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并非堅不可摧
顧成也很慶幸他此刻看到的都是記憶裏的視頻，辛璃失憶，只要她多看過去的甜蜜就不會再記得顧成也究竟是如何對她做戲，他不過是見到一丁點的畫面心裏就堵得慌，若真是被辛璃知道真相，顧成也會發瘋。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正人君子。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他想紅想成為人上人，想擺脫家道中落的事實，他本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貴族，只可惜輝煌難以持續，好在辛璃愛他，不顧一切對他奉獻出所有，不光是財力的支持，辛璃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他。
他們是熱戀中的情侶，不過是他曾經演的一出虛情假意。
他後悔了，犯了錯可以重來，他想挽回辛璃，想重新開始。
于是在她的回憶裏做了手腳。
黑龍山的手信寄到了原來的辛家住處，那裏早已無人居住，手信輾轉到達顧成也手中，自此，他才知道辛璃存放的秘密基地。
信，他看了。
錄像帶，他也看了。
他以為會有對他不利的過往，結果全部記錄的是辛璃對他的好，每多看一秒，他的心都像是被利刃狠狠刺了一刀。最後他裝作第一次到達金城倉庫，假裝毫不知情的把那些東西搬運回來。
顧成也無比期望辛璃能想起她的愛，又擔心她想起他的冷漠。
幸好，辛璃一直記不起過去的事，顧成也反倒松了口氣，只要她将錄像帶的回憶看完，總會找到一點她曾愛他的事實。
辛璃已經沒有親人可以依靠，顧成也陪了她三年，他就是她最親的人，是一輩子都不能分開的愛人。
什麽找來的哥哥，什麽血緣的牽絆，顧成也統統不信！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帶她走！
顧成也在門口待了太久，最終推門進去，辛璃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他走路很輕，即便是有聲音都被吸附進地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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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璃比平時回的早，這才晚上九點不到她就困了。
顧成也關掉冒雪花畫面的視頻，轉頭單膝跪在她面前，指尖觸碰上她的唇瓣。她睡覺不安分，平躺着翻個身正好對向他胸口出，顧成也嘴角溢笑，低頭聞到了她身上的清香，淡淡地，是她常年用的洗浴香味，也是顧成也特意找回的味道。
每一次抱着她，顧成也都會深嗅她的味道，沒有其他女人身上的刺鼻香水，清雅自然的剛剛好，也就這一小細節讓他有過片刻的迷失。
那時候，他對辛璃也不全是厭惡，她很聽話，她很愛他，只要他想要的，辛璃都能做到，一個女人為他死心塌地到此地步，說不感動都是假的，但這些所謂的感動對于他的未來沒有幫助。
他從前有多渴望成功，現在就有多後悔。
“阿璃……”
顧成也輕嘆一聲，低頭貼上她柔軟的唇角，呼吸逐漸熾熱，連同他的心跳，砰砰砰，阿璃，你有聽到我的心跳嗎？他是為你而跳，阿璃，你回頭看看我吧，我求你留在我身邊。
他何曾卑微到此地步，如同她腳邊能任人宰割的草，也是一只被抛棄的狗，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不，他不能去，他哪都不去！他要将她拽在手裏，死死的按在懷裏，“阿璃，你是我的。”
顧成也近乎癡迷的抱住她，越擁越緊，辛璃的呼吸都快要受阻，她開始掙紮，顧成也仿佛沉浸在一場暗黑的夢裏，她越是掙脫他越憤怒，一心念着“不能走，你不能走，誰都不能帶你走”，心口一滞，顧成也的雙眸定定地撞進辛璃陡然睜開的眼裏，他不管不顧咬住她的唇，舌尖強勢攫住她的，瘋狂的執念讓他入魔，辛璃舌尖吃痛，雙手雙腳都在向外推他，“唔……”
害怕嗎？
害怕就對了，辛璃，你要聽話。
這無疑是一場發洩似的親吻，顧成也溫柔久了，偏執的愛一旦被曝光，便再也剎不住，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他的辛璃曾經滿眼都是他，如果失了憶愛就沒了，那算什麽愛？
“顧……嘶……”辛璃的掙紮在他看來是對他的羞辱，他已經學會了愛人，知道如何去深愛她，辛璃卻成了一張白紙，憑什麽？
顧成也眼角一縷光尤為淩厲，他就那樣緊盯着辛璃，将她的痛看進眼裏，把她的痛吞進肚，直到舔舐到兩人唇間纏綿的血腥味，他忽然看着她笑了，轉眼，他又變成了那個溫柔如春風肆意的男人，右手撫平她的碎發，一路下滑到她唇邊。
“阿璃，我吻你了。”
明明是他趁她入睡強吻，卻像一個求吻的紳士，眼裏都藏着浪漫，可若仔細看就能發現那層偏執的浪漫背後的冷漠，辛璃不是第一次見證他天生的好演技，溫柔也好，強勢也好，看似處處都為她好。
可辛璃滿腦子都是視頻裏他轉身時的眼神，定格了幾十遍，才讀懂那種假意的溫柔最傷人。
她醒來第一個見的人就是顧成也，她的一切都是他給的，熟悉又陌生，不論視頻裏的辛璃怎樣愛眼前的這個男人，她都像是在看另一場與她無關的戲。
顧成也再吻上她的唇，辛璃偏了頭，她愣愣地看向牆面，那上面印着他們的倒影，相依相偎也遠隔千裏。
“阿璃。”
“顧成也，我還是想不起來。”
他沒說話，默默抱着她進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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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淩晨，顧成也仍舊在露臺上抽煙，辛璃的哥哥找上門，辛璃卻未曾跟他提起，說到底，辛璃對他多留了個心眼，她始終都不信他。
顧成也心中急躁不堪，返回到影音室，拿起錄像帶左看右看，他給金城倉庫的人發過消息，那邊并沒有遺漏東西，白靜怡大概是世界上最恨辛璃的人，如果她也參與了其中，肯定不會只是寄來一盤錄像帶那麽簡單。
他拆開錄像帶，仔仔細細由裏到外看了幾遍，記起來之前看到的雪花狀更加疑慮，下一秒塞進播放器裏直接往後加速，越過前面的海邊熱吻，跳過十分鐘的雪花屏，最後五分鐘前終于恢複正常畫面。
辛璃坐在鏡頭前，面容憔悴，她雙眸頹廢無光，哪怕是提到“顧時”的名字都無任何波瀾。
顧成也有五年沒聽過辛璃叫他的名字，像是一聲從遠方傳來的呼喚，輕飄飄落在他耳邊，轟然炸開。
“顧時，我恨死你了，可我還是好愛你，我愛你這麽多年，你連再騙騙我都不願意，你就像以前一樣騙我到底，我也不會恨你。”
她摸去臉上的淚痕，哭着笑了。
“你從未愛過我，顧時，我會死的，我要痛死了。”
她平靜的笑着說完，畫面又回到雪花狀态，三分鐘後徹底黑下來。
屏幕上印着他的輪廓，他身上宛如多了幾根細線，無形中拉扯着他的呼吸，一點一點收緊，他也要痛死了，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光，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他紅着眼感受到了絕望。
**
一道陽光穿過辛璃的身體，她轉頭看去被刺到微眯雙眼，身後傳來輕柔女聲，聽得出來上了年紀，女人喚她名字，然後徑直穿過辛璃的身體。
辛璃變得透明，她看見面前女人的臉被光暈遮住，面容模糊泛起柔光，她明白或許是腦海中殘存的一絲記憶穿出來了。
另外一個真實的辛璃看起來粉嫩團子一樣，軟乎乎很可愛，約莫6、7歲的樣子，她撲進女人的懷裏，奶聲奶氣的叫着“媽媽”，明白了，這是她小時候的回憶。
辛家的獨立別墅中每一個裝飾她都很熟悉，從院門外的香樟到客廳裏置放的三人全家福畫像，上面的簽名旁印着她的小手印，圓乎乎的指頭可愛極了。
後來，畫面如同按了加速鍵，辛璃站在房子中央，見證了辛家別墅裏發生的大大小小事項，她彈鋼琴獲獎了，爸爸為媽媽慶祝生日，她考上了好高中，爸爸答應全家去度假……直到遇見了顧成也。
13歲的顧成也冷冷清清不愛笑，爸爸說他是因為母親的事才變得如此沉默。
爸爸拍她肩，說道：“阿璃，去跟顧時哥哥打個招呼，他剛搬到這邊，以後要多照顧他哦。”
顧成也還叫顧時，他從其他地方搬到金城，湊巧與她家做了鄰居，金城的富豪區各個都非富即貴，顧時也不例外，但他與旁人不同，辛璃與其他夥伴玩鬧時只有他在安安靜靜的看書。
也難怪辛璃會注意到他。
辛璃遵照父母的安排，時刻圍繞在顧時身邊，吃什麽做什麽學什麽樣樣都要與顧時一起，顧時煩她卻不會用言語去拒絕，辛璃還小根本看不懂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以為他也是願意的。
就這樣到了18歲，顧時父親欠債逃難，顧時迫不得已搬出富豪區，家道中落被犬欺，唯有辛璃抱住他，“顧時，你還有我。”
他清冷的視線落在她紅透的眸子裏，他還是不說話，只是不再拒絕辛璃的吻，他們擁抱親吻上床，在最歡愉的時候，她在他懷裏哭着說愛他，嬌滴滴的千金被他徹底玩在了手裏。
他的手握住她的細腰，呼吸缱绻在她耳畔悄聲問：“你能為我做到什麽地步，辛璃？”
她喘着氣，哭得臉都泛紅，因為他的撞擊而微微張開唇瓣，斷斷續續發誓，“我，我不能沒有你，顧時，我的命都是你的。”
“命都是我的，你願意為我去死啊？”
辛璃的誓言夾着哭聲，又藏着無數的愉悅與悸動，“顧時，我愛你，這輩子我只愛你，我知道你也愛我，你只愛我。”
顧時在她身後陰沉着臉，一次次撞進她心裏，沒有言語。
再後來，真千金出現，她的模樣照樣模糊不清，顧時就站在她們中間，真千金炫耀似的挽住他的胳膊，“顧時，你選誰？”
他無動于衷，目光從辛璃面上掠過，如陌生人般，“辛璃，我從沒想與你過一生，我不愛你。”
辛璃哭了，身心都疼，她從夢中被喚醒，醒來就看到顧成也。
他的樣子那樣陌生，仿佛套了一層假面，虛僞的想叫人撕掉，尤其是這會擔心的神色湧上來，他伸手試圖握住她的，結果被辛璃下意識躲掉。
顧成也不在意她的反常，只當做是噩夢後遺症，依舊關切道：“別怕，阿璃，我在這。”
辛璃手心全是汗，額頭也是，後背更是，她蜷縮在一角用的是防禦自保的姿勢，她不想讓顧成也靠近，“你為什麽在這？”
“聽到你哭就來了。”其實他早已在她房裏坐了一個小時，看到她從安穩的睡夢中變得掙紮難過，他也愈加難安。難道是因為看到了視頻最後的內容？他想問但不敢問。
“夢到什麽？”
辛璃捂着頭皺眉，“不記得了，頭疼。”
她難過，顧成也就心軟了，“阿璃，想太多就會頭疼，乖，我在這陪你。”
辛璃腦中一團亂麻，忽然擡頭問他，“你以前也這樣對我好？”
顧成也站在她床前，掀開了那層薄被，“阿璃，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痛我也會痛。我承認，一開始你愛我更多，但此刻，我愛你更深，你是我的命，我願意為你而死。”
辛璃瞥見床頭的時鐘，淩晨四點四十四分，她有些害怕，顧成也固執的爬上她的床，用幹毛巾給她擦拭身體，從鎖骨到手指，一點點滑下去，令人不寒而栗。
顧成也忽視掉她的害怕與抗拒，吻上她指尖，辛璃抽出手在被子上不着痕跡蹭了蹭，“我困了。”
“那就睡吧。”顧成也扶她躺下，再親親她額頭，“阿璃，我能躺在一旁嗎？”
“不可以！”
顧成也當沒聽見，主動睡在她身旁，隔着薄被緊緊擁住她，“阿璃，你想聽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他不停歇的說起過去，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辛璃背對着他眼睛睜的好大，窗外的月色即将散去，新的一天即将開始，她掙脫不開顧成也的懷抱，即便是睡着了，顧成也的束縛也未能消散，就像施了咒語只能被困在他身邊。
辛璃睡不着，看着日頭漸漸升起，眼眶再次紅透。
傍晚，陌生男人來到她的攤位前，一開口眼淚就掉下來，大男人見人就哭還挺稀奇，但辛璃胸腔發脹，見他哭自己特別難受，男人告訴她，“妹妹，我是你哥哥紀廷峥。”
不管她信不信，男人态度異常堅決，認定她就是他的親妹妹，他拿出生證明，甚至知道她後腰上的胎記，多戲劇化的一出啊，全被她碰上了。
辛璃當他是騙子，因為這個從林城來的男人說：“別相信顧成也，他不是好人。”
顧成也是她睜眼就見到的人，是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有人沖出來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他布置的騙局。
辛璃什麽都不剩，有什麽好騙的？
她不信。
卻也在動搖，連擺地攤的心思都沒有了，匆匆回去後又進入了影音室，她鬼使神差拿到那盤錄像帶再重看一遍，快進到雪花屏，她都要放棄了，然後屏幕變了。
她知道了顧時不愛辛璃的秘密。
任憑屏幕裏的人哭得有多悲慘，辛璃都當自己是局外人，她表現的很麻木，甚至眼淚都沒有流一滴。
以顧成也的性子，那盤錄像帶他肯定會看到，如果他問起來，他們就結束了，但是他沒問，越是證明他心裏有鬼，他想掩埋的過去恰恰證實了紀廷峥的話。
“辛璃，如果他愛你為什麽三年前才回到你身邊，如果他愛你，就不會在你昏迷兩年間不聞不問。”
她昏睡的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車禍又是怎麽發生的，她想的頭疼。
顧成也睡眠很淺，他知道辛璃沒睡着，哪怕是睡在一張床上也各懷心思，隔着巨大的鴻溝跨不過去。
他火熱的身軀貼緊辛璃的後背，腦袋埋在她頸肩深深嗅一口，呼吸愈來愈沉重，摟緊她的腰發出粗喘，辛璃感受到某處異樣，一股惡心油然而生。
眼淚活生生被逼出來。
顧成也觸到那行晶瑩，再火熱的欲望都被壓下去，他苦笑到身體發顫，松開她平躺在另一邊，雙眼盯着天花板開口道：“辛璃……”
你看到那盤錄像帶了吧，我知道你怨我，你骨子裏就恨我，哪怕你不記得我。
你不想我碰你，連一句軟和的話都不願意與我講，我算什麽？我不過是你曾經愛過的男人，是你先招惹的我，也是你說要放棄我，辛璃，我并非鐵打的不死之軀，我比你更疼。
顧成也發癫似的笑不停，辛璃只覺恐慌，她想離他遠遠地，腳都還沒踏上地板，手腕被他從旁拽住，力道之大讓她上半身都跌在床，顧成也沒看她，視線朝上只動着嘴。
“阿璃，別想逃。”
只有呆在牢籠裏，才會讓人有想逃的欲望，可辛璃很清楚，顧成也的牢籠并非堅不可摧。
她絕對能逃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