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兇浮水
她悄無聲息地掀開船簾,走到專心劃槳的少女身後。
然後她慢慢地擡起自己玉筍牙般的手指……
少女沈花霍然轉身,膚色微黑的臉蛋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夫人也想劃槳玩嗎?”
劉清宛看着自己懸在半空的手,嫣然一笑,“自然是好的,我還從來沒有劃過船呢。”說着自然地伸手接過了木槳。沈花在一旁撲哧一笑,“夫人不會劃船呢,要是覆了船,我們可都要落水了。”
遠遠的,岸邊站着劉清宛的侍女,正一臉着急地等待着。
劉清宛将手中的木槳遞給沈花,“我怕水,還是你來劃吧。”沈花接過來,眼眸一閃一閃的,“夫人怕水怎麽還敢跟着奴婢上船?您就不怕上了一艘賊船嗎?”說完她就咕咕地笑起來,就像一只停在樹枝上的小麻雀。
劉清宛讨厭她這種笑聲,就像一種嘲笑。
尤其是在這艘烏篷船上,早有侍女偷偷告訴自己這個農戶賤民勾搭上了四少爺,就在這上面極盡雲雨之事。劉清宛一想到那香豔的畫面心裏就一股怒火上升。在家裏那兩個美妾已經讓她很憋屈了,現在到了外面,竟然還有一條狐貍精在這裏興風作浪,她心中惡氣難以平息。
“只怕不知是誰上了誰的賊船。”劉清宛冷冷一笑,等到沈花聞言擡頭看她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又是一派溫和。
沈花将烏篷船劃出蓮葉叢,“夫人接下來要去哪裏?”
不遠處一艘漁船正飛快地靠近,沈花視而不見。然後不等劉清宛的回答,朝着相反的方向劃去。
落丘湖不大不小,但也足夠展開一場追逐了。很快,沈花将烏篷船劃到了湖心。四周茫茫然如大海,沒有任何東西,只有水。
劉清宛抓緊一邊的船身,纖細的手指開始蜷縮。
岸邊,湖白她們趕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一幕。烏篷船孤零零地飄蕩在湖心上,而漁船距離它還有一段距離。
如果這個時候……
“天吶!”顧金绫遙望着湖心,不知道那個人打算幹什麽。
烏篷船上,劉清宛依靠在船簾上,随時準備躲進裏面。
面前膚色微黑的少女笑得一臉明媚陽光,她那漂亮的五官微微舒展,往上斜的眉眼妩媚而狡猾,“夫人,你似乎太看得起自己了。”
劉清宛冷哼一聲,努力壓抑住自己內心翻湧的恐懼感。方才她就應該把她推下去的!
沈花放下船槳,仍由船只飄蕩着,然後膝行靠近劉清宛,“我從小就在這片湖裏長大,沒有人比我更善于凫水了。如果這艘船翻了,你有把握游到岸邊嗎?”她又古裏古怪地笑了起來。
劉清宛朝岸邊望去,這麽長的距離,她恐怕真的不能游到。
沈花微微一笑,笑得風情萬種,“我不殺你,來,讓老天來決定你的生死吧!”
那一刻,她高高在上,仿佛是主宰生命的女神,她笑得那麽自然,又那麽邪惡!
劉清宛驚惶地喃喃自語,“可怕的人……”
說話間,沈花撲通一聲落了水,劉清宛還沒有反應過來,船只一側傳來一股大力,然後船翻了。
她不可避免地掉在水裏,一陣撲騰,烏篷船被沈花推得遠遠的。
劉清宛知道自己應該趕快游走的,但是她忽然發現自己不會游泳了,她漸漸沉入水底,怎麽也浮不上去了。她太緊張了!忽然沈花如一道魚影般迅速地游過來,她一把抓住劉清宛的手臂,劉清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的頭就被一把按下,水咕嚕咕嚕地冒着氣泡,她完完全全地陷入了一個水的世界。
然後劉清宛像一只木偶被一把提了上去,她模模糊糊地想這個少女的力氣可真大。沈花在水裏如魚得水,臉上還在微笑,“夫人怎麽不游了?走吧,再不走,你可就要死了!”
死,多麽遙遠的事情。劉清宛開始伸出手臂,搖擺自己的雙腿。她心裏感到一種難言的羞辱感。
因為此時此刻,她就像一頭沒有任何力量的牲畜被主人在後面驅趕着,她漸漸失去力氣,又往湖底沉落。
日光閃耀在湖面,而湖裏一片寂靜。有水草纏繞住劉清宛散開的絲發,她那一身水紅衣衫蕩漾在水裏,仿佛鮮紅的血水在彌漫着。頂上是近乎虛無的蒼白。她無望地閉上眼睛,開始認命。
突然,嘩啦嘩啦的水聲從耳畔響起!劉清宛睜開眼睛,求生的渴望又讓她開始掙紮起來,碧綠的水草此刻成了最大的障礙。她想浮上去,但沈花不知何時又游了過來,她就像一條美人魚,游走在她旁邊,然後伸出她那雙常年做農活的手死死按在劉清宛的頭頂上,劉清宛再次沉浸在水域裏。
“沈花,你給我出來!”沈落帶着焦急與驚惶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水下只有無聲的壓迫與反抗。劃槳聲漸漸消失了,然後一條人影從水上方游了過來。
沈花迅速地收手,然後改成去扶持劉清宛的姿勢。
沈落跟沈花一齊将劉清宛拉到了船上。劉清宛面色蒼白,已經昏迷不醒。
沈花在一旁抹淚,“哥哥,太可怕了,船到中間忽然翻了,夫人一緊張竟然忘記怎麽游泳了,我想去救她,結果那些水草又伸過來,要不是,要不是哥哥及時過來……”她面有憂戚,好像剛剛經歷很可怕的事情。
沈落看了她一眼,他心裏覺得有些古怪,但又很困惑,“妹妹不要怕了,現在我們先把夫人肚裏的水擠出來。”
……
湖上書亭裏,劉清宛悠悠醒來,她蹙着眉,因為亭裏還有其他人。
氣氛微微凝重。
劉清宛巡視一周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什麽。顧金绫款款步上前來,“四嫂嫂現在感覺怎麽樣?好好的船怎麽會翻了?”她說話溫言軟語,劉清宛聽在心裏卻很不舒服,總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
而且,那個膚色微黑的農戶女兒竟然在哭!
劉清宛坐在榻上,背靠軒窗,冷眼看着她。顧金绫見她不說話,又柔聲說道,“四嫂嫂,你怎麽會跟着一個下人跑到船上游湖?”說話間,她順勢坐在了榻邊,烏沉沉的眼睛看着劉清宛。
“她說了什麽?”劉清宛忽然問道,眼神厭惡地看着沈花,又重複了一遍,“她究竟跟你們說了什麽?”
站在書架邊的祝靜素出聲道,“四嫂莫急,左右不過是一個下人,犯不着低了自己身份。她說的話誰也沒信。”話雖這麽說,沈花到底還是惡人先告狀了,劉清宛咬着牙,想到自己去找沈花的原因又實在難以啓齒,幹脆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沈花收了眼淚,帶着些許抽噎說道,“是我不好,要陪夫人去湖裏賞荷花,結果……”
她不說了,留下意味深長的空白,低着頭小聲地抽泣,無限委屈。
顧金绫看着她,眼神略微厭煩,“好了,你出去吧,這裏沒有你什麽事了。”
“慢着,我想這裏應該還有一些事需要确認。”祝靜素出言阻止道,然後轉向劉清宛,“不知四嫂嫂身體好多了沒有,不如我們移步廳堂,将所有事情都理個清楚。”
劉清宛面露疑慮,但祝靜素站在那裏不動,有着無形的壓力。她只好點頭答應。
與此同時,聽風閣邊上,祝緞帶着魯浣紗找到了打掃閣樓的侍女布兒。
布兒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女,只是動作有些鬼鬼祟祟,眼神帶着探究與心虛。她從湖邊回來,手裏多了一桶水,沿着青石小道走過來的時候被祝緞攔住了。
她不安地退到一邊,低着頭不說話。
“剛才你為什麽要跑?”魯浣紗語氣有些急躁,就差沖上去揪住布兒的衣袖了。
布兒眨了眨眼睛,然後指着自己的水桶,“我……我剛才只是打水去了……”
“這幾天都是你在負責打掃聽風閣嗎?”祝緞拉住魯浣紗,示意她讓他來問。
布兒擡臉,飛快地瞄了祝緞一眼,然後低下頭小聲說道,“是的。”
“那你有沒有發現一些怪異的事情,比如……”祝緞盡量和顏悅色地問她。
“沒有,我什麽都不知道。”布兒連忙否認,同時又退了一步,就像一只被驚擾到的小兔子。
魯浣紗雙手叉腰,身體往前傾斜,“你慌什麽慌,一定是做了虧心事,你快點從實招來!”
“妹妹,你們找到了嗎?”忽然一道聲音傳來,他們循聲望去,只見湖白從一條小道上走過來,因為走得有些急,臉頰微微泛紅,她見他們正在審問一個侍女,頓住腳步,“養鹦鹉的侍女,是不是已經遭遇不測?”
祝緞點點頭。湖白微嘆了一聲,然後說道,“你們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她說完,看了一旁低頭提着水桶的布兒,“把她也帶上吧,我有些事情也想要問問她。”
布兒霍然擡頭,憤懑地瞪了湖白一眼。因為湖白在魯府的身份不高,現在她出面這樣說,布兒心裏自然不服。
“姐姐,莫非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魯浣紗一臉緊張地看着她。祝緞也看着她,臉上的神情更加專注。
湖白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角,“還差一點。待會我們就去廳堂彙合,現在我們需要去查看一下養鹦鹉侍女的屍體,”她看着越來越心虛的布兒,“要知道,這個世上最不會撒謊的就是死人。”
廳堂上,被叫來的祝家四少爺祝缣一臉不耐煩地坐在座位上,“死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也要你們這些小姐在這裏四處折騰個不停?連二哥都不在乎,你們在這裏瞎追究什麽……”他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着,祝靜素蹙眉瞪着他,“四哥哥說話也太不靠譜了,二嫂也是無關緊要之人嗎?她好歹也是我們祝家新過門的媳婦,不到兩天就沒了。若是傳出去,不給個說法,指不定怎麽說我們祝家呢。”
祝缣斜眼看了她一眼,“喲,我們家的靜妹妹當初不是一門心思袖手旁觀諸事不管的嗎。現在怎麽來了個大轉變,連金绫妹妹都不管了,你現在倒是跳出來了,我可真想不通。”
顧金绫聽到他扯到自己微微一笑,柔聲說道,“我可沒有不管,只是以為兇手已經确定是誰了,哪想到昨夜又出了殺人事件,今早四嫂嫂又差點在湖裏淹死,看來那個兇手還要再殺下去呢。”
祝缣看了看笑得溫柔的顧金绫,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祝靜素,這才驚覺自己被這兩個妹妹聯手夾擊了,他怎麽忘了永遠不要跟女人抱怨任何事情,正懊悔着,祝靜素忽然問道,“四哥哥怎麽也不去關心四嫂嫂一下?自從你踏進廳堂起,你可一眼都沒瞧四嫂嫂過,你讓她怎能不難過?”
劉清宛因為落水身體泛寒,此時便坐在了廳堂屏風後,遮着簾幕,看不到廳堂裏的情景,卻能聽到聲音。
只聽祝缣懶懶地說道,“這不是案子重要麽,你們有什麽要問的快點問。”
祝靜素和顧金绫面面相觑。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用三章來解決這樁案子的,但是……
怎麽越寫越複雜了呢?憂傷╮(╯▽╰)╭
下章一定把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