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鴛鴦
養父的确是個粗人, 小學沒畢業,勉強能認點常用字,乘法口訣都不會那種。
可養父也的确是很疼她, 事關她,從來都是小心謹慎,為了她的将來,甚至不惜忍痛将養了十幾年心肝肉似的她,拱手讓給了簡家, 只因為簡家更有錢,她的未來可以更順暢寬廣。
十六歲的她雖然明白養父的苦心,卻多少還是有些怨言的, 那時的她畢竟年輕,正是叛逆的時候, 雖然表面看不太出來。
十六歲的她, 有着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的思想, 概括講就是視金錢如糞土, 她認為, 養父母為了錢把她讓出去, 是侮辱了她,也是對她的不夠疼愛。
當年, 她也曾不止一次在受傷痛苦的時候給養父母打電話,抱怨他們把她推給簡家, 讓自己變成現在這種境地。
養父母也曾試圖幫她轉學,但是溫巧雲不肯, 說是馬上要畢業了,不想折騰,也不想別人再看笑話。
養父母沒有監護權, 再怎麽着急也沒用,高三住校,他們甚至連進校門看看她的權利都沒有,門崗不放人,任他們怎麽鞠躬作揖說盡好話都沒用。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也是背着溫巧雲偷偷見的,養父當時滄桑的臉,安沐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是在學校不遠處的小胡同口,養父就站在路邊的大榕樹後,養母拉着她的手低着頭直抹眼淚,養父在一旁不停地抽煙。
明滅的煙頭燎着劣質青煙,養父的臉攏在青煙後,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滿臉溝壑,眼尾下垂,眼都像是睜不開似的,蒼涼又衰敗。
養父也是從那天起,每見她一次都會重複同樣的一句話,直到意外去世。
【咱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咱們就是小老百姓,我不該把你還回去,都是我的錯。】
養父出車禍前給她打了最後一通電話,說是找到了證明自己沒有拐賣的證據,馬上給她送過來。
養父激動的甚至都忘了那是半夜三點,打完電話才想起來,讓她趕緊睡,他和養母這就去車站買票。
她當時讓養父別急,天亮再來,可養父卻說:沒事,不瞌睡。
那時的她已經見識過了太多的人性,已經可以聽出養父話外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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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是帶着愧疚的,愧疚沒能保護好她,沒能成為她可以依靠的大山,反倒把她推進了無底的深淵。
再見到養父,他已經死了,處理現場的警察說,他死的時候是睜着眼的,一直瞅着路的盡頭,像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死不瞑目。
她明白,養父是在擔心她。
時隔多年,重來一回,沒想到她會提前聽到同樣的一句話。
“你是有錢人,希希就是個小老百姓,你倆根本不是一路人。”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保留了上輩子的記憶?不然怎麽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可很快,她否認了這個想法。
如果他們真保留了記憶,絕對不可能把她再還給簡家,他們會拼盡一切護着她,起碼護到她十八歲成年,再也不需要監護人轄制。
不是保留記憶,那就只能是簡以湖挑唆的。
簡以湖到底說了什麽,吓得養父失足摔斷了腿?
安沐不急着問,她有更重要的話要說。
“伯父,你覺得我是個壞人嗎?”
養父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只有相對來說,就像虎毒不食子,對牛呀羊呀來說,那老虎絕對不是好的,可對它自個兒的崽子來說,它就是好的。”
這是養父一貫的教育風格,她從小就是在這樣話糙理不糙的道理中長大的。
“伯父說的沒錯,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只有相對來說,我相對溫巧雲簡以湖他們,絕對是個壞的,可我相對簡以溪……我相信之前發生的種種,簡以溪都跟你們說過,伯父覺得,我相對于她也是壞的嗎?”
養父朝後靠了靠,坐得更靠上了點,吊着腿的繃帶被帶得有點偏,安沐起身自然地幫他拽正了。
養父看着她從容不迫的模樣,微嘆了口氣。
“你對希希來說,确實是好的,可光好不夠,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老話說的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有錢人的陰謀詭計什麽的,她一個平頭百姓學來沒用,我也不想讓她再卷進那些烏七八糟的事裏。
當然,我這不是說你不好,真的不是!這是圈子決定的。
你看我們身邊,誰要是看不慣誰,頂多就是嚷一架,大不了頭上砸個窟窿,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頂多背地裏說兩句閑話,見面了瞪兩眼。
哪像你們有錢人,動不動鬧到網上,鬧得滿世界都知道,誰能贏過誰光靠占理不夠,還得有錢找啥……啥水軍,還得動腦子勾心鬥角的設計,不然有理也是沒理。
你也別說什麽沒錢的也有人鬧網上的,那得看他跟誰鬥,跟一般人或是一般的公司單位啥的鬥,那還行,跟真正的有錢人鬥,他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說的你能明白嗎?我估計你不太明白。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才能讓你明白的更透徹,我就舉個簡單例子,你也別嫌叔舉得例子糙,叔沒文化,實在也舉不出太好的。
嗯……這就好比吧,我們家都是普通村民,希希跟村民玩,就算鬧別扭了,倆人嚷一架,甚至潑婦罵街打一場,完了也就完事了,以後大不了誰見了誰都不搭理誰。
可如果希希跟村霸的閨女玩,她要得罪了這閨女,人家只要跟她爹告一狀,那我們全家都得跟着穿小鞋。
更可怕的是,萬一村霸的朋友看上了希希,希希不樂意,他就污蔑希希早就跟他有一腿,希希名聲完了,沒辦法只好嫁給他。
可希希就是一普通村婦,村霸的朋友是市裏的能耐人,啥世面沒見過?過不了多久,他就煩了希希,家暴我們希希。
希希想離婚離不了,我們找他評理評不過,最後報了警,結果前腳報警,後腳他就讓村霸砍了我們全家,再想法子壓下這事,我們想申冤得非老鼻子勁兒,何況人都沒了,再怎麽申又能怎麽樣?
這就是不是一個圈子的人,門戶不對等的後果。
如果希希打從一開始就沒跟村霸閨女玩,她幾乎是沒機會接觸到市裏那能耐人的。
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當然,我這只是舉例子,也可能不是被能耐人看上,也可能是別的事,比如只是因為身上穿着地攤貨,被一身名牌的嘲笑之類的。
總之不是一個圈子,總會有大大小小的矛盾,不管什麽樣的矛盾,希希都是弱勢方,不是被欺負就是受委屈,她總不能總讓你護着吧?
你護得她了一時,你也護不了她一輩子不是?
再說,她還小,萬一見了太多的炫富攀比,誤入歧途又該怎麽辦?
所以……叔的意思是……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最好就別做什麽朋友,希希欠你的,我跟她媽也商量過了,我們把老本兒拿出來,應該是夠還了。
等明天我就讓她媽跟着你們去濰城,把那房子過了戶,等下學期,我跟她媽都搬過去,甭管是刷盤子洗碗,好歹供她把高中念完,等考上大學再說別的。”
安沐認真地聽養父說完,望着他期待自己點頭的視線,心裏五味雜陳。
養父還是那個養父,一心一意只為自己女兒着想,可如今的她已經不是他在意的女兒,她甚至連“女兒關系不錯的朋友”這個身份都不是,她在養父眼裏成了對立面,是可能會害了他寶貝女兒的原罪。
安沐垂下眼簾,哪怕再怎麽習慣了喜形不顯于色,這會兒也有點壓抑不住。
養父沒有變,她也沒有變,只是她再也享受不到養父發自肺腑的關心,甚至連她去關心養父都沒有資格。
她不明白,老天既然讓她重生,為什麽不重生到自己身體裏?
老天到底是在跟她開玩笑,還是有什麽她現在還理解不了的深層含義?
或者,這世界根本沒有什麽老天,一切都只是現有科學暫時無法解釋的巧合。
“伯父……叔。”
安沐望着自己的白得有些發涼的手指,聲音平淡,可眼眶卻隐隐發熱,她不想擡頭,不想自己的懦弱被發現。
早在上輩子決定報複簡家起,她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永遠不會再掉一滴眼淚。
哭泣是懦弱的表現,她已經懦弱的夠久了,再也不需要這種沒用的性情。
“欸,你說。”
養父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過意不去,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幫了自己女兒那麽大忙的恩人,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全家的恩人,哪怕是帶有目的的幫忙。
安沐道:“叔說的有道理,卻也不全對,不同圈子的的确容易出現價值觀的分歧,也可能因為彼此的朋友圈不同,遭遇一些不愉快的事。
可是叔,你難道想讓簡以溪這輩子都繞在同一個圈子裏嗎?
就像你剛才舉的例子,你希望簡以溪一輩子都當個村姑,然後嫁個同村的男人,再生個孩子,繼續走同樣的路?然後子子孫孫都這樣?
況且,你就能保證她一定就會平平安安不會無意間遇上城裏的能耐人?
她可以留在圈子裏不動,可能耐人卻是三教九流都有接觸的,他們不會固化自己的圈子,因為他們清楚,任何階層的人都可能對自己有用,只是他們真正上心的圈子并不在這邊而已。”
養父沉默了。
安沐蜷了蜷擱在膝頭的冰白指尖,依然沒有擡頭,聲音平靜的如幽谷深泉,幾乎沒有一絲波瀾。
“我覺得叔之前說的一句很對,我能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輩子,同樣,叔也是。
叔一直說她是小老百姓,怕被欺負,跟同樣是小老百姓的朋友接觸更好。
這個想法某種意義上是對的,比起那些為了讓自己的孩子結識更高層次的人,花大價錢把孩子送進名校,最後才發現,孩子其實根本融入不進那些圈子,叔的想法真的好多了。
可叔就沒想過,為什麽她就不能成為別人想要結識的人呢?
她學習成績很好,将來考上好大學,找份好工作,甚至說自己創業,自己白手起家,都是有可能的。
你怎麽就能斷定她一定會一直流于現在的圈子?
學生時代是相對來說是最沒有圈子劃分的美好時代,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從彼此身上學習自己沒有的優點,從而提升自己,這不是很好的事嗎?
簡以溪就是太單純了才會吃虧,這其實和圈子不圈子的沒有太大的關系。
叔如果真心為她着想,不是要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而是應該讓她自己學着去飛,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這巴掌大的小林子裏飛,是讓她努力飛向更廣袤的天空。
不要擔心她會被鷹啄了眼,沒有誰能不經歷磨難就達到頂峰的。
等将來有一天,你會發現,其實她根本不是什麽小雲雀,她才是那只翺翔天地的鷹,她不需要你們戰戰兢兢保護,她甚至可以張開翅膀,把你們全都納入她的羽翼下。
我這麽說,可能叔會覺得空洞沒有根據,那件事叔應該還記得吧?
簡以溪是怎麽擺脫的簡家?是她靠自己的智慧,錄像報警談判,自己為自己争取到的機會。
這還是你們認知中那個準考證丢了就只會哭的女兒嗎?為什麽她能在短短幾天快速成長?叔想過嗎?”
不等養父回答,病房門推開,簡以溪和養母回來了。
安沐起身望去,正對上簡以溪柔黑的眸子。
簡以溪下意識眨了下眼,不自然地轉開視線,挽着她媽走到了病床邊。
“爸,我和安沐先出去吃點飯,給安沐安排個旅館住下,我再回來,今晚我陪夜,讓媽回去休息。”
養父還沉浸在安沐最後那問題中,遲鈍了一秒才仰起頭。
“啥?你陪夜?”
養父立馬擺手:“拉倒吧,不方便,還是讓你媽在這兒好,你跟安沐趕緊吃飯去,吃完回咱家睡,順便看着點兒門,晚上家裏沒人怪不放心的。”
養母看了看安沐,又看了看養父,嘴動了動,想說什麽卻沒說出口。
“那……那你們回去吧,明個兒早上再來。”
“那我們回去了。”
簡以溪一秒都沒停,推着安沐就病房門口走,安沐拉着門把手,頓了下,回頭沖養父道:“叔好好想想我剛剛說的話,尤其是……簡以溪姓簡,她本身已經注定了,就算再怎麽劃分界限,有些人也不會放過她。”
養父擡頭,曬得黝黑的臉上透出一絲震愕。
兩人出了醫院,簡以溪快走兩步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擔心你被人欺負。”
晚上十點多,小縣城寂寥得很,幾乎已經沒了人影,兩人的腳步聲被空曠的馬路吞噬,只剩偶爾路過車輛的呼嘯聲。
簡以溪咬了咬唇,聲音軟糯又落寞。
“我……我媽跟我說了,她說我爸是接了簡以湖的電話才從摔下來的。”
“簡以湖說了什麽?”
“簡以湖說……你是在利用我,包括現在也還在利用,說你家在國外破了産,最後的一點本錢都在你賬戶下。
還說你看重了簡家的生意,你爸媽也想涉足這一行,可你們的錢根本不足以盤下簡家的公司,所以就指使你接近我,先借着我讓她身敗名裂,再把我親爸搞進監獄,下一步就是整我親媽,等公司群龍無首,再用最低價抄底公司,然後……”
“然後什麽?”
簡以溪嗫嚅了下,低聲道:“然後再把沒有利用價值的我一腳踹開,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踹開,因為我也是簡家人,為了最大限度的确定公司可以順利到你手裏,你會讓我坐牢。”
“我讓你坐牢?”
簡以溪點頭,“我爸媽本來是不信的,可簡以湖說,如果不是有陰謀,誰會随随便便把別人的名字加到自己的房本上?那可是簽了購房合同的,兩人一人一半的房産,是有法律效力的,是真金白銀的幾十萬,尤其……咱們當時認識才沒幾天。”
這麽分析下來,誰聽了都會覺得可疑,哪怕是富二代追女友,那也是有目的才會加名字,沒點好處誰也不會那麽傻,而安沐這邊,偏偏就是沒有任何實質好處的。
“所以你爸媽就信了?”
簡以溪偷瞄了她一眼,見她好像沒生氣,這才稍稍放心,繼續說着。
“我爸媽都是老實人,簡以湖吓唬他們說,她已經掌握了你的計劃,說你加我的名字,其實是為了等時機成熟告我詐騙。”
即便簡以溪不說,安沐也隐約猜到了這個方向,她不覺得生氣,只覺得有些細微的苦澀。
養父母還在,卻已經不再是她的養父母了。
他們沒有錯,她也不會改變初心,只是……難免還是有點難過。
或許……是她貪心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就算她不再是他們捧在手心的寶貝,至少他們還在。
安沐微微仰臉,壓抑住隐隐發燙的眼眶,語氣輕緩地開着玩笑。
“所以那句話說的真不錯,這年頭,好人難做。”
簡以溪慌張地擡起頭,胳膊挽得更緊了點兒。
“我爸媽其實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防患于未然,他們其實打心眼裏還是很感激你的,還有我!我絕對的相信你!不管我爸媽說什麽,我打死都不會跟你斷交的!”
路燈昏黃,梧桐枯敗,夜風透着冷冽寒意陣陣拂過,簡以溪扣着羽絨連衣帽仰頭望着她,帽邊奶白的絨毛随風撲簌,微弱的光圈攏在她的眉眼,像是她怕不信,拽着她袖子的指尖仿佛都在輕顫。
苦澀的心隐約淌過一絲暖意,安沐微微笑道:“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爸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簡以溪卻落寞地垂下了頭,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欣喜,反倒有些失落。
安沐道:“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件事其實很好辦,把房子過回來就好,你的戶口不動就不影響高考,你爸媽也能放心。”
簡以溪擡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頭,聲音透着點哽咽似的鼻音。
“你總是這樣……什麽都為我着想,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說。”
安沐微怔。
——她怎麽會對她有這種誤解?重活一世,她委屈誰都不可能委屈自己。
簡以溪深吸了口氣,突然頓住腳,拽着安沐一塊兒轉身面對面,很鄭重地仰頭直視着她。
“我下面要說的話是很認真很認真說的,你給我聽好了!”
“好,說吧。”
簡以溪仰着小臉,堅定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簡以溪!很認真地告訴你安沐!我絕對會說服我爸媽,讓他們發自內心的信任你接受你!對你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親生……女兒……
看着簡以溪孩子氣的模樣,安沐的神情越發柔和了幾分。
“那我也很認真地告訴你,我也是真的相信你,相信你爸媽,尤其是你爸。”
簡以溪微微睜大眼:“為什麽尤其是我爸?我爸到底跟你說什麽了?”
安沐拽過她繼續朝前走。
“你爸很直白地問我是不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也很直白地告訴我要把房子轉給我,還很直白地給我舉例子講道理,希望我能跟你斷絕關系。
他能這麽直白,沒有丁點拐彎抹角,一方面是想提醒我他們已經知道我可能別有用心了,另一方面其實也是一種信任。
如果他們真的覺得我會害你,一定會用更嚴謹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而不是這麽草率的打草驚蛇。”
聽前面的,簡以溪臉唰的就白了,再聽到後面,煞白的臉又回了點血色。
“你吓死我算了安沐,我還以為我爸說話難聽,硬要你跟我斷絕關系呢。”
——雖然不是硬要,卻也的确是想讓咱們斷絕關系的。
“總之,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爸媽,只要把房子過回來,他們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唯一要提防的就是簡以湖,不過她現在威脅也不大,只要你爸媽心裏有數就沒事。”
簡以溪重重點了下頭。
“我一定會努力讓爸媽接受你,我剛才說的那些都算數,如果他們實在不接受,那我也絕對不會跟你分開!絕對絕對!”
——只有不成熟的小孩子才會用這麽肯定的句式。
安沐沒忍住漾起笑意,随口玩笑了句。
“你這話說的,怎麽像是小情侶要被棒打了鴛鴦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6000夠了
累癱
繼續碼渣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