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依舊是明亮的公主府寝殿,窗外已是寒冬。今日早朝聽聞三國來襲的消息時,天空上才剛剛飄了些細細碎碎的雪花,就這樣輕輕蕩蕩的下了一日,如今也有一尺高了。
大紅的蠟燭分派在寬敞的寝殿四周,搖曳的燭火似幽似暗的将屋子點亮。寬大的床鋪上靜卧着一雙人影,隐藏在紅色的輕紗賬後,在慢搖的燭火下影子交疊起伏。
這樣明亮的紅色像極了大婚時的洞房花燭,而床上的那對璧人已然應了這好景、好氣氛。
沈清晨着着月白色的華麗宮裝散落在床榻上,衣帶半開,發髻也早已舒展開來,及腰的墨色長發瀑布般潑灑在身下,映着美人眉目如畫,朱砂浸染。一貫清冷凜冽的容顏,彼時卻沾染了絲絲媚意。朱唇一抹輕輕向身上人勾起一點醉人的笑意,眉心透出三分欣喜七分寵溺,她動情的向呆愣的身上人喚了一聲“驸馬”,是在勾引。
高冠玉帶束縛在身間,一一一在沈清晨的帶領下,扶着她傾倒在她們日日同踏的床鋪上。彼時她着着青墨色的官服,呆呆的任公主将她引到床上,順從的壓倒在她傾慕的女子身前。
她癡癡地望着此時身下媚态逼人的女子,看見她是那樣毫無掩蓋的釋放着自己的感情,分毫不似平日裏待她清冷自持的長公主。可是她卻如此歡喜,歡喜公主同樣喜歡着自己,歡喜公主将會接納自己。
心愛的人同樣喜愛着自己的感覺讓一一一迷醉,她順從着沈清晨不知何時環繞在自己頸間的雙手情不自禁的緩緩低下頭,虔誠的去親吻那抹誘人的紅。
脈脈的溫情混雜着些許妙曼的氣息在紅燭輕帳間流轉,沈清晨觸上了那兩片薄涼的唇瓣,她在顫抖,她亦是。兩顆未經人事卻又苦苦壓抑着的心第一次想要相互靠攏。那輕柔的觸感令沈清晨心碎。她未曾懂得如何親吻,只是順從着身上人輕含着自己唇瓣的動作,輕輕回應着,閉上了眼睛。
漸漸地她覺得原本完全懸浮在自己身上的驸馬身體有些微微下沉,自己的唇瓣被那人輕輕吮吸,帶着讓人沉醉的酥麻。她驟然感受到了壓迫的氣息,一貫強勢的身子敏感的繃緊,她從不喜歡被人操控,卻在此刻越發覺得自己将要被驸馬吞噬殆盡。
于是她不适的推開了那道愈發壓迫着自己的身影。薄涼的空氣一點一滴的寝食着兩人的身體身體,冰冷與溫熱的交替讓她分外難受。沈清晨有些失落的迎着那人迷亂卻又受傷刺骨的眼神,有些愧疚的扪心自問。
不該是這樣的,她微微阖了阖眼。明明是想要她的,又緣何要推開。心裏苦不堪言,她是大齊長公主,她要的是整個天下,卻唯獨沒有資格擁有感情。可只有今夜,讓她放縱一次可好!她微微的詢問着自己。過了今夜,也許她們之間再無瓜葛。
她呆呆的躺在冰涼的空氣裏,看着身前人溫潤的眼睛失神。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她咽下喉頭的哽咽起身撲進坐起在床前失落的準備離開的身影懷裏。那懷抱依舊溫熱到讓她眷戀,仿佛讓人覺得自己生來就該如此契合一般。沈清晨願意在今夜任自己褪下一切,忘掉一切,甘心沉淪在自己和她彼此間苦苦壓抑的渴望裏。
這天下本就是一盤棋,她精心謀劃了一盤棋局,陰謀、權勢統統玩弄在自己手裏。為此,她需要壹壹壹,需要她的身份更需要她的權位。于是她順勢嫁與了她,于是她蓄意掌控了她。
她曾以為最好掌控一個人的方法便是讓她死心塌地的愛上自己。于是一向冰冷無情的她也會對自己新婚的驸馬溫言軟語、處處相伴。
她明明看得到驸馬眼裏日益增長的情義,卻疑惑着為何驸馬從不曾想與自己親熱,甚至在喜歡上自己後日日躲着她。
直到有一日,她終于知曉她的驸馬原是同自己一樣的女子。可那又如何呢?無論她是何性別,都不會阻礙自己的計劃。她該開心才是,畢竟她亦是不願随意委身與男子身下。如此最好,她的把柄落入自己手裏,以後便會更容易掌控。那便再不用虛情假意待她了吧?
Advertisement
可又為何自己每次見她她便會忍不住的歡心,忍不住的想與她靠近。是她僞裝的太久入戲了嗎。
你讓她怎能相信,她們同為女子,竟會相互喜歡。本是為利而相聚的兩人,久住在着皇宮裏,心冷得似堅冰,如今竟會喜歡上自己的棋子,當真是笑話。
所以今日皇兄派人出兵時,她舉薦了她的驸馬。她的驸馬是将門壹氏獨子,世代身居高位,出兵迎戰強敵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是嗎?驸馬出征,不論生死,只要贏了便好不是嗎?反正她以後對自己都無用了。
即便戰場艱辛,此去千難萬險,驸馬依舊會贏,她知道的。大婚已有半年之久,即便兩人顧慮頗多,無甚親厚。可畢竟日日同處一處,驸馬的僞裝她能看破。她的驸馬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羸弱。
不過今日朝堂上,自己親自舉薦驸馬出征,加上太後和三王的蓄意挑撥,驸馬心中一定會存有疑惑。即便他們所言皆真,可她依舊就要驸馬相信自己,才能确保這場仗萬無一失的勝利。
她不是喜歡自己嗎?那今夜便用自己的身子要她退無可退如何?
此刻她甘心委身與驸馬身下,她主動牽過驸馬顫抖的手褪盡自己的衣衫。那人蒼白俊秀的臉頰已是紅的可愛,從她癡迷的瞳孔裏她看到自己此刻的妩媚妖嬈。身體在驸馬輕輕的碰觸下開始灼燒,那人不是自己對不對。她受不得自己在驸馬眼中那般羞人的模樣,輕輕吻住驸馬,要她閉上眼睛。
今夜,她想要驸馬相信,她是因為喜歡驸馬才會想要委身與她。可他們不信,連她自己也不信。唯獨驸馬信了,你看她那麽輕那麽柔的對待着自己的身體,捧起自己像懷着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細細密密的吻讓她覺得自己快溺斃在驸馬輕輕淺淺的溫柔裏,讓她想放聲哭泣。
她的身體是那麽灼熱,驸馬撫過的每地方都像要灼燒起來一般。明明不着寸縷的暴露在清冷的空氣中,汗水卻依舊浸滿了她的全身。她細細的曲起□□在外的腳趾有難耐的放下,然後再一次曲起。她不明白自己怎會如此難耐,明明只是一個女子的親吻和撫摸,她竟會萌生出要她進入,和她抵死糾纏的想法。
答案似乎近在眼前,可她即便是瘋魔了也不會去相信,她又怎能去相信。
她只知道她與驸馬此生便注定是如此而已,今夜之後再無關系……
“一一”,于是她第一次這樣叫驸馬的名字。于是她此刻放下一切顧慮專心沉淪在這場欺騙裏。她再不需要掩藏一切,可以肆意的将所有的情感暴露在眼底。
驟然破籠而出的脆弱情感,讓她的身體再次灼熱的驚人。她期盼着那人的到來,冰冷的胸口裏第一次湧現出酸痛的感覺。她牽起那人的手,在她的驚訝中撫摸上自己weiweishirun的身體。
想到将要從此永遠分離,心中驟然噴湧而出的悲傷快要将她壓垮,她難過的牽着那人深深的用力,想要那人徹底占有自己。卻未曾料到,那人不依。
“一一?”,她褪盡一切強勢,有些驚慌的眯起眼萬般妩媚的向她詢問。
“公主,還不可以,會弄痛你的。”一一一今夜第一次開口。聲音有些暗啞,帶着隐忍的擔憂。
可沈清晨不開心,今夜的她有些失控。對那人壓抑不住的愛意,因欺騙而翻湧的愧疚,還有即将遠離的絕望一同撕扯着纏繞在心底。她承受不住這般的難過,只想要通過被那人徹底占有來壓抑。
手掌再次施力,她執拗的要她要自己。可她第一次發現驸馬的力氣大得驚人,又許是她此刻有些虛軟的緣故。方才拉着驸馬的手掌被她輕易地交疊着拉到頭頂,她的身體在她面前肆意的盛開。
那人俯身真正的壓下,衣衫貼合着自己的身體。強勢的唇舌席卷而來。她看見了彼此眼中的自己,壓抑的瘋狂在兩人中絲絲蔓延,她們終究糾纏在了一起。
她緊緊攬着身上人的肩膀,深深地皺起眉頭,指夾深陷在那人的衣衫裏,她壓抑不住的輕吟。可是她很開心,她很開心。她的驸馬,她的一一終于褪下了平日裏的小心翼翼,在此刻與她相擁。
那人身上還着着衣衫,衣帶在混亂中有些松散,她想就這樣把她扯開,讓自己與一一徹底的融為一體。手指迷蒙中沿着那人腰身細細摸索卻在将解之際輕輕放棄。
她的驸馬,值得更好的女子,不該與自己這般冷血的人再有更多的交集。倘若,此次戰役驸馬活着,留着清白的身子,她還可以尋到良人,相守一生。只是,再也不要,她傻傻的驸馬再也不要喜歡上自己這種人。?
☆、番外之前世今生(下)
? 淚水随着驟然滑落的雙手肆意蔓延,沈清晨在極致的快樂中失聲痛哭。她此刻才覺得她已無法承受與驸馬的徹底分離,更無法想像自己親手送她入了兇險的戰場。可她亦知如此的自己,情感的放縱也僅有此刻而已,明日她還會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沈清晨。
悲痛的淚水像是諷刺一般連綿墜落,她扭動着腰肢想要靠着僅有的依靠度過這段悲傷。“快……,再……快一點。”她不顧一切的緊緊攬着驸馬向她要求。
終于,當欲望到達頂峰,她卻從情感的巅峰中摔落。這段不該存在的感情,在此刻,她要為它畫上終點……
“一一,這場仗……你要為我而贏。”沈清晨顫抖着抱着壹壹壹尚且喘息着說。
“什麽?壹壹壹顯然還沉浸在方才的美好中,未曾想到公主會說這些。今日早朝發生一切成了她心底的一塊疤痕,公主的舉薦,源王的話語,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害怕。方才公主對她那般熱情,她甚至感受的到公主對自己的愛意。可此刻她卻害怕了,公主的話是什麽意思?明明也可以是普通的關心話語,可她卻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在升騰。
她害怕的緊緊箍起懷中虛弱喘息的人,沙啞的聲音有些急迫的開口:“公主這是何意?”
“呵呵,”懷中的沈清晨卻是在逐漸平複的喘息中妖異的輕笑了一聲。
是自己聽錯了嗎?為何聲音裏再不複剛剛的柔情。這樣的語調,這樣的話語,不似相愛的夫妻倒是利益桌盤上的對手。
“驸馬難道不明白本宮的意思嗎?還是驸馬今日尚未滿足?如果驸馬想要,今夜本宮都會是驸馬的。只要驸馬能達到本宮的要求。”沈清晨萬般妩媚的伏在壹壹壹耳邊輕輕說道。
感受着那人愈發僵硬的身體,她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裏任淚水肆意滑落。心裏的苦澀無人可知,所以也無人可解。她只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斷了那人的一切念想,從此無論她如何選擇,都與自己再無關系。
“公主,你這是何意?”她近乎哀求的向沈清晨開口,希望她告訴自己她所聽所想都不是真的。“那只是公主的玩笑對嘛?”
可沈清晨并未理會,或者說這一切都恰恰是她所主導希望的。
“驸馬不是早就猜到了嗎?何苦非要本宮講個清楚。難不成本宮與驸馬不是你情我願做的這筆交易?”沈清晨言語間有些不耐,反問道。
“本宮自知驸馬此去上戰場兇多吉少,驸馬自是又許多不願。所以本宮今夜已身相陪,不知可合驸馬心意?本宮如此,驸馬為本宮得勝可好?”雖看似好言相全的模樣,可話語間卻盡透着威脅。
但壹壹壹關心的卻并非這些,她只是突然才知道,原來自己那麽傻。
“你,你……”淚水統統彙聚在眼眶,明明悲憤到了極致,可她即哭不出來,也說不出話。她終于知到何為心如死灰。
竟是騙人的,剛剛的一切都是騙人的。她身前的這個女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以身相誘。剛剛她在自己身下,那般深情,卻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她當真是聰慧,竟知利用自己癡戀與她,設下自己必輸的一局。可自己視她如珍寶,她卻那般随意用自己的身子與人做交易。若此刻出征的不是自己呢?若她不是壹壹壹呢?她還會嫁給她嗎?是不是此刻她便在別人身下,端的一樣的深情輾轉承歡!
“我明明那樣珍惜你的,即便知曉都是騙人的依舊想活在你為我編織的夢裏。只要你一句話,我便可以為你奔赴沙場,傾盡一切為你得到這場勝利。你又何苦騙我?你又何苦将我從夢裏叫醒!”明明最初還是有些悲憤的的話語說到最後卻近乎變成了哽咽。明明是那樣憤怒的對着那個人此刻卻依舊害怕失去般抱緊。
可她已經失去了啊!可她從未得到過啊!
沈清晨沒有說話,她伏在壹壹壹懷裏感受着驸馬驟然噴湧的憤怒,好似不存在一般。緊閉的雙眸中淚水滑落,只是無人可見,連她自己都看不見。
“你為何要嫁與我?”壹壹壹依舊抱着她,像守着心中的珍寶一般,平靜的問。
“因為你是壹家遺孤。”沈清晨淡淡的回答,清淡飄渺聲音裏聽不出半分波動。
“為何要對我那般好?”壹壹壹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哽咽。
“為了讓你愛上我。”沈清晨卻依舊淡淡的回答“即便,你是個女子。”
“為什麽?”壹壹壹似乎為眼前的答案驚訝。她從未親口告訴過公主她是女子,即便她知道以她的聰慧早該發現了。只是突然聽到那人如此平靜的說出口,她依舊有些震動。
驟然将她從自己懷中分離,雙手按壓住她的肩膀,她失控的向着将頭偏向一邊不去看自己,仿佛毫無情感般的人咆哮。
感受着壹壹壹的失控,她終于緩緩将頭轉過來,四目相對,她定定的望着壹壹壹。看着滿目通紅,強忍着淚水的驸馬,眼裏閃過一絲痛楚,卻又被那抹無機智的戲虐掩蓋。她不該心軟的,因為她們兩人注定沒有未來。
她冰涼的聲音緩緩在空曠無聲的屋內流淌。
“一一,嫁與你是為了利用你。對你好是為了讓你愛上我。裝□□上你,是為了完全控制你。舉薦你出征是因為你是與我而言最有可能取勝的将領人選。引誘你是為了讓你承諾無論如何為我取得勝利。而從今夜起,你便于我再沒有利用價值了。你死,你活都與我無關。我只要你取勝。”
“你不是喜歡我嗎?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最後的交易,那便記得遵守勝利的承諾。如若你覺得我騙了你,還不夠償還,那今夜本宮随你如何。”
心伴着沈清晨一句句話語一點一點的死去,連淚水都流的毫無生趣。
沈清晨溫潤如玉的手掌輕輕攀附到她被淚水打濕的冰涼的臉頰上,嘴唇緊跟随着手指輕輕覆上。“本宮倒是好奇,驸馬與本宮同為女子又怎會喜歡上本宮?還對本宮做出這等事宜。不過如果驸馬真的想要,本宮也不會在意你是男是女,只是今夜,你盡情索求好了?驸馬想要本宮怎樣表現,本宮都盡力會配合,就當是臨終前讓驸馬滿意。”
她溫柔的撫摸着壹壹壹的臉龐,紅唇伏在她耳邊輕輕呢喃。好似情人間最親近的聞言軟語一般。只是那話語卻聲聲刺進壹壹壹心底。她□□着身體,妖嬈的躺回床鋪上去。
分明還是那人動聽的的聲音,分明還是那人絕美的臉龐,她嬌柔的身軀上尚且殘留着自己方才存在過的痕跡,可一切都不一樣了。
眼前的人剛剛才成為自己的妻子,卻原來自己只是一顆任她玩弄的棋子。她好生陌生。自己放入心中疼惜了許久的人竟是假的。她原是這樣一番樣貌啊,可她怎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她立刻把她忘了的,為何心會是那般的疼。那人的一颦一笑不經意間都烙印在自己心底,那般溫柔善良,聰慧睿智的人卻原來都是假的。你讓她如何相信,你到底讓她如何相信!
“你把我的公主還回來!你把我的公主還回來可好?”她輕輕伏在沈清晨身上低泣着哀求。
“回不去了。”沈清晨低低的回答着她。卻在下一秒被壹壹壹驟然發起的動作打破了平靜。
“恩!”她痛苦的一聲悶哼。承受着瘋狂的驸馬在她身體中肆虐。
那種感覺再不複剛剛的溫柔憐惜,她有些受不住的陣陣悶哼,淺淺流淚。可她又叫的很大聲,很妖嬈,像是聲聲發洩,即便她未有絲毫快樂。
這是自己應得的不是嗎?與一一相比自己的痛楚又如何?她合該如此,她欠一一的永遠還不清。
“壹壹壹,我愛你,所以請你離開我。”她微微阖上眼,讓眼裏的淚水肆意滑落。
如果時間能流逝的緩慢一些就好了,沈清晨承受着痛楚靜靜地想着。即便此刻的驸馬毫不溫柔,即便自己今夜自己如此痛楚。可她依舊不想然這一夜過去。如果驸馬可以一直在就好了,她甘願受盡折磨。
可是壹壹壹連最後的一絲安慰都不留給沈清晨,她肆虐在公主身上,看着那人因自己的動作高聲尖叫,卻又靜靜地流淚。突然卻覺得心裏好空好空。她在做什麽?在達成與公主的交易?還是以愛之名肆意傷害她?
哈哈,哈哈哈哈。她竟然會這樣做,和那群人又有什麽區別。身下的這個女人他根本不認識,她怎能她與她坐那只有與自己心愛的人才能做的事。
身體驟然抽離,一一一随意擦了擦滿手的血跡,搖搖晃晃的沖出了門去。屋外的冷風随着朱紅色房門的關合鑽入房中,混合着漆黑的夜,徹骨的冰冷。
“一一”,沈清晨傷痕累累的躺在寬大而冰涼的床鋪中。聽着那人及急促的遠去的腳步聲,緩緩蜷縮起身形。
“嗚……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我……不要……”她渾身顫抖,終于可以痛哭出聲。
☆、隆冬之秋
? 這麽快就已經入冬了,沈清晨獨自坐在古寒關城門大殿裏望着門外鵝毛般厚重落下的雪花,城樓下已是積了厚厚的一層,有士兵在城樓下清掃,看起來快沒到腰際了。
這濃密的雪花已經連飄幾天了,卻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那一片蒼茫天際間彌漫着的白,掩蓋了一切鮮紅和黑暗,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填滿一般。
北風肆虐着,夾雜着碩大的冰粒切割在臉上,刮得生疼,吹得駐紮在城樓下三國大軍又一次人仰馬翻。這樣大的雪,這樣凜冽的寒風。沒有城樓房屋的依靠,僅靠帳篷他們是挺不住的。
不僅寒冷會要了久居南地未曾領略過齊國冬季嚴寒的将士的性命。這幾日連綿的大雪,很快就會形成封山之勢,三國聯軍将士衆多,戰事拖延的這樣長,糧食本就不足,眼下後續又跟不上,很快就撐不住了。最壞的情況,若三國執意不退兵,城下這數萬将士都将葬身古寒關下。
沈清晨阖了阖眼,嘆出口氣,這場戰事也該歇一歇了。
已經兩個月了,她記得出征的時候皇城裏還只是深秋的樣子。這裏這樣大的雪,不知一一那裏該是什麽樣子。想必,公主府裏的梅樹又該開了。
一一很喜歡雪的吧。她記得那年皇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驸馬開心的像孩子一般。那時她們還不似今日這般親密,驸馬雖歡心卻不敢來找找自己。還是她看出了臉蛋紅紅妞妞捏捏的驸馬的心事,牽着她的手一起到園子裏賞梅。那天大雪下得很美,細細密密的落在天地間恍惚了人的心神,于是她的驸馬在梅樹下小心翼翼的吻了她。梅花在她們身後開的絢爛火紅,那時她其實很開心……
如今,皇城恐怕早就該落下第一場雪了,只是自己卻未陪在一一身邊。她該是怨自己的,只是如若有重來的機會她依舊會選擇離開。
她還清楚地記得上一世,雪花翻飛的那日清晨,驸馬帶着大軍獨自出征。她代表皇兄去送她,看她絕望孤憤的眼神凝視着自己,看她用單薄的身影撐着沉重的盔甲,看她執拗的挺直細瘦的腰身決絕的轉身離去,還有她眼裏最後的一絲寵溺……然後,然後兩個月後,大軍班師回朝,普天同慶。太後病倒了,三王權勢盡失,她很開心,多年的謀劃終于要達成。可他們說,他們說,驸馬戰死,在古寒關外,屍骨無存……
她不小心碰碎了滿室的東西,她怎麽敢,她怎麽敢丢下自己一個人。
“殿下,他們快撐不住了!”一陣熟悉又嚣張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入耳中,張天佑興奮的大步踏進屋內。
看到敞開着大門靜靜坐在火爐旁吹涼風的沈清晨,微微皺了皺眉眉頭。“這麽大的風雪你也不把門關上,怎麽還想與城樓下的那些人同甘苦不成。”
利落的合上屋門,張天佑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爐子邊,一邊得得索索的烤火,一邊還不住的興奮念叨:“哈哈,這麽大的風雪,沒半個月是停不了的。咱們齊國的邊關可不是那麽好破的 ,看他們還怎麽撐下去。如今他們連生火做飯都困難,剩餘糧草也就兩日能支撐兩日,其餘的補給都被大雪耽擱在了路上送不過來。留在這裏就是等死,這場仗是打不下去了!”她老神在在的感嘆,一邊還不住的搓着手。“不如我們現下出兵,截了他們的糧草,讓他們立刻滾蛋!反正他麽現在凍得人仰馬翻,大雪那麽深,靠南的将士都不通雪戰,我們可以借此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也算給他們個警告。張天佑說到此處已是熱血沸騰、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必了。”沈清晨終于涼涼的開了口。迎着張天佑萬分惋惜的目光解釋下去。“他們今日就會退兵。糧草留給他們也算放他們一條生路。畢竟大齊近幾年也不想在輕易與周邊開戰。有了這次教訓他們會知難而退的。”
“還有,城裏将士們退換下來的那批禦寒的衣服也給他們發下去吧,也該讓他們回去了。”
“你就不怕他們得了衣服立刻打過來!”張天佑目瞪口呆從火盆邊上跳起來,表示不能理解。
“不怕。”奈何沈清晨已是耐心用盡,閑閑的瞥了裝傻賣蠢的張天佑一眼,再不開口。
“好吧。”張天佑演不下去了,重新坐回爐邊,繼續碎碎念:“你就不能多點話,這邊關兩月,可要憋死本大爺了。你就這樣整日發呆,還有你那個黑漆漆的暗衛,真是有什麽主就有什麽仆,你是冰塊她是木頭。本大爺整日除了備戰連個說閑話的人都沒有!”
“你可以去找屈将軍。”沈清晨淡淡的回答。
“算了吧。”張天佑急忙擺擺手,“你說那大胡子,整個就是一軍事狂,每日扯着本大爺研究着研究那,你說他看上去一大老粗,竟有心細去研究兵法布陣、奇門遁甲,也真是奇了!”
“長公主殿下,他麽退兵了,哈哈哈哈……”得,真是說啥來啥,聽着豪放的音色就知道是那大胡子屈将軍來了。
“衣服。”沈清晨定定的看着火光,抽出空瞥了張天佑一眼。
“好好好,我這就去發。”張天佑愁眉苦臉的起身。又突然想起什麽般,興高采烈的回頭,“對了,方才才到的小三兒的書信你要不要?”
“拿來。”沈清晨喜上眉梢卻依舊重重的瞪着她,寒氣嗖嗖的往外冒。
“那派衣服……”
“讓屈将軍去做,拿來!”沈清晨毫不猶豫的打斷她的話,複又開口索要。
“好吧,給。”張天佑一聽不用出門,立馬從衣袖裏掏出厚厚的一疊信。
“你說小三兒怎麽這麽膩歪呢,一封家書竟能回回寫成這麽厚一沓,這兩個月下來都能合成一本書了,還真就是“家書”呢!殿下,你就只有提到小三兒的時候才話多,真是娶了媳婦忘了朋友,傷透了本大爺的心!……”
然後巴拉巴拉巴拉,憋壞的某人已經開啓了話唠模式。
可沈清晨早已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書信,轉身開心的走進裏間,哐當一聲把話唠關在門外。不過張天佑也不在乎,她依舊靠着火盆對着空氣,不住念叨着。隐隐約約的沈清晨大概聽到了一句“傾城”。眸光閃了閃,她微微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拆開了那封家書。
“清晨,我好想你……。”她看到小驸馬熟悉的字跡,熟悉的開場,輕輕地笑出了聲。
“清晨,今日又下雪了,園子裏的梅花開的很好,可我無心賞花,我只想在樹下吻你……”
“清晨,快要過年了,府裏好生熱鬧,再過幾日我便同小白、小紅一起出去買些年貨,等清晨回來一同過年可好?”
“清晨,近幾日我都在給清晨做驚喜,府裏的小丫頭都很期待,清晨一定想不到的。”
“清晨,今日小白又偷偷哭了,眼眶紅紅的還想騙我。呵呵,可是我沒哭。我告訴她,清晨、小黑還有阿姐過幾日就回來了。可是小白說這話我都說了好多遍了,她才不信!呵呵,這丫頭終于漲能耐了。……清晨你若是再不快點回來我就要被府的小丫頭們欺負了~~!”
“清晨,你走之後我夜裏總是做夢,夢裏有好多清晨和壹壹壹……”
“夢裏我總是很害怕,因為清晨不喜歡我。可是每當我醒來又會回很開心,因為現實裏的清晨可不會像夢裏那樣~~呵呵呵。”
“清晨,我把你在夢裏想的那麽壞,你快回來懲罰我吧!”
“清晨……清晨……清晨~~~…………………………………………………”。
一封厚厚的家書,書裏的內容大致都是這樣,空閑的小驸馬把自己平日裏的鎖事都細細密密的都寫了下來,一邊賣萌一邊撒嬌的告訴沈清晨,就像她們兩個一直在一起一樣。
“快了,快了,一一。”她輕輕把信紙捧在懷裏,“再等幾日,處理完這邊的後續事宜,我就可以回家了。”她輕輕地在心裏說。
仿佛印趁着人們焦急的心意,北風越發的凜冽了,駐紮在城門下月餘的三國大軍終于裹着沈清晨發的禦寒大衣緩緩在連綿的風雪中緩緩退去。張天佑說的得了綿衣便立即攻打過來的事情倒是沒有發生。對于沈清晨肯不計前嫌是雪中送炭的行為三國将領倒還很是敬重。想來古寒關地勢奇險,月餘來他們以近乎三倍兵力都未曾在沈清晨手下讨到好處。戰況拖到如今,已是後力不足。這場大雪讓他們敗局已定。沈清晨未曾趁火打劫也已是萬幸了。
向着城牆頭主帥府的位置拜了一拜,三國統帥緩緩回身随着大軍緩緩離開這埋了萬人骸骨的沙場邊境。沒有這些禦寒的衣物,這裏至少有一般的士兵也許連自己的國家都回不去。即便是昔日的對手,如此心胸也當的他們一拜。齊國難攻,只願這戰事不要再開了。
三國大軍離開第十五日,四國休戰協定達成。粱、晉、陳三國承諾,十年內不再進犯齊國國土,原本閉塞的四國正式開始相互往來。
休戰第三日,沈清晨徹底整頓好休戰以及四國通關的相關事宜,齊國大軍開拔回京。
普天同慶,只是注定有些人接道消息時面如死灰了……?
☆、天黑了
? “砰,砰……嘩啦……”裝飾華貴的屋子裏傳來一聲又一聲或沉悶或清脆的響聲,聽起來像是什麽重物摔在地上破碎了的聲音。緊接着一聲屬于男人的怒吼從屋裏傳出來,驚得門外路過的丫頭都抖了三抖。
時間剛剛好是正午,太陽當頭,剛下過的大雪毛茸茸的鋪滿了整個院子,到處都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明亮的驚人。只是居于豪華又宏偉的大宅裏的正殿,此時卻被捂的嚴嚴實實的密不透風,在整片白光渲染的世界裏倒是格外奇怪。
門窗都用厚重的簾子遮了起來,屋裏燭光缭繞,雖也明亮,可人造的燈火終究是透着一絲陰沉沉的感覺,比不了冬日的陽光那樣透徹。
三個衣着華貴的男人死氣沉沉的圍坐在圓桌前,室內一片狼藉,剛剛摔過的古玩茶杯碎片統統陳列在三人腳底,噴濺的水漬打濕了華貴的駝絨地毯,更沾濕了三人高貴的鞋襪。只可惜彼時尊貴異常的三位面對自己身邊的狼藉卻異常沉寂,他們的裝扮依舊華貴卻不知為何顯現出十分的狼狽。面對着圓桌正中央的那份書信,冷凝的死寂在面如死灰的三人間緩緩流動。
人山人海的大街上,一一一提着渾身上下大包小包的東西好不容易擠出了熱鬧的人群,站在街角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尋找着還在人群中苦苦掙紮的小丫頭們。
“唉,小白、小紅,在這裏。”熱心的小驸馬沖着滿頭大汗的小丫頭們大聲吆喝。看着她們憑着那瘦弱的身板實在擠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