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年少

第11章 ☆、八

? 八

和陳皓清、張正義一起旅行，江生不知道自己這麽跟着對不對，然而，看着兩個人濃情蜜意化不開的互動，說實話，江生是很有點兒羨慕嫉妒的，即便是和袁明最初在一起的那半年，也沒有這樣的和諧美滿幸福感，像卡進鏈條的齒，陷入車轍的輪，相互依靠貼合的太極圖，美好的讓江生覺得已經閃瞎雙眼，很想自動消失。

更加重要的是，無論什麽原因，陳皓清沒有一直抱張正義，卻很明顯，陳皓清是在照顧張正義的感受，在等待張正義長成可以接受，更加明顯是想要給對方一個美好的回憶。江生十五歲開始被糾纏着體驗成長的樂趣，如今江生十九歲，依然連個深吻都沒有過，曾經，最初的時候有過輕輕的碰觸，然而，自己嫌棄那雙唇吻過別人，那唇的主人似乎也并不喜歡親吻，不僅如此，擁抱撫摸靠近也只在前半年有，至于包括牽手，認真算起來，也就只有被朋友撞到的那天。江生搖了搖頭，怎麽又想起袁明了，還是這麽悲催的想起，自己真的是有四年戀愛經歷的人嗎？

他們倆這樣的，是愛情的典範了吧？不止同性戀人，異性戀人也很難做到這麽珍惜，這麽珍視，這麽堅信，這麽依賴彼此。江生爬過同性戀論壇，知道不少同性戀人因為各種原因走向堕落，自暴自棄，濫交，沒有法律的保護，還有人們的異樣眼神，再加上自暴自棄，不求上進，随便幾例就被上升為圈子問題，殊不知，異性戀裏，這樣的不上進更多，破壞力更大，只因為基數大，被平均下來比例變小，如此而已。

而身邊這兩個人，連續對視了三天了，現在在飛機上，下面就是傳說中的“十二門徒”居然也不看風景繼續對視，江生看不下去了，自己扭頭，望向機窗外，十二門徒什麽的，江生不感興趣，奇妙偉大的大自然什麽的，江生也不感興趣，美麗的景色什麽的，江生一向覺得，有人拍的那麽美，角度也好色調也好，何苦親自去看。江生沒有那麽遠大的理想和抱負，衣食無憂，父母康泰，和愛自己，自己愛的人一起白頭到老，就可以了。什麽為社會，為人民，拯救世界的…江生笑，我連我自己都拯救不了，還別人嘞～

從飛機上下來，江生依舊有些暈機，回酒店的路上也是迷迷糊糊的，在餐廳進餐也暈暈的，以至于撞翻隔壁桌男生的餐盤，男生換換站起身，沒有動，江生輕輕的道歉：“不好意思！”陳皓清回頭，看向江生，擡步準備幫忙，男生盯着江生：“小姜絲兒？你怎麽在這？”陳皓清停住腳步，看向江生。江生擡臉，看着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的男生，清秀的書卷氣，瘦高，五官看起來很一般，湊在一起确實說不來的和諧感，江生盯着男生的臉一雙眼睛倒是黑的發亮：“你認錯人了吧？我剛來這兒…”男生擡了擡手，又放下：“你是江生對吧？長高了呢！我是那個…那個的表哥…我叫蔔方…”江生眼看着陳皓清轉身拉着張正義往客房方向走了，算了，他倆的人生大事兒，江生放棄跟着走，看着蔔方：“對不起，我把你的飯弄撒了！”蔔方笑了：“沒事兒，要不，你陪我再吃一份？算是道歉的誠意？”

不容江生否定，蔔方拉住江生的胳膊，不由分說的在靠窗的兩人桌坐下，酒店裏感覺不到冷，江生只穿着薄毛衫，深色系彩色鈎花，冷色系的色彩顯得江生更加白皙，一字領的設計，漏出脖子兩端，這麽一拉一扯間，江生出了薄汗，臉也微微紅了，伸手把衣袖推到手肘，露出兩截同樣白皙的小臂，蔔方伸手，把江生的衣袖拉回手腕：“剛剛走動，是會熱，放下，一會兒就好了，着涼是會感冒的。”江生笑了笑，被關心，有點兒小感動，臉也更紅了，看着蔔方深色系純色高領毛衫，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想到了情侶裝，緣分啊！。

蔔方看着江生，笑：“咱們穿的好像情侶裝啊！這可真是緣分！”

江生沉默了，雖然自己也這樣想着，但是，說出口，是不是太輕浮孟浪了些？江生略微收了收自己的雙手放到胸前，輕輕的敷衍的點了點頭。

蔔方看着江生放在胸前成防備勢的手，無聲的笑了笑：這麽反感嗎…

江生看着蔔方略帶尴尬的笑，側了側臉：“你怎麽知道是我？”

蔔方擡頭，微笑的看着江生：“你沒有變，一點兒都沒有變，除了又長高了，當然要長高，這麽多年過去了呢！再就是…嗯…你…你比小時候更好看了！”

江生看着蔔方臉頰微紅，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本能的有點兒不知所錯：“我…我們沒有那麽熟悉…你這樣…不好…”

蔔方聽着這話，有點兒明白了，自嘲的笑了：“是我不好，我平常不這樣的，看到你有點兒緊張激動。那個，你怎麽來這兒了？”

江生松了口氣：“跟同學一起來的，他們想看這十幾個門徒，就帶着我了。”

蔔方接着笑：“果然是緣分，咱們在這麽遠的地方都能碰上！”

江生擡眼，無奈的看了看蔔方，蔔方繼續自己的話題：“雖然我們專業的人每年都會來這裏考察，但是，不是每年的都有機會的，而且時間要對上，也很不容易的！你們呆幾天？我可以抽空帶你到鎮上逛逛……我也沒有去過…”

江生笑：“這樣哦！我也不知道呆幾天，看情況吧！要看具體情況了。”

蔔方笑：“小姜絲兒，你對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嗎？”江生不好意思的紅着臉點了點頭。

蔔方說：“我們真的很有緣分，只是你沒注意到我！你五年級的時候，作文大賽拿獎，還記得吧？在主席臺上，我也在，你一等獎，我二等獎，然後老師把名字寫翻了，你成了二等獎，我成了一等獎，你站在主席臺上委屈的哭了，我把我的獎狀給你，你很生氣的撕掉了…”

江生盯着眼前的這個高個子男生，不可思議的在心裏打鼓：居然是他！不是江生記性不好，而是真正的男大十八變，主席臺遇到的時候的那個，黑煤球一樣的一坨，五官也沒有長開，擠成一坨，就那雙眼睛，亮晶晶的特別有神，其他毫無美感可言，而且初二的學生還那麽一小坨，确實不容易讓人注意到，哪怕成績好，也比不得江生自己這樣白白淨淨從小就長的好看的被大家團團圍住的乖巧成績還挺好的。江生認真的看着蔔方的眼睛，果然，還是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帶着幾分莫名的執着：“不好意思，沒想到是你！你跟以前變太多了！”

蔔方看着江生驚訝的臉，端起剛剛送上的咖啡，喝一口，放下：“所以你其實對我是有印象的是嗎？只是跟現在的長相對不上？”

看着蔔方期待的眼神，江生沒好意思搖頭，也不好意思點頭，輕咳一聲轉移話題：“我撕了你的獎狀，你很生氣吧？”

蔔方笑：“不算啊！我跟你說，我媽是學校的老師啊，我提前就知道我也得獎了，我就想跟你說話，偷偷的把獎狀抽出來，換掉的…”

江生再次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男生：“…”

蔔方笑出聲：“小姜絲兒…”

江生打斷：“別，叫名字吧！我很久沒有被那麽稱呼了…也就你表弟一個還這麽叫了…”

蔔方眼神暗了暗：“江生。”

蔔方擡眼：“為什麽不用小姜絲兒了？這還是我先叫的呢！”

江生抱着牛奶被子，嗆了一口：“你起的？我只知道你表弟這麽叫，後來打游戲就這麽用了。不過…他偶爾也這麽叫我，所以我會有點兒…呃…不太舒坦…”

蔔方扯着嘴角笑了笑：“這樣啊！可惜了！你小時候長的那麽白嫩，跟刮了皮兒的人參似得，又姓江，生姜又叫小人參，所以我就經常在家削姜皮兒，為此我媽老說我。削皮的時候我就在想啊，脫了衣服你大概就是這樣子，白白嫩嫩幹幹淨淨瘦瘦弱弱的小姜絲兒！”

“呵呵…”江生笑的有點兒尴尬了，整了半天，小姜絲兒這個綽號是這麽來的，還這麽的…色氣…而蔔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不太一般。

江生盯着一臉正直的蔔方：“你…跳過這段兒呗？”

蔔方不解的看着江生，江生笑：“感覺過去的人生每一次被叫‘小姜絲兒‘都是被當衆扒了一次衣服…有點兒無法直視…”

蔔方紅了臉：“不好意思，我…我有點兒遲鈍…”

江生笑出聲：“撒謊，遲鈍的人還跳級？”

蔔方摸了摸臉：“我某些方面比較遲鈍，有點兒沒長好。”

江生被蔔方的話逗着了，抿嘴笑了一會兒，端起手邊的牛奶，蔔方接着說：“我小學的時候就見過你了，不對，你那時候也見過我了。”

看着江生擡起的臉上盯着自己的雙眼，蔔方低了低頭：“你入少先隊的時候，我給你戴的紅領巾。”說罷向前探身，伸手靠近江生的臉，江生本能的頓了頓，蔔方收回手：“牛奶，在嘴角。你以前喝酸奶，也會沾嘴角。”蔔方看着江生自己擡手抹掉嘴角的奶漬：“你一點兒都沒變…”

江生道：“變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可我看着一點兒都沒變。”蔔方說。

江生嘆了口氣：“那是你不了解，是你不知道。”

蔔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我就想，我趕緊念書，趕緊長大就能趕緊跟你在一起了，然後就跳級了，然後發現離你越來越遠了…”

江生再次睜大眼睛：“你是哪個星球來的？”蔔方沒聽明白江生的玩笑，歪着頭疑惑。江生無奈的笑了：“你跳級的理由很…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蔔方正色到：“那是有動力！我留言，我表弟不知道，不對，他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就把那個號給我了，說是你師父，你一舉一動都能知道…我當時就是想跟你告個別，又怕打擾你，就裝的像他一樣。我來這邊四年了。當時我父母決定好讓我出國，我就想，早知道你初中的時候我就應該跟你說，後來再仔細想想，也不行，還是我長的太慢了，所以，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不是要你等我，或者其他什麽，就是跟你說一聲，有一個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看到了一個你，然後經常惦記着。你如果幸福着，就不要記得，如果不太幸福，記得還有一個我。”

江生被蔔方送回房間，這個男人沒有提任何要求，甚至沒有要電話或者其他任何聯系方式，唯一的有意識碰觸是打算擦自己嘴角的奶漬，溫柔而簡單到讓人心疼的家夥。如果是袁明，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而自己肯定又會找各種理由逃過。逃過…江生咀嚼着這個詞，朋友說嫌棄自己有過四年的交往經歷，配不上蔔方，江生原本還覺得太誇張，如今看來，并不誇張，蔔方…蔔方的感情太過濃烈真摯，而且不求回報，自己怕是真的承受不起。不求回報的感情，就像主動權都在對方手上一樣，就像對方高興了心情好了給寵物丢點兒吃食，不高興了不開心了就躲的遠遠的眼不見為淨一樣，就像，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對方随口說一句：‘啊，不了‘然後就會轉身離開消失不見，或者直接臉交代都沒有一句，會直接就轉生消失不見一樣，不求回報的愛情，江生已經沒有辦法相信會有這麽美好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