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時計Countdown

第12章 從未正确

片刻之後，皮卡迪利廣場。

到這個時間，大部分商店都已經關門休息了，但街上并不冷清。有群孩子在街角處玩滋滋作響的小型焰火，和家人一同出門散步的也不在少數，到處洋溢着歡聲笑語。不得不指出的是，由于厄洛斯銅像的存在，人群之中還是情侶居多。

哈利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小心地繞過頭頂上的一叢叢白色漿果——這些玩意兒多到讓他忍不住懷疑，廣場半空中由小盞彩燈編織成的、正揮舞着翅膀的女性天使形象大概是阿芙洛狄忒。

聖誕節而已，麻瓜們不用搞得和情人節似的吧……

“我覺得你還是走出來比較好，哈利。”

聞言，哈利扭頭看向伏地魔。男人一出門就換了個模樣，此時身上正穿着他剛送他的毛衣，也不管上頭被燒出了一個小洞。

對上哈利的眼睛後，伏地魔繼續建議：“至少外面沒有天花板。”他的聲音聽起來從未有過地誠心實意。

沒有天花板就沒有成堆的槲寄生，哈利當然知道黑魔頭的言下之意。但他現在更想知道，為什麽伏地魔明明用不着毛衣還是穿着它，以及為什麽他要用那麽一張臉和他穿情侶款式的毛衣——

這真的很難讓哈利主動選擇暴露在燈光之下，畢竟那就等同于将他倆暧|昧的關系暴露在所有能看見他們的麻瓜面前。

“我才不要，”他拒絕道，壓低了聲音，因為他不想讓邊上的人注意，“除非你能解釋你現在看起來幾歲。”

正雙手插兜的伏地魔聞言，偏頭露出了一個思索的神色。“你認為這對我而言太年輕了，是嗎？”他這麽推斷，似乎有點遺憾，“我還以為你更喜歡這張臉呢。”

……呃，他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哈利差點叫出聲，臉頰也在柱廊的陰影裏發起了燒。“拜托，我的審美很正常。”他忍不住為自己辯解，“而且我相信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樣！”

伏地魔輕笑起來，像是覺得哈利轉移話題重點的功力很蹩腳。“這确實是事實。”他承認，沒費心思讓哈利更窘迫，“至于年齡問題……”他滿不在乎地聳肩，“用你的說法就是，這是我的臉符合凡人審美的最後時刻。”

“……什麽？”因為太過震驚，哈利剎住腳步。“你的意思莫非是你從二十多歲起就變成……”他及時地把蛇臉以及暴殄天物的評價吞了回去，反正他猜對方聽得懂。

隔着幾英尺的距離，伏地魔也停下了。“不完全，但差不多吧。”

哈利能看出伏地魔是真的不在意。而這讓他更費解了，費解到令他忘記吐槽凡人這個說辭。“我能不能問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納悶至極，“你好像對你原先的臉有很大的意見？我是說，你很英俊，你明顯也知道自己英俊，但你還是……”他胡亂地揮舞了一下手臂，“我不懂，這完全不應該啊？”

在哈利說出頭兩句的時候，伏地魔臉上的笑容倏爾凍住了；但聽到最後，他的堅硬表情勉強緩了緩。“我自有我的理由。”他簡單地回答，又指了指前面，“那兒有個集市，你要逛逛嗎？”

雖然這話聽起來是個建議，但哈利瞪着對方快步走開的身影，意識到伏地魔根本不想解釋其中原因。而且，在男人轉身之前，他總算注意到了對方的表情變化——

涉及隐私，他一開始就不該問；伏地魔沒拒絕他一起出門的提議，他可能是有點太得意忘形了。

想到既定目标，哈利暫時把自己還沒得到滿足的好奇心壓了回去。“嘿，等我一下！”

集市裏大都是賣手工小玩意兒的攤子，剩餘的部分則是美食。兩人剛剛吃飽，姜餅、甜蛋糕、熱紅酒和德國香腸都不能讓他們駐留。至于手工藝品，在見識過各種充滿奇思妙想的魔法物品之後，吹制玻璃和蕾絲花邊亞麻臺布之類的東西也顯然不足以引起兩人的關注。

哈利很快就發現，逛街，特指在麻瓜界逛街，完全不适合兩個巫師做飯後消遣。當然，換羅恩的爸爸亞瑟來肯定非常享受，但就是完全不适合他和伏地魔——

如果他沒弄錯，他們倆都是在麻瓜界長大的，一點新奇感都沒有。再認真打量四周，遠處聳立着跳臺滑雪的雪道，而街上正重演基督降生的人群行進方向貌似是教堂——

毫無疑問，還是沒有幫助。

最後，哈利飛快思考了一下去對角巷的可能，又同樣飛快地否決了——撞上熟人的概率太高，他不能冒這麽大的風險。

就在哈利左右為難的當口，伏地魔在一家露天吧臺外停了下來。“你要不要坐下來喝點什麽？”

哈利想不出更好的替代方案——總不能剛出來沒多久就打道回府吧——便點了頭。他們在靠外的地方找到了兩個空位，而後伏地魔去點喝的，不多時就端着托盤走了回來。哈利拿起他那杯喝了一口，發現是熱姜汁飲料。他又扭頭看了看伏地魔的，不太平衡：“你的杯子裏是什麽？”

“蘇格蘭特飲。”伏地魔回答，像是發現了哈利在介意什麽，“你不喜歡姜汁？那可可？茉莉花茶？”他一邊說一邊擡起手腕，示意自己帶了魔杖。

雖然這态度可以說相當好，但為什麽他覺得伏地魔的反應很像哄小孩……

哈利腹诽，忍不住就想和男人對着幹。“也許熱香草朗姆酒？”他撇嘴，斜着眼睛望向酒保的方向，“我打賭他們有。”

伏地魔笑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麽确定。”說着，他抿了一口自己的特調威士忌，接着補充：“畢竟你還未成年，而且你之前已經喝掉不少蛋奶酒了。”

在聽到“未成年”的時候，哈利瞬時緊張起來，左右張望，确定沒人在看他們才放下心。“別再說了，”他低聲吼，“你以為我們倆現在看起來像什麽？”

“噢，我假設你指的是毛衣？”伏地魔故意用上了一種打趣的口吻，“說你是我弟弟就行了。還是說，你更願意沿用之前那個說法？”他微妙地拖長了“之前”這個音節。

“你怎麽——”哈利捂着臉呻|吟，覺得不管他怎麽做都被對方耍得團團轉。“得了吧，雖然我們都是黑頭發，但長得一點也不像！”他放下手，用力地在兩人之間比劃，“才不會有人相信你和我是見鬼的兄弟呢！”

他特意咬重了“見鬼的”，但伏地魔沒什麽特殊反應。“不一定，麻瓜們可沒這麽注意觀察。”他這麽回答，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哈利急于劃清界限的舉動逗樂了。

哈利本來想反駁，但他突然想到海格也說過類似的話，便悻悻然地住了口。他重新端起玻璃杯，賭氣地用姜汁塞住自己的嘴。可這并不能阻止他在心裏肯定，伏地魔确實改變了策略，現在他真的就當他是小孩了。假使這事兒在第一天發生，黑魔頭指不定要怎麽嘲諷他呢，對吧？

雖然哈利沒法否認他們之間的年紀差距，但一直以來他都不怎麽關注這點——顯而易見地，有更重要的地方值得注意，譬如伏地魔為了殺他而殺死了他的父母。然而，在必須暫時擱置過去的當下，他還是沒法去關注這點：因為他必須促使自己盡快成長、成長到足以對抗黑魔頭，不管這個過程有多麽艱難。

想到這裏，哈利悄悄地瞥了對方一眼。男人正漫不經心地轉着酒杯，霓虹的光芒映得他的側臉輪廓分外英挺。

所以，伏地魔目前的打算就是，哄着他，直到聖誕節過去？

這不失為一個令他倆和平共處的好辦法，哈利必須得承認。反正在今天之前，他做夢也想不到，他會和黑魔頭一起溜達，像普通朋友似的交談，點飲料的時候對方甚至禁止他攝入酒精……

為了消除副作用，他倆都得做出讓步。不劍拔弩張的平靜很好，但內裏依舊虛假，哈利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又有多大用場。

可他們之間有那麽多問題，又怎麽能奢望在短時間內真心實意地和解呢？

哈利思來想去，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你用不着勉強自己，”伏地魔冷不丁地開口，“做個孩子沒什麽丢臉的，因為你确實是。”

“我……”哈利條件反射地想要否認，而後發現自己真的不願意再問一遍為什麽你知道我在想什麽了。“好吧，我确實是，”他不甘心地承認，“但絕不在你面前。”

伏地魔的視線沒有焦距地停留在來往人群的方向，依舊沒看哈利。“為什麽你這麽認為？”

“也許是因為你選擇了我，我就必須得承擔那樣的責任？”哈利幹巴巴地笑了一聲，“反正我确信，如果我沒有和別人不同的地方，你才不會願意和我一起坐在麻瓜的露天酒吧裏。”

“是啊，我以為那區別明擺着。”伏地魔輕聲同意。

黑魔頭在暗示靈魂伴侶嗎？這回答也太避重就輕了……

哈利沒忍住重新盯着那張側臉看。“別說得像是你在乎靈魂伴侶似的。先別急着否認——當我還在你那個黑乎乎的屋子裏時，我就覺得你還有別的事情沒說。很關鍵的事，基本肯定比靈魂伴侶還重要。我有理由相信，正是出自這部分原因，你之前才……”他沒說下去，也用不着說下去。

伏地魔終于轉過了腦袋，漆黑的眼珠裏什麽都沒有。“那僅僅是你的猜測。”

哈利相當仔細地打量對方，但沒法從那張冷靜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這太正常了，考慮到這張臉屬于有史以來最危險的黑巫師，就算對方這會兒看起來只是很英俊也改變不了本質。“不然你和我打個賭？”他大膽試探道。

“沒有必要。”伏地魔果斷拒絕，無視了裏頭隐藏的激将。他确實有那麽點關于長生的秘密，而且他相信現在離鄧布利多告訴男孩這件事已經不遠了。可不管怎麽說，鄧布利多猜到是一回事，他自己洩露又是另一回事了。

哈利懊惱地塌下肩膀。這家夥也太難搞了吧，怎麽軟硬不吃呢？

被定義為軟硬不吃的男人只是注視着哈利，目光極深。男孩确實莽撞，但也确實比他想象的更敏銳、更有擔當。暫且不說魔力幾何，能在半天之內想出更合适的方法并付諸實踐，應變水平确實超出一般的孩子；在黑屋時這點也被證實了，雖然他那時刻意給男孩留下了破綻。

這令伏地魔産生了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成分相當複雜，裏頭有一部分幾乎可以用期待形容。

……等下，期待是什麽玩意兒？

某種危險預感開始拉響警鈴，伏地魔意識到他不能再放任談話繼續下去了。“不早了，還是回去吧。”他毫不猶豫地起身，“我去結——”

“驚喜！”

他的“賬”還沒說完，兩人就被一束強光打了個正着，廣播聲随之響徹整個場地。“特殊環節！現在，只要被我們選中的人互相親吻，他們都可以免單！讓我們看看，誰是這一次的幸運兒——”

哈利本能地擋住眼睛，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聽見有些人在哀嚎，更多的人則在起哄，口哨聲此起彼伏。

——活見鬼，他躲過了槲寄生，卻沒躲過這個？

——梅林在上，伏地魔的表情也太難看了！

“等等，我可以把這個機會讓給其他人嗎？”他絕望地開口，試圖在男人背光的臉變得更黑以前挽救他們兩個——或者說，挽救這些對發生了什麽毫無所知的麻瓜們。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起哄聲。很顯然，在麻瓜們的眼裏，他們倆身上的情侶毛衣已經說明了一切。

伏地魔突然動了，哈利頓時緊張地盯着他。但男人只是向前一步，附在他耳邊說：“這裏人太多了。若是有巫師在場，你可能會被認出來，必須速戰速決。”

說着，伏地魔偏過腦袋，蜻蜓點水般地貼了貼哈利的額頭。

這種程度顯然不能滿足圍觀看客，滿場噓聲不絕。伏地魔對此充耳不聞，直接把哈利從高腳椅上拽了下來。在同一瞬間，那盞探照燈毫無預兆地滅了，四下裏頓時一片驚訝的尖叫和嘩然。

兩人乘亂離開，拐了個大彎才停下來。“剛剛……是你對那燈做了手腳？”哈利急促地問，因為走得太快而氣喘籲籲。

“不然要什麽時候才能脫身？”聽出哈利的不贊同，伏地魔防備地抱起手臂，“我可沒在那些人面前表演的義務。”

回想起那一瞬間的感覺，哈利忍不住質問：“你管那叫表演？”

“不是表演是什麽？”伏地魔的反問來得更快，就好像他真的有那麽遲鈍似的。

哈利抿唇，死死地瞪着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就算是他都沒法忽略了——當伏地魔觸碰他胸口的字跡時，當紫杉木魔杖緊貼他的皮膚時，當他們同時施放治愈魔咒時……

本能叫嚣着沖破理智的禁锢，胸腔裏有什麽東西鼓脹到無處安放。而那個點到即止的輕吻有且只有一個作用，就是引爆他之前苦苦壓抑的一切——

和每每故意帶歪方向的伏地魔争論根本沒有意義；他需要的是行動。

對眼下的僵持，伏地魔很是不耐煩。但就在他打算繼續說點什麽的時候，帶着漿果的綠色枝條自兩人頭頂緩緩垂落。“你……”他震驚地瞪着眼前本不該自動生長的槲寄生，“這什麽……”

哈利徹底豁出去了。他向前傾身，更近地盯着對方的臉，一瞬不瞬。“告訴我，你覺得我們之間是正确的嗎？”

随着這句問題，那些原本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槲寄生長得更快了，密密匝匝，頗有在兩人身邊形成帳篷的趨勢。

伏地魔的視線跟随着枝頭，慢慢地收回到哈利身上。“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硬邦邦地回答，終于看向哈利的眼睛，“從頭到尾都錯誤至極。”

這話乍一聽像是拒絕，但哈利笑了。他突然踮起腳，拉下對方的腦袋，嘴唇準确地貼了上去，将兩人帶入了一個真正的親吻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