上下打量了一番,操着一口口音濃厚的普通話問:“這位先森很面生,是來找玉仔嗎?他往那邊找他的貓去了,要偶幫忙去把他叫回來嗎?”
沈烈躊躇了一下,方道:“不必了,我是他親戚,只是給他送點東西過來而已。先走了,告辭。”
廣東女人看着沈烈開車離開,撇了撇嘴,她還真沒想到棠玉會有這樣的闊親戚。
小區的那條小河邊,棠玉已是找到了丢丢,這笨貓爬到河岸上的那株梧桐樹上,卻是不敢下來了,難怪一晚上都沒瞧見它的蹤影。
“丢丢,別怕,我上來救你!”棠玉一邊哄着小貓,一邊琢磨着辦法。貓所在的樹梢雖高了些,其實也難不倒他,只是那樹枝橫在河面上,瞧着卻是有點吓人。
但天已這麽晚,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棠玉只能親自動手順着樹幹往枝桠上爬去。
沈烈将車開出小區的時候遇到一點麻煩,河邊堵了不少人,他不得不按了按喇叭,又将頭探出車窗外,向一個路人問道:“什麽事,這麽多人擠在這裏?”
“有個小孩救貓掉河裏去了,走,趕緊瞧瞧去!”
難道是唐煜?!他可不會游泳,而且最是怕水!沈烈心中一凜,将車熄了火下來一瞧,果然黑漆漆的河面上有一個人影正在撲騰着。雖然岸上圍了一大群人,但天氣寒冷夜色又黑,那條河又被扔滿了各種雜物,平素裏穢氣沖天,是以竟沒一個下去救的。
沈烈救人要緊,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便只脫了身上的風衣和鞋便躍入河中。那河水臭不可聞,他屏住了呼吸游近那個落水的小孩,卻見對方已是掙紮的脫了力開始往水裏沉去。
夜色極黑,只有微弱的星月之光零零星星的灑在河面上,沈烈知道這種情況下如果任那孩子沉下去自己水性再好也再難把他撈上來,忙忍着惡心認準方位一個猛子紮進那渾濁的水中,奮力向前一游伸手環住了那人的腰。浮出水面時懷中那人已是軟軟的不動了,沈烈扶着他的後頸看清那人的容貌,果然便是他!
“唐煜!”這一瞬,沈烈肝膽俱裂,趕緊抱着失去了知覺的少年游上岸,他在國外時也曾學過一些急救知識,當下便讓尚有微弱心跳和呼吸的棠玉俯卧在自己膝頭,壓其背部幫他排出肺中和胃中的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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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意浸潤,渾身濕漉漉的他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過分的緊張更是使他的雙手的動作都有些僵硬變形。不敢想像如果今夜自己沒有來,或者是剛才離開的時候選了另一條路,會是怎樣。不敢想像如果就此一別會永遠的失去他,又将是何等境況……只是想上一想,已更是遍體生涼。
這時,棠玉卻已是“哇”的一聲吐出一灘水來,昏昏乎乎的他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救了自己的人,凍得發紫的雙唇不由得一陣顫抖。
“你……”
“別說話,保持呼吸!我先抱你回家。”沈烈鼻子有些發酸,心卻終于落了地,忙取過自己脫在岸邊的風衣裹着他打橫抱起。
“貓……我的貓……”被抱在懷中的少年臉色發青,四肢還微微有些痙攣,虛弱的語氣聽來分外的令人揪心。
“別擔心,貓會游泳一定沒事。”沈烈怕他着涼,顧不上開車,抱着他一路奔回那間車庫。先幫他脫了濕衣裳,正想打點熱水幫他擦擦身子,但桌旁唯一的那只暖壺裏卻只剩一丁點兒熱水。無奈他只得從挂着的繩上取下一塊半幹的毛巾胡亂幫他擦了擦,又取出自己今晚才帶來的那床厚羽被幫他蓋上,瞧着小家夥呼吸漸漸平穩,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忙完這些,沈烈這才發覺得自己已是凍得渾身哆嗦,無奈唐煜這兒并沒有他可以替換的衣裳,他只能換下濕衣穿上那件風衣勉強湊合着。但濕漉漉的西褲還冷冰冰的裹在自己身上,這鬼地方又冷得跟冰窖一樣,一陣陣風從卷簾門隙縫裏吹進來,凍得他連着打了幾個噴嚏。
被暖暖的安置在被窩裏,棠玉已是從剛才落水的驚懼慌亂中慢慢的清醒了過來。本以為自己會淹死在那條河裏,不料卻是沈烈來救了他,再沒有比這更令人意外的事。眼角餘光瞟見床上那包衣裳,他這才明了男人來的目的,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慢慢爬上他的心頭,像長着尖牙的蟲子一口一口的在那個被深深傷害過的地方撕咬着,酸痛難當。
“謝謝你救我……”看着沈烈那蒼白的臉龐和泛紫的雙唇,棠玉垂下了眸,低低的道:“我現在沒事了,你回去吧。”
“今晚我陪着你,如果發燒什麽的,我還可以及時送你去醫院。”男人坐在那張并不令人舒适的椅上,疲累的眉眼因他的話更是黯了黯,但堅定的口吻卻仍不容拒絕。
真讨厭他這種專橫的語氣,但棠玉還是無法抗拒那雙望進自己眼睛最深處的黑色眼眸。賭氣的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眼睛,不要看他就好,就當他是空氣!等天一亮,他要是再不走,就趕他出去,讓他也嘗嘗被人趕走的滋味。
但沈烈在竈臺那邊忙忙碌碌弄出的聲響,卻沒法兒讓人把他當作是不存在,棠玉正想把被子拉下來看一眼究竟,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卻端到了自己面前。
“把湯喝了。”男人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我不喜歡喝姜湯。”棠玉将頭扭向另一邊,哪怕是他救了自己,也不想領這份情。
沈烈靜默半晌,令他極為驚訝的放低了姿态,放柔了聲音道:“身子浸了冰冷冷的河水,又吹着了風,喝了這碗姜湯也好祛祛寒氣。”
“不用你假惺惺。”想起他以前的無情,棠玉緊咬着唇,倔強的道:“反正我現在跟你半點關系也沒有,你還管我做什麽?就算是我生了病,也用不着你來心疼。”
沈烈惱羞成怒的目光在幽暗的燈光下霍然一跳,但小家夥那副受傷的表情卻像是一根尖刺,紮在自己最柔軟的地方,說什麽也對他說不出重話來。
于是沈烈便自己喝了一大口姜湯噙在口中,另一手捏住棠玉的下巴,俯身将唇貼上那惱人的小嘴,不容他後退閃躲,另一手壓着他的後腦勺強行撬開他緊閉的牙齒,将口中的姜湯全數渡到了他的口中,又不顧他的嗚咽掙紮,頂住他不斷閃避的舌尖,逼着他将姜湯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你就只會欺負我!”棠玉被逼得氣都喘不上來,又嗆又咳,一時,連眼睛都紅了。
“你是要自己喝,還是繼續要我喂?”小家夥雖是動怒,表情到底生動了許多,不再像下午那般讓人心悸的冷漠。而且,他的唇,還是自己記憶中那般的甘甜怡人,讓沈烈久未萌動的心微微一蕩。
其實,他現在所做的事完全違背了自己的意願,但面對眼前這個人,他卻總是全然無措。恨他嗑藥濫交的時候真是痛心疾首、身心俱疲,但現在看他困頓脆弱,卻又為他憐惜傷懷、難以割舍。
自己,究竟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棠玉爬起身來,負氣端過那碗一仰脖喝幹了,将空碗丢還到沈烈手中,嗆聲道:“你不用再裝出一副對我好的樣子,我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文件需要我簽字?統統拿來,我全部都簽!以後你不要再來煩我,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在你看來,我過來找你,就是為了讓你簽什麽文件?”沈烈半眯着眼眸瞥他一眼,素來心高氣傲的他被棠玉想得這般不堪,自是有些生氣。
見男人又變得這般語氣不善,棠玉更是一股怒氣直沖腦門,忿忿的反擊道:“在你眼裏,不就是一直把我看作是貪圖錢財、一心想要跟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