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溫善善回到家時,家裏沒有人,溫老太帶着安安出門遛彎,小院靜悄悄。
她一瘸一拐挪到床邊坐好,挽起褲腳,而後從小櫃子翻出用剩的藥酒。
擦破不小一塊傷口,溫善善沾着藥酒一點點擦拭消毒。
刺痛感直沖腦門,她還是咬着牙堅持下去。
天氣越來越熱,處理不好很容易發炎,這裏醫療設施落後,一旦感染就麻煩了。
收拾完她又踱着步子去弄了午飯吃,然後翻出作業本,直到暮色四合之際,溫路扶着溫老太一同推開大門。
溫路在院子裏喊:“善善回來了嗎?有人嗎?”
屋裏沒開燈,按往常,他進門妹妹就從屋裏迎出來。
溫善善聽到聲響,在屋裏回他:“回來了。”
溫善善拉開電燈沒出來,溫路挑眉進屋。
一見面,溫路大呼:“溫善善,你幹嘛了!爬樹了?”
溫善善連忙捂住他的嘴:“別讓奶奶聽到了。”她年紀大了,總愛操心這個擔心那個,反正看不見,就沒必要讓她知道了。
溫路差不多明白她的打算,眼神直意,上手戳了戳她白紗布包裹的右膝蓋,問:“真傷着了?”
那當然,不然還能有假。
溫善善拍開他的指頭,拿起筆繼續寫作業。
晚上溫久山回來,默聲看着她的右腿沉思,然後問出了和溫路同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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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善善當然不能直言上山,只好去頭掐尾省去細枝末節說是跑得急摔倒了。
溫久山彎下腰,觀察許久後說了幾句注意的話。
冗長的一天結束,明天清早小孩上學大人上工下地,劉橋早早安靜下來,最後一盞亮光熄滅,村民們進入夢鄉。
日子不緊不湊來到五月中,這些天劉橋再沒發生過什麽令人人心惶惶的大事,除了切身相關的幾家,大部分鄉親也都忘了那些個事。
加上五月本就是繁忙的季節,劉橋處南方,這時各家各戶都忙着栽水稻,近兩天村裏小學也放了假讓小孩回家幫忙。
溫路得空也不時回家,只是對兩位大家長的詢問閉口不談。
溫善善拿從犄角旮旯翻出本書坐在院前的大樹下,她膝蓋的傷一直沒好利索,所以給下地溫爸送飯的活就落到了溫路頭上。
經過家門口的張嬸正好也去給地裏的男人送飯,挎着竹籃子和她家二丫絮叨:“老天爺要命啊,多少天不下雨,地裏稻子怎麽辦哦。”
熱了這麽多天,地裏旱得不少秧苗栽下去沒兩天就死了。
農村人靠天吃飯,大旱洪澇都要人命。
收成不好全家都得勒緊褲腰帶,誰都不願看到這場面。
張嬸邊走邊擔心,瞧見樹下乘涼溫善善的同時癟嘴,睨眼陰陽怪氣對自家丫頭說:“我們二丫聽話,好好上學堂,甭學那些不三不四的痞子,等放假,叫你四大爺接你去城裏……”
婦人說話長一句短一句,最喜歡指桑罵槐,然後捧高自家孩子。
溫善善前幾天傷了腿,走路不方便,上下學都靠溫路扶,路上看見些說閑話的小孩忍不住私下恐吓教訓一頓,後來被那些小孩告狀。
在這些小孩家長眼裏,不愛說話的溫善善和她二哥屬一丘之貉,心思蔫壞。
張嬸身邊的小丫頭昂着頭重重嗯了一聲,對溫善善也抱着不屑一顧的态度。
躲在樹下臉蓋着書的溫善善被莫名其妙內涵了一遍,沒等她說話,溫路從地裏回來了,拎着飯盒,心情不錯,只是見到張嬸才耷拉下臉。
張嬸眼也尖,見溫路轉彎拐進自家路頭,帶着自家小孩二話不說先溜。
這混小子沒大沒小,這歲數被小夥子逮到可太丢人了。
溫路用眼角看兩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并不屑和她們吵,但還是和溫善善解釋。
張嬸有五個小孩,最有出息的就是那小孩的四大爺,說是在城裏做生意,逢人就誇。
其實村裏明眼人都知道,那小子已經七八年沒回過家了,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溫路一撇嘴:“說個屁的掙大錢,大字不識的蠢蛋,穩着被騙。”
這年代人口管理沒有很嚴,通行雖然需要介紹信,但關系走動方便,茫茫人海少個人根本不是事。
溫善善不反駁,順着說:“就二哥最聰明,以後肯定不會被騙。”
溫路嘿嘿一笑:“那是,你二哥誰啊,誰能騙的了我。”
說話間兩人回了家。
臨近考試,溫久山就兩兄妹在家學習。溫路不樂意看書,硬是要下地幹活也不留在書桌前。
下午夕陽斜挂漸沉,溫善善站在案板旁陪溫老太弄餅,老年人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指揮溫善善順便打個下手還是沒問題的。
家裏男人是幹活人,餓的快,餅幹脆弄的實心餅,吃着壓餓又管飽。
這還是溫善善第一次上手,以前只在過年見奶奶做過,和面揉面都是技術活,幸好溫路臨走幫了忙,這時只需要她把面團分成小塊,壓實安平就行。
溫善善手巧,跟着溫奶奶學了兩三個就掌握了力道,見太陽下山,又加快了速度。
然後撿柴燒鍋,一系列忙完溫久山帶着溫路已經扛着鋤頭從外面回來了。
拉開小廚房頭頂電燈,兩父子洗完手等第一鍋餅出鍋。
暖黃燈光打在每個人的臉上,疲勞了一天的溫久山突然嘆氣:“這天要在這麽旱下去,要去新娘河挑水了。”
溫善善前幾天就聽村裏閑聊人說過。
劉橋緊靠新娘河,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母河,今年一直不下雨,河裏的水都比往年少。
旱的不止劉橋,附近幾個村子都沒水,他們劉橋靠河還算好的。
溫善善看着鍋爐熊熊燃燒的火光出神。
五月大旱,而就在不到三個月的将來,劉橋所在的晉城,甚至冬市及臨邊幾個市都會發生特大洪澇災害。
唯一值得慶幸就是狼王山沒有發生大規模山體滑坡,否則後果難以想象。
溫善善好幾次和溫久山提過可能會發生洪災,溫路看着一滴雨沒下過的天,摸摸了她額頭,神情假意嚴肅:“估計念書念傻了,這哪裏像是會下大雨的年份。”
聽說這事的溫央也只是摸了摸她腦袋,安撫說:“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善善也不要急。”
連溫家都沒人相信她說的,更不提其他人。
确實,誰會真正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呢。
就這樣無聲吃了晚飯,第二天依舊是個大熱天。
溫久山早早起床,趁着溫涼的風就下了地。
這時大部分都是人工栽種收割,比起劉橋其他家,溫家人不算多,溫久山一個人還算忙得過來,加上溫涼時不時幫忙,速度也不慢。
一連又過去好幾天,還是沒下雨。
劉橋各戶已經派人去新娘河挑水了,溫央回家,三個勞動力輪着來。
就在大夥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村頭有小孩傳來消息,無為道長來他們劉橋了!
道士下山,是件大事。
聽到此話的村長拄着拐杖遠遠就迎到村頭,溫久山也跟在身後。
遠遠瞧見無為道長在前與小孩說話,身後還有上次見過的小道僧。
溫善善在家也聽隔壁春香姐說到這個消息,在看到鄉親們蜂擁向村頭趕去時,腦海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她随大流一起到了村頭。
溫善善個子小,只能站在最外側,人群縫隙間遙遙和無為對視一眼。
他沖她和藹的笑。
小道僧被婦人圍住,摸臉掐腰好一陣才放手,脫離女人“虎爪”的他害怕都躲到師父身後,不知聽無為道長說了啥又不情不願地鑽出人群。
衆人目光盯在他身上,直到無為開口。
村民們才明白道長這次來的目的。
小道僧拉住努力墊腳向裏看的溫善善,故作嚴肅奶聲奶氣說:“師父讓你馬上等等她,他有話要和你說。”
正好,溫善善也有事麻煩大師,故而先問:“道長有說什麽事嗎?”
小道僧當然搖搖頭,上次也是,師父最近好多秘密不告訴他。
他已經不是師父最疼愛的小徒弟了。
小團子噘着嘴表達不開心,說完又自己在心裏安慰自己。
他和溫善善在陰涼處等師父說完事,人群漸漸散去,村長恭敬站在無為對面,想請道長回家坐坐,喝口水也有光啊。
無為擺擺手,等所有人離開,才別着拂塵出現在溫善善面前。
她還沒醞釀好措辭,無為就先開口了:“信士可是有事找我?”
溫善善點頭,簡單把上次沒說清的洪災講了一遍。
“善信想請道長幫個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這關系千千萬萬的性命。
無為先是錯愕,神情有瞬間的不相信,而後想起下山的緣由,了然一笑:“你想讓貧道告知你們村長?”
溫善善激動地點頭。
沒錯,她人微言輕勢單力薄,沒人會相信一個孩子,只當是胡言亂語。
但無為道長不一樣,村民們相信他,關系到自身性命的時候,一定會有所提防。
無為并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岔開話題突然問她:“那信士可有想過這樣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跑了醫院,更新也遲了
二更我今晚盡量寫,實在太困
家裏降溫太嚴重,醫院病床都緊張
大家注意好保暖和防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