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年少

第21章 ☆、十八

? 十八

十一一過，西北入秋，黃了葉，起了風，高了天空，遙遠了太陽，飄了兩回雪，江生感冒一回，蔔方辭了職，在江生學校不遠處重新租了房子，做起了自由設計。江生在學校門口又遇上一回那個張哥，卻不是堵江生了，張哥看着江生，又看看不遠處走來的蔔方，咧開嘴笑了：“你們這是過上日子了？你跟那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江生問蔔方，哪裏不一樣了？蔔方看了半天，回答不出個所以然，蔔方看着是完全一樣的，這麽多年都沒有變的，完全一樣，這麽想着上前抱着人親上去打诨過去。

江生在路上碰到過席小東，問：“弟妹，我變了嗎？”

席小東看了好半天：“江，你沒變啊，還是那麽美！”

江生撇了撇嘴。轉身給w打電話：“親愛的，我變了嗎？”

w想了想：“氣質吧！”

江生對着鏡子，氣質嗎？光亮的額頭是自己的，眉眼也是自己的，連薄唇都沒有變，沒有瘦，也沒有長胖，怎麽就不一樣了呢？

w說：你以前，總是看起來很強勢，很霸道，其實根本就不是，每次暴走都是攢足了勁兒一起爆發的，大家私下說你像雪豹，不僅僅是因為長相，還因為性子，刺激豹子，就不要怪豹子動粗，不刺激豹子也別以為那就是貓，沒長大那也不是貓，那是豹子！不過，你現在啊，看起來大概是長大了的別人家的豹子，看着還是很美，特別美，但是也明确的挂了牌子“別人家的，請勿動手！”雖然比喻不恰當，但是，以前像是漂亮的野狗，現在是漂亮的挂着狗牌的狗。

江生對這個比喻當真無語的厲害，狗！還是豹子吧，似乎高貴一點兒！狗牌……

江生試着像以前那樣，挺直腰背，釋放戾氣，卻怎麽都感覺不對，蔔方看着江生對着鏡子擠眉弄眼，靠近，從背後抱住江生，貼着臉一起照鏡子：“我的江江怎麽一直這麽好看，好看了這麽多年了！”

江生立刻卸了氣：“說的跟咱倆多老了似的！”

蔔方笑：“嗯，我也更帥了！”

江生樂了，盯着鏡子裏的蔔方的眼睛：“老蔔～”

蔔方湊上嘴，從頸後親吻，伸手撓江生，江生嬉笑讨饒，轉身從浴室轉戰卧室。

江生不再思考哪裏變了，變了就變了，在蔔方眼裏都是自己，以前随時随地引的一堆莫名其妙的人發情，現在随時随地只引這一個人發情，就夠了，別人太麻煩，也讨厭，江生不想引那麽多別人，只引身上這一個人，就心滿意足。花蝴蝶一般四處招搖花枝招展的，有幾個是心裏充滿愛，是這樣暖暖的被愛填滿的？

變了就變了，江生喜歡這樣的變化，說明自己過的很滿足，很幸福，江生微笑的敞開自己，抱住伏在心口的蔔方。說明自己不再是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是一個人，沒有朋友好欺負的樣子，說明自己不再看上去就滿臉寫着我孤獨我寂寞我需要陪伴的可憐樣子，說明自己不用去僞裝堅強收集戾氣。

變了就變了，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可以，也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很幸福，滿滿的幸福，江生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伸手擦蔔方額頭的汗水，引來對方的深吻和更多的滿足。

變了就變了，就是這滿足感，江生不要別的，就要這滿足感，甘心情願只為一人的滿足感，蔔方不知疲倦，江生亦步亦趨。

還有比兩個人都心滿意足彼此珍視更重要的嗎？變了，就變了吧！

江生笑：變得好！

滿臉都寫着：“有家室，勿擾！”更好！

放了寒假，兩人早早的回了老家，江生上午在家裏陪母親，張羅着辦年貨，下午在蔔方家，協助着辦年貨或者聊天，和父親聊天，和母親聊天，最多的還是和蔔方聊天，似乎怎麽都說不完。不說話的時候就一起靠着，靠在沙發上，靠在陽臺上，靠在床上，所有可以靠的地方，兩個人相互依靠着。江生陪自己的母親逛街，買新衣，又陪蔔方的母親逛街，給一家人買新衣，每天忙的不亦樂乎，近年關，江生也有些着急了，年夜飯哪邊吃？江生蹙着眉頭，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靠在沙發上發呆，母親看着江生的樣子心疼了。年三十上午，江生的父親依舊沒有回家。母親忙完一切準備工作，在客廳抱着餃子，看着江生不停的來來回回，起起坐坐，母親嘆了口氣：“江江…”

江生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看着母親，母親彎了彎唇角：“你去吧！”

江生正大眼睛，有點兒懵，看着母親：“媽媽…”

母親點了點頭：“你那天說話我聽到了。我要在家陪奶奶，也許，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去吧，晚上回來，咱們再團年，讓他一起回來。”

江生酸着鼻子，紅了鼻頭：“媽媽…你…”

母親擡手擦了擦江生臉上的淚：“傻孩子，對媽媽來說，你是最重要的，你和爸爸一樣重要，爸爸那邊，我跟他說過了，也是爸爸說讓他晚上來團年的。”

江生抽着嘴角，說不出話來，伸手抱住母親把自己埋進母親的懷裏，母親笑：“傻孩子，大過年的，不要哭，哭一年的話，後悔都來不及，趕緊停！快去吧，晚上早點兒回來！回來再說，別誤了團年的時間。”

江生放開母親，推門出去，回過頭，看着母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媽媽，謝謝，謝謝你！”

母親擺擺手：“去吧，快去！”

江生抹着臉上的淚跑下樓，擡眼看到樓道口站着的人，這人站着，就在那兒，在冬日的陽光裏，沒有焦急，沒有急躁，沒有不安，只是安靜的等待，等待，等待，江生不知道這回這人又等了多久，江生一刻也不想等，跑過最後的的幾階臺階，被絆倒踉跄了一下，那人趕緊往前幾步，接住快要摔倒的人：“慢點兒，不着急的！”江生拉住接着自己的手，往樓上拽，蔔方跟着：“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事兒了？”江生擦擦鼻子沒有說話，蔔方不再追問，安安靜靜的跟上步伐。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麽相信，江生不說，蔔方不問，江生往東，蔔方不往西，江生怎麽做都有江生的道理，蔔方都完全相信，江生對蔔方又何嘗不是這樣？

江生拉着蔔方站到自己家門口，掏出鑰匙，幾次都沒能打開門，蔔方接過鑰匙，門從裏面打開，母親站在門口：“怎…”

江生拉着蔔方，看着母親：“媽媽，他是蔔方。我倆在一起，我就是想告訴你，謝謝你！應該我先說的…媽媽，江江不是故意不說的…”

母親噗笑出聲：“傻孩子，我還能不知道我的江江，快別哭了！趕緊走吧！”

蔔方沒有完全弄清楚狀況，卻看清楚了母親帶着笑和認同看自己的眼睛，聽到了那句“趕緊走吧！”蔔方扭頭看江生的淚眼，江生點頭，蔔方回頭看母親，母親在笑，蔔方擡手把江生的臉擦幹淨，拉着江生一起跪在門口，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頭：“媽，謝謝你，我們會好好的，我會對江江好的！”

母親伸手拉起兩個孩子：“傻孩子，晚上還來的，這麽着急幹什麽！快去吧，別叫你父母等久了！”

母親看着兩個孩子拉着手離開，關上門。

自己的孩子，怎麽可能不知道。

江生高中時候對那個袁明那麽好，母親就有所警覺，然而，似乎并不是什麽快樂的經歷，也沒有什麽幸福可言，那天的對話，母親全都聽到了，也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一邊逃避着現實，一邊也是覺得那個孩子，不好，不合适，對自己的江江不好。

江生心眼實誠，看起來精明，實際上卻是個一根筋，如果那天不是自己睡着，江江才不會跟自己說，有了想要一輩子好好珍惜的人。

時隔幾年，再次聽到兒子說喜歡了男人，母親知道，這是改不了了。心疼兒子的同時，也自責，自責的同時想到，兒子不肯當面跟自己說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會自責，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母親當然知道，為了自己，兒子和爸爸吵架，為了自己，兒子跟着爸爸出去應酬，為了自己兒子已經理解和體諒爸爸，這樣一個好兒子，怎麽能夠讓他不幸福。母親心裏只清楚一樣，她的江江，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江生和蔔方早早回到江家，蔔方放下手中的禮物，跟着江生蹑手蹑腳的靠近書房，父親正靠在椅子上，母親正在給父親按摩頭部穴位，蔔方拉了拉江生，兩人準備轉身，确定到裏面的談話聲，兩人相視一眼，重新靠在門邊兒。

“我也累了！”父親的聲音：“這樣也好，也是個機會。”母親沒有說話，江生知道，母親肯定點頭了。

“這些年辛苦你了，又帶孩子又照顧母親。”

“我們是夫妻。”

“江江跟那個孩子…叫什麽來着？”

“蔔方。”

室內一陣沉默，江生以為不再說話的手，父親的聲音再次傳出來：“蔔教授的兒子？母親是江江中學時候的教務主任吧，現在好像副校長了。姨夫是咱們市那個企業家！”

“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叫蔔方，兒子喜歡，也喜歡兒子。”

“要打聽清楚的嘛，不然，萬一有個什麽，吃虧的是咱們兒子。這個姓，應該不會錯，早幾年知青下鄉的時候過來的，那年頭的高材生，都是真材實料的，背景清白的，晚上看看，真心對咱們江江，那就這樣吧。我回頭親自給蔔教授打個電話。”

父親嘆了一聲：“還留過學，澳洲也是留學。副校長的事兒，文件還沒下來，你知道的。”

母親笑：“行了，我還能跑出去亂說！”

“如果公開，影響力有點兒大，就咱們這兩個家庭這樣。低調點兒吧，對外說是咱們幹兒子。”

“好，我跟他們說。”

“明年交接完了，我帶你出去旅行吧！你又瘦了。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說想去天涯海角的。”

“去哪兒都一樣，我們一起就行。”

蔔方看着江生：“？”

江生看着蔔方搖頭。

江生指了指客廳，兩人轉身，剛剛站直，被父親喊住：“偷聽，江生，誰教你的！”

江生吞了吞口水，帶着笑轉身：“爸爸！”江生推開書房們。蔔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震住了，轉頭看着江生：“爸爸？”

江生點頭：“是的，爸爸…”

若說剛剛被爆了家底兒，蔔方有些隐隐的膈應和不痛快，現在則是震驚了，這個人的腦子裏究竟裝了多少東西！

父親看着愣愣的蔔方：“你留下，你們娘兒倆先出去，我跟他談談。跪一下就要我兒子，想的太簡單了！”

江生緊張的擡眼看着母親，母親憋着笑，搖了搖頭，拉着江生，退出書房。

蔔方看着眼前的男人，打小就從電視上看到這個男人，過年的時候總是在電視機裏和大家說“新年快樂，阖家歡樂”的男人，自己不止一次指着電視裏的這個男人說：“好帥！”的男人。這個男人居然是江江的爸爸，難怪江江的性子中有那麽多的警覺，江江那點兒警覺根本不夠用吧！沒有出什麽意外真是走大運了！

蔔方的腦子瘋狂旋轉着，怎麽跟這個男人說，是的，我就要你兒子！蔔方不敢說！

父親看着蔔方，心裏想的什麽全都寫在臉上，還真是簡單的小孩！父親沉着氣息：“你有什麽要說的？”

蔔方回神，看着問話的男人，吞了吞口水：“書記，您本人比電視上還帥！”

門口的江生聽到蔔方聲音，無奈的看了看母親：“媽媽，他怎麽這麽傻…”

語畢，蔔方咬了咬嘴萬分後悔：“不是，書記，我…”

聽到結結巴巴的說話，江生依舊無奈，擡眼可憐兮兮的看着母親，母親擡手安撫的摸摸江生的頭。

蔔方握了握拳，鼓起勇氣，擡高了聲音壯膽：“爸爸，我愛江江，我會對他好的，我真心的！”

突然擡高聲音的第三句話一出，江生立刻就紅了臉，抑制不住的笑容挂在臉上，母親推了推江生，離開書房門口：“傻孩子！你自個兒挑的人，有點兒信心！”

書房裏，父親審視着蔔方，蔔方直視父親，父親轉動椅背：“我遞了辭呈。”

蔔方驚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怎麽突然換了話題，不是再說江江。

“所以你不要再叫我書記，今年應該是最後一回看到我在電視上說新年祝福了。”

蔔方點點頭：“哦。”

“你們有什麽打算？”

蔔方愣愣的反應了一會兒，怎麽又換了：“我畫圖，做設計，在網上，江江畢業以後，我們回來開個工作室，江江想開個書店，我爸想江江考他的研究生。這個還沒有定。”

父親點了點頭：“收斂一些，畢竟小衆，有自己家人祝福，你們好好過日子，不大肆操辦，可以吧！”

蔔方點頭：“我爸也這麽說。”

父親又沉默了，沉默了很長時間，突然又開口：“我帥？”

蔔方點頭：“帥！”

父親盯着蔔方：“我帥還是你爸帥。”

蔔方喉結滑動：“你帥。”

父親接着問：“我帥還是江江帥？”

蔔方糾結了好一會兒，結結巴巴的說：“江江好看。”

父親太眼盯着蔔方，蔔方擦了擦汗：“爸爸，我十歲看看江江好看了，沒人比他好看的，你第二。”

父親哼笑出聲：“出去吧。”

蔔方站着不動：“那…江江…”

父親到：“換他進來。”

蔔方還是不動：“爸爸，那江江…”

父親看着蔔方執着又渴求的眼神，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怎麽這麽難溝通，我要問問他看上你什麽了…”

蔔方面露喜色：“爸爸同意了？江江看上我傻了～”

父親用手掌遮住臉，擡高聲音：“江生，把他給我叉出去！”

蔔方喜滋滋的看着一臉擔憂的江生，江生看着蔔方笑笑臉：“你幹什麽？”

蔔方拉住江生的手：“爸爸同意了！”

江生拍了拍蔔方的手，沒拍掉，也不拍了：“那讓我來幹什麽？”

蔔方來回摸着江生的手：“爸爸說問問你看上我啥了，我說你看上我傻了，他就讓你進來了。”

江生一頭黑線，轉臉看父親。父親扶額：“你自己挑的人，我不管，帶走，快帶走。”

蔔方看着郁悶的父子倆：“不是嗎？你不是一直叫我傻子…”

江生抓住蔔方撓頭的手，趕緊消失在書房，順便斜了傻笑的人一眼：真是個傻子！

江生偷笑：傻我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