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馬爾福的拜訪
“……咳咳!”
哈利是被一股很難形容的古怪氣味熏醒的。他斷斷續續地咳嗽了好幾聲,才注意到眼下的情況——
他在一間屋子裏,還被從脖子到腳地綁在一把木椅上。房間裏滿是高高的架子,上頭整整齊齊地擺着許多水晶試劑瓶,裏頭裝的液體什麽顏色都有,某些還在散發熒光。靠牆的地方有個長條工作臺,臺面上堆放着各種規格的天平和坩埚,裁剪好的羊皮紙,以及銀短刀、攪拌棒之類的魔藥必備工具。
看起來很像診所的藥劑房……
哈利這麽推斷的時候,挽着金色發髻、身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從他身前退開,手裏拿着個應該是嗅瓶的玩意兒。“哈利·波特,”芙蕾雅·杜蘭站直了,念出他的名字時語調平靜,“請問,你能解釋一下你在我家花園裏做什麽嗎?”
哈利使勁晃了晃頭,好讓自己更清醒一些。“我為什麽……暈過去了?”他不答反問。
杜蘭只是盯着他。“那些曼德拉草的根部都被割開了,而汁液的氣味有麻醉和致|幻作用,”她毫無感情地回答,“我以為霍格沃茨的草藥課肯定教過這個。”
哈利确信她是對的,但這可不是他想要知道的重點。“你能不能松開我?”他繼續嘗試為自己争取好處,“我真的……不太舒服……”說着,他又咳嗽了兩聲。
然而杜蘭并沒被哈利的示弱所打動。“除非你能給我剛開始的問題一個合理回答。”她放下嗅瓶,在胸前抱起兩只手,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我知道你是個傲羅。但我同樣确信,就算是我們的傲羅,在得到許可之前也不能擅自闖進我的房子。”
再一次,哈利無可辯白。“我只是……”他拼命搜刮着腦袋,試圖找出一個相對好的理由,“我只是有一點身體問題……”
“以防你弄錯,我這裏基本算是專科診所。”杜蘭沒等哈利編出借口就出言打斷,“而就靈魂伴侶而言,你的連接好得不能再好了。”這事兒是如此明顯,明顯到她甚至都懶得指出,病人一般會規規矩矩地走前門。
哈利瞪大了眼睛。埋藏已久的秘密被一個陌生人當面說出,他震驚得差點嗆到。“……你怎麽知道的?”
“不是我自誇,在這方面,我是最好的治療師。”杜蘭道,唇邊的微笑裏不能說沒有一絲自得。“如果我沒有這樣的本事,你以為有巫師願意來找我嗎?”
這話說得沒錯。靈魂伴侶是一種親密到極致、也私密到極致的關系,若不能确認治療師确實可靠有能力,誰也不願意把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東西交出去。
“好吧。”哈利不甘願地放棄裝病的意圖,心想他總不能把他和他的另一半——令人聞之色變的黑魔頭——長期不見面而導致的副作用告訴她。“我……我聽說了你的審判,”只有這個話題能抵擋一陣了——雖然可能太敏感——“我很好奇細節……我是說,以前我從沒見過,巫師的靈魂伴侶可能是麻瓜。”
一聽這話,金發女人就抿緊了唇,線條堅硬。哈利猜得沒錯,這果然是杜蘭不願意碰觸到的地方。她看起來很想說這和你有什麽關系,但真正開口時卻是:“什麽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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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反應有點兒奇怪,哈利納悶起來。這是他和杜蘭的第一次談話,對方卻像是在讓着他;或者說,不情不願地合作。再聯想到她一開口就是你的連接沒問題……
哈利有理由懷疑,杜蘭已經知道他的靈魂伴侶是伏地魔。他不太高興,很想弄清她是怎麽知道的,但在可以利用這點的當下指明就太傻了。“那種伴侶關系和兩個巫師之間的伴侶關系是一樣的嗎?”
杜蘭面上的神情不是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她張了張嘴,複又閉上,仿佛正在醞釀合适的措辭。“我……”
“杜蘭醫生,”有個女人喊道,聲音像是從樓下或者樓梯拐彎處傳來的,“您有客人拜訪!”
這回哈利沒忽略,杜蘭确實松了口氣。“我要暫時失陪一下,”她鎮定多了,口吻也恢複成了平時的自信,“希望我回來時,你也能給我一個好的回複。”
随後她就離開了。哈利不由暗自懊惱,他确定等下杜蘭會找到一個完美的解釋來搪塞。這客人來得真不是時機,看來他和馬爾福果然不對付……
但要他就這麽放棄是不可能的,哈利開始掙紮。剛才他已經發現,身上的繩子雖然很多,但系得不算太緊。種種表現都指向杜蘭已經唯伏地魔馬首是瞻,她早就知道他們倆的連接,因此不敢對他太過分。
伏地魔竟然變成了他的靠山,這聽起來是很令人不愉快,但他沒法挑剔自己享受到的好處。
哈利一邊努力思考,一邊繼續嘗試。很快,他發現他的腳能在小範圍內挪動。這就有辦法了……
他憋着氣,重心前移,讓椅子的四個腳微微離地,腳掌蓄力,再往前一蹦——
只前進了一點點。
但他沒摔倒,也沒發出什麽可供注意的聲音,很好。
挪到門口花了哈利一點時間。雙手被反綁在背後,高度夠不着圓柱形的門把手,他只能盡可能地把耳朵貼到門板上。他在外頭觀察時就注意過,診所的會客廳是挑高設計,如果他就在樓上靠走廊的房間裏,依舊有可能聽到一些下面的動靜。
剛開始時,哈利只能捕捉到模糊的話聲。過了好一陣,他的脖子伸得都要酸了,樓下的聲音才稍稍變大。
“……太客氣了,第一次見面……”
“并沒有……應得的……維京血統……黃金角盔,巫師儀式專用……”
“……細心……真的感謝……”
聽起來像是馬爾福給杜蘭帶了個價值不菲的維京巫師角盔做禮物,而杜蘭表現得很喜愛……
哈利想着,整個人更努力地往門板上貼。
之後,馬爾福可能提了個有關靈魂伴侶的問題,因為後面有十來分鐘都是杜蘭在說話。她的音量控制得很好,介于聽不到和聽得清之間,哈利非常懷疑她是故意的。
“非常感謝,”德拉科·馬爾福的回答随後響起,哈利從不知道對方還能有如此真誠而興奮的語氣,“您說的這些都很有價值,我希望我能在聖芒戈應用您的辦法。”
“當然,”杜蘭的聲音也大了點,“我很歡迎。畢竟有關靈魂伴侶的部分是小衆研究方向,可供參考的案例并不很多。假使我能幫上一點小忙,我會很高興的。”
“您當然能,而且絕不是小忙。雖然靈魂伴侶為數稀少,但小部分人的需求也應當有人為他們考慮。最後,這正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說得對極了,德拉科。我非常看好你将來的發展!”
之後又是一陣互相吹捧的言辭,反正聽在哈利耳朵裏像。他必須使勁偏到一側的脖子已經很酸了;因為老是保持同樣的姿勢,手腕也磨得生疼。但他依舊不想錯過任何可能得到的消息。
“德拉科還有很多要學的東西,”馬爾福先生不緊不慢地跟上,“畢竟他的病人不是唯一一個需要你幫忙的,不是嗎?”
“确實是這樣,”杜蘭笑道,“大家似乎有任何關于靈魂伴侶的問題都要來找我。倒不是說我不樂意:但我一個人确實有些忙不過來。”
“可以預料,”馬爾福先生又說,這回調子裏摻雜了一點隐秘,“我聽說,你不僅能治療失去靈魂伴侶的巫師,還可以修複伴侶之間受損的連接?并且,如果有巫師想要知道擁有靈魂伴侶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他也會向你尋求幫助?”
這回杜蘭是大笑了。“你真的什麽都知道,盧修斯!讓我猜一猜——”她用一種極其輕快的口氣說,“莫非你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馬爾福先生輕咳一聲。“靈魂伴侶令我着迷。”他這麽承認,“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确實很想知道,擁有一個命中注定的印記是什麽感覺。”他停頓了一下,語帶希望:“既然你這麽問,我是不是能認為你确實有辦法?”
“不是全部,但部分——”杜蘭稍稍拖長音,“确實可以。我研發出了一種藥劑,它可以讓普通伴侶産生類似靈魂伴侶的感受。從起效到完全消失,喝一口可持續十二個小時。”她又進一步補充,“印記是這段時間內他們對彼此說的第一句話,位置随機——當然啦,它也會随着藥效過去而消失。”
如果哈利能看見,他認為此時馬爾福先生的眼睛裏已經放出了光。“沒關系!我是說,這完全可以接受。你可以賣給我一些嗎?價錢不是問題!”
“價錢當然不是問題,”杜蘭诙諧地重複道,“因為我打算送給你,作為我的回贈禮物。”
“那真是太好了!”馬爾福先生喜出望外。
杜蘭吩咐助手把藥劑拿出來,随後是一陣走來走去的動靜。身在藥劑房的哈利差點恐慌起來,半秒後意識到杜蘭根本不可能讓他暴露。
果不其然,馬爾福先生很快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連聲道謝。三人又談了些別的、無關痛癢的事情,而後馬爾福先生提出了告辭。
“這是個很愉快的夜晚,期待我們的下次會面。”杜蘭這麽說,禮節恰到好處。
“我們也是,”馬爾福先生開心地大笑,“我保證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不得不說,最後一句就是全部談話中最具有暗示的那句了。很快?到底有多快?他們好像都确切地知道他們下次見面的時間?
哈利拼命地思索,沒注意自己原本緊繃的身體因為談話結束而放松,整個人向後倒去。砰地一下,後面半懸空的椅腿重重地落到地面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最近的架子上有個水晶瓶被震落在地,整個兒摔得粉碎,熾熱的亮紅色液體濺得到處都是。他瞳孔一縮,本能地往後退,椅子又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摩擦聲。
這動靜大得聾子才聽不見,樓下幾人面面相觑。
“……怎麽回事?”診所助手從值班房探出頭,滿臉疑惑,“醫生,需要我上去看看嗎?”
“沒事,”杜蘭在兩個馬爾福懷疑的眼神裏鎮定地擺了擺手,“我把一群比利威格蟲關在了罐子裏,打算取下毒針。可能它們太不安分了,一會兒我會去處理。如果它們飛出來,你可能會被蟄到。”
随後的聲音哈利沒聽見,因為他正努力地把自己往相對幹淨的地方挪。被震落的藥劑顏色看起來不是很普通,雖然它聞着沒有味道、目測也沒有腐蝕性,但萬一有毒呢?
很快,樓梯的方向傳來腳步聲。杜蘭随即進門,在看見一地狼藉以及已經離原來的位置很遠的哈利後,眉頭皺得死緊。“你可真不老實,”她這麽評價的時候,眼睛卻盯着那些已經救不回來的藥劑,“而且這個……”
話頭掐得很可疑,哈利心髒咯噔一跳。“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它會掉下來,不好意思摔碎了你的東西……”他很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但這到底是個啥?”
杜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的臉上寫着沉吟,更多的則是微妙。“你剛剛應該已經聽見了。”
哈利有片刻尴尬,為對方指出自己在偷聽。“你是說,可以讓普通伴侶産生類似靈魂伴侶的感覺……那種藥劑?”聽起來似乎還好,應該是無毒的……
“你恐怕沒真正理解我的意思。”杜蘭像是發現了哈利的僥幸心态,“除去臨時印記那部分,這玩意兒通俗一點說,就是催情劑。”
這句說明的效果就跟一針紮在鼓脹的氣球上似的:哈利如釋重負的笑容還沒露出來,臉頰就迅速癟了下去。“……你說什麽?!”他震驚地張大了嘴。
杜蘭輕微聳肩。“再一次,你聽見了。”她跨過一地爛攤子,從另一邊的木架上取下一只長頸瓶,将裏面的透明液體倒了點出來。
哈利眼睜睜地盯着她自己一飲而盡,不知為什麽有越來越壞的預感。“等等,”他幹瞪眼,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你的魔藥只對沒有靈魂伴侶的人起效嗎?”
然而杜蘭沒在他期待的目光裏點頭。“恰恰相反,”她這麽回答,“它在有靈魂伴侶的人身上效果更好。”
這下哈利連身體都僵住了。但他又想到另一點,滿懷希望地追問:“你剛才不是說一口效果持續十二個小時嗎?”他可一滴沒喝!
“我說的是稀釋過後的藥劑效果,”杜蘭進一步解釋,落在哈利身上的目光幾乎有些憐憫了,“你打碎的是原液,呼吸攝入的量就足夠了。”
這話說得沒錯,哈利已經可以感到他的身體有些發熱。如果這是真的……他頭皮發麻,簡直不敢想象後面将要發生的事。“你剛才喝的是什麽?”他急切地追問,根本顧不上掩飾自己的意圖,“它有緩解作用,對不對?”
“理論上是這樣,但你的事兒輪不到我處理。”杜蘭朝他搖了搖右手,哈利注意到上面有一只雕刻成頭尾相銜的雙蛇銀環,“我已經知會了你的靈魂伴侶,”她微微一笑,看起來居然真心實意地高興,“他馬上就到。”
對此,哈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死命瞪着她。他從未産生像現在這樣強烈的危機感,關于他馬上就得面對的、走投無路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