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堡壘之外
在嘴唇相貼的頭一秒,伏地魔動都沒動。
所有人都知道,靈魂伴侶帶來的身體引力是雙向的,一人有感覺的時候另一個不可能沒有。當哈利被那個用以掩護的輕吻引發更深接觸的欲|望時,他也只想做同樣的事——
說真的,那些有關很多靈魂伴侶剛認識不久就滾上|床的統計數據可不是信口開河。
但放在他倆身上,情況完全不能用普通形容。事實上,就算哈利已經付諸于行動,他也仍在謹慎地觀望。
抵抗本能,尤其是抵抗陷入享樂的本能,需要極其強大的理智與自控。伏地魔從不自诩聖人,也從不認為自己擁有高尚的道德标準。只不過,他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能給他的行事帶來方便,或者能夠避免某些壞處。
畢竟,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的人不在少數,可他一概沒有興趣;這倒不是說現在他的身體沒反應,只是他依舊能清醒地認識到,它不是出自他真正的意志——
剛抓住哈利的時候,他故意描摹對方胸前的字跡,只是為了從男孩的反應中驗證它的真假;
第一次施放治愈魔咒的時候,他已經預見到哈利會有什麽反應,也已經預見到哈利絕不會歡迎它;
他們倆一起念咒的那次則更簡單,哈利的防備觸動了兩人之間的精神連接,若他想要強硬地做點什麽,後果可能是哈利的負面情緒暴漲、令他已經開始疼痛的腦袋遭受更多折磨。
雖然伏地魔很不情願把“後果”這樣的詞和自己放在同一個句子裏,但事實就是他已經在男孩身上栽了太多跟頭,真的不需要再添上一次。
說到底,他并不是非做不可。
另外則是,他們之間的連接正日漸加強,證據就是他對哈利的情緒反應愈發敏感。若是這種聯系變得更強,伏地魔相當懷疑,大腦封閉術可能都無法徹底阻止他們聽見對方的思想。最糟的是,從他對哈利的了解來判斷,男孩學好大腦封閉術的概率實在不高。
放縱自己沉淪情|欲有幾率與讓鄧布利多得到一個随時随地掌握他思維和行動的竊聽器相等同,黑魔頭會犯這樣可怕的錯誤嗎?
想到這裏,伏地魔松開了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臂。兩人之間橫隔的阻礙消失,哈利本能地貼得更近。他順勢撫上對方,沿着突出瘦削的肩胛骨輕輕描摹,直至男孩的頸椎之後。男孩尚未長成的青澀身體在他掌下微不可察地顫栗着;待到手指越過衣領碰上皮膚,過電般的酥麻感同時襲擊了二人。
伏地魔能聽見他們的呼吸都為之一緊,緊密貼合的唇舌幾乎亂了節奏。想要結合的迫切幾乎壓倒其他所有,他不得不再次警告自己,擱在哈利腦後的指尖悄悄蓄力,而後毫不遲疑地按了下去——
男孩的身體瞬時軟倒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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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些暈眩,伏地魔用一個極長的眨眼和吐氣帶了過去。等那種感覺完全消散,他才低下頭,盯着哈利的臉。男孩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做,臉上尚未成形的驚訝神色就是明證。
失去魔力的支撐,原本極長極密的槲寄生都迅速縮回了天花板,但伏地魔沒有在意。他不認為哈利醒來後會對此有意見,畢竟男孩肯定也沒指望他們之間的聯系發展到真正的靈魂伴侶該有的深度。
另外,以他之見,哈利主動吻他只有兩個原因。第一種,男孩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沖動;第二種,雖然男孩很難控制自己的沖動,但也同時知道,越親密的身體接觸越有利于消除那些副作用,幹脆順水推舟。
真要追根究底的話,第二種的可能性恐怕比第一種大得多……
伏地魔眼裏閃過一絲沒人看得見的陰翳。他抓緊哈利的手臂,下一秒就幻影移形到了那座位于皮卡迪利廣場商店街天臺之上的房子裏,将男孩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緊接着,他拔出魔杖,默念咒語,消除了屋子裏所有自己留下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之後,伏地魔向門廊走去。在這過程中,他忽而漫無邊際地想到,若是現在回頭,他就能看見和他到來時一模一樣的景象。但直到拉開大門,他都沒有這麽做。
不消片刻,伏地魔就離開了主要街道,拐進一條新的、昏暗的、空無一人的巷子。剛剛避開路燈的照射範圍,他的平底鞋就消失無蹤,赤|裸蒼白的雙腳露了出來;跟着變化的是褲子,它向後拉長抻寬,很快就成了純黑的、獵獵飄揚的絲質袍角;最後則是臉,要是有麻瓜看清這一幕,肯定相信自己看到了真正的惡魔誕生。
但在這條巷子裏出現的另一個人只是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尊貴的主人。”
伏地魔瞥了那頭稻草色的亂發一眼,腳下不停。“都準備好了?”
小克勞奇會意地起身跟上。“是的,主人。一切就緒,只等待您的命令。”
“鳳凰社那頭什麽情況?”伏地魔又問。
“他們照常輪值,兩個人。”小克勞奇飛快地回答,接着請示:“需要提前除掉他們嗎?”
伏地魔搖了搖頭。“鄧布利多已經有所準備,這麽做只會讓他更早确定我們今晚行動。但——”他輕笑起來,紅眼睛在黑暗裏閃閃發光,“就讓我們開始吧。”
**
深夜。
北海,孤島。
四下裏全是寂靜,連聲蟲鳴鳥叫都聽不見。沒有風,海浪微湧,星月無光,到處死氣沉沉。
有座陰森的堡壘孤零零地矗立在濃重寒冷的黑暗裏。它的外牆厚重堅固,嚴絲合縫到連扇窗戶都沒有。堡壘頂上飄蕩着幾十個黑霧一樣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滑行着。是攝魂怪,它們無時無刻都在貪婪地吸食着空氣裏可能有的希望和快樂,程度足夠令裏頭關押的犯人發瘋地尖叫都喪失力氣。
毫無預兆地,堡壘底下有了動靜。那扇通常只進不出的大門無聲無息地露出一條縫,而後一只幹枯、滿是結痂的灰手扒上了門框。接着,那條門縫被它推得更大,一只攝魂怪晃悠悠地飄了出來。它并沒轉身回去,也沒關上門,而是徑直飛上半空,垂下過于寬大的兜帽,像是正等待着什麽。
這件事很快就發生了。有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貓着腰、貼着牆鑽出門,目光觸及攝魂怪時猛地一縮,竄走的速度快得完全不像被關了十幾年。跟在他身後的第二個男人有樣學樣,幾乎是用沖的離開攝魂怪的陰影籠罩範圍。再接着出現的是個女人,她挺直身體打量四周,亂發下的臉露出了個堪稱瘋狂的笑容。
第一個男人——就是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已經快要抵達海岸。“快走,貝拉,”他在發現女人站着不動時焦急地低聲催促,“我們動作得快點,時間不多。”
在他說話的當口,剩下的人也走出了堡壘。每出來一個,攝魂怪的兜帽就低下一次,似乎在清點數目。确認交易完成後,它飄落下地,鑽了回去。
大門重新關緊了,十個瘦脫了相的人興奮地看來看去。“主人真的做到了!”女人激動地低語,“他複活了,還把我們都救了出來!”
“沒錯,”有個光頭神經質地撫摸着他剛剛拿到的魔杖,反複喃喃,“真想不到……我做夢都沒想到……”
“夠了,要敘舊有的是時間,但不是現在。”三個萊斯特蘭奇中最年輕的那個急促地道,“讓我們立刻離開這裏——幻影移形——”
其他人紛紛照做。十道黑煙騰空而起,向着南方迅疾而去。但他們剛剛飛出不到半英裏,就前後撞上了無形的屏障,無法控制地往下掉去——
“怎麽會有埋伏?”
“一定是鳳凰社!”
有人驚叫起來,更多的人拔出了魔杖。而在半空中,那道屏障正像波紋一樣泛出淺淡的金光,很快帶着在兩端控制着它的巫師現形了。
貝拉特裏克斯眼尖,一下子就認了出來。“亞瑟·韋斯萊!尼法朵拉·唐克斯!”她喜悅地大叫,同時用一個漂浮咒語穩住了自己。“幹掉他們!”
這立即得到了其他食死徒的響應,一時間紅綠色的魔咒交織如雨。然而兩邊距離相當遠,準頭完全不夠。
“不要和他們浪費時間!對面只有兩個!”羅道夫斯在混亂中大聲喊,“各個擊破,能走的人先走!”
貝拉特裏克斯立即給出了回答:“我留下來!”她扭着嘴角,朝着唐克斯的方向俯沖而去,同時大力揮舞着魔杖,“我最喜歡清理門戶了!”
唐克斯不得不主動撤掉之前的咒語,轉而全力應對貝拉特裏克斯。另一頭,羅道夫斯也逐漸靠近了亞瑟·韋斯萊。就在他射出紅色魔咒的時候,另一側又有人加入戰局,也是道紅色咒語——
韋斯萊先生匆忙間使出的盔甲咒被擊得粉碎。紅光分別打中胸膛兩側,他的身體猛地向後翻轉,四腳朝天地掉進了海裏。
羅道夫斯扭過頭,驚喜地認出了他的幫手。“……巴蒂?!”
銀面具下的小克勞奇微微颔首。“快走,鳳凰社的人正在趕來這裏。”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轉身撲向另一頭,想要幫助貝拉特裏克斯。而貝拉特裏克斯已經氣勢洶洶地将唐克斯逼得連連後退,甚至已經在唐克斯的耳側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三對一,食死徒們似乎勝券在握;可這種情形下一刻就被扭轉了——
空氣中突然顯出一面金色圓盾,打在它上面的咒語全都反彈了回去。貝拉特裏克斯離得最近,躲閃不及,被自己發出的綠色魔咒筆直地擊中了胸口。她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直直向下墜落。
羅道夫斯剛險險地避開自己那道咒語,聞聲條件反射地轉了過去。小克勞奇則迅速後退,試圖躲開跟在那面盾牌之後突襲而來的粗大繩索。然而,後頭也憑空冒出一條繩索,他退無可退——
“鄧布利多!”
伴随着這道聲音,盾牌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動靜,随即碎裂開來;兩條繩索都變成了毒蛇,扭頭攻了回去。
“主人!”小克勞奇驚喜地叫道。
伏地魔從半空中出現了。在他斜下方的島礁上,鄧布利多已經把唐克斯扶了起來。渾身濕透的韋斯萊先生躺在兩人腳邊,一動不動。而後,鄧布利多往前兩步,揮動魔杖,兩條毒蛇在能碰到他之前就變做濃煙消失了。
兩人的視線隔空撞上,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小克勞奇沒得到回應,只能緊張地盯着伏地魔。與此同時,水面上接連傳來撲通聲,他飛快地投去一瞥——羅道夫斯沒能及時抓住貝拉特裏克斯,兩人都掉進了海裏;其他食死徒不見蹤影,顯然都成功逃離了。
“今天來到這裏是錯誤的決定,湯姆,”鄧布利多輕聲道,根本沒看剩下的三個食死徒,“傲羅們已經在路上了——”
“那又如何?”伏地魔用冷哼打斷了對方。他甩出一個致命的咒語,但鄧布利多敏捷地躲開了,濕漉漉的礁石上倏爾燃起一團火。
作為回複,鄧布利多的手腕輕輕動了一下。在他身後,唐克斯拉起韋斯萊先生的肩膀,抓住機會幻影移形。
伏地魔猛地後退,從稀薄的空氣中拉出一面銀質盾牌。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撞上了它,發出可怖的、隆隆的回音。“你不會真以為那能困住我吧,鄧布利多?”他嘲笑道,杖尖又射出一道綠光,“我根本就不需要——”
“很遺憾地告訴你,你又錯了。”鄧布利多平靜地回答,繼續朝伏地魔走近——那道綠光被飛起來的岩石擋住,岩石随之炸開——“那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而悲慘的是,你可能永遠不懂。”
“又是你那老一套陳詞濫調,哈,鄧布利多?”伏地魔嗤笑道,猩紅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确實學到了教訓。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着你是對的——我們都知道你沒法幹掉我,還有更狠的嗎?”
“我們都知道,要摧毀一個人,辦法多得是。”鄧布利多道,看起來毫無防備,“我必須指出,死亡在其中無足輕重。”
“所以這是你的新計劃?摧毀我?”伏地魔哈哈大笑,仿佛聽見了什麽特別有趣的事。
鄧布利多已經走到了島礁邊緣。他停下腳步,身邊空蕩蕩的,毫無遮擋。“我必須得承認,殺死你并不能讓我滿意。”
伏地魔稀少的耐心已然告罄,他不想再聽下去了。“那就來試試看,”他咆哮道,“看看誰是對的——”懷抱必将對方置于死地的心态,他念出了阿瓦達索命;但就在這一刻,有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腦袋裏尖叫着不要——他猛烈地頭痛起來,魔杖不受控制地一歪——
綠光嚴重地偏離了原先的軌道,鄧布利多對此露出驚訝的神情。而在唐克斯和韋斯萊消失的地方,有許多身影開始顯現。魔法部的人來了:傲羅們,魔法部長,還有那個粉色的——
“不!”伏地魔難以置信地大吼,想按住額頭又忍住了。救世主八成看見了他看見的東西,并極力試圖阻止他殺死鄧布利多。這種保護的意願顯然非常強烈,強烈到疼痛的程度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
“絕不——!”
伏地魔聲嘶力竭,用力攥緊了紫杉木魔杖。他不能在關鍵時刻受到男孩的感情影響,他一定得解決這個,他能做到——
他咬緊牙,擎高手臂,四周的海水跟着他的動作旋轉升起,足足有二十多英尺;下一瞬間,他使勁一甩魔杖,合攏的水繭立即從他身側猛撲而下,前端變作火蛇,許多張血盆大口裏同時吐出長長的、詭異的綠火——
“沒有人能夠勝過伏地魔!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