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眼前的少年沒有轉頭,應聲唔了一下回她,而後利索解決了那條花蛇。
這蛇比起那年進攻狼群的那條小很多,只是見溫善善好欺負便一路緊跟。
梁又钊野外生存十幾年,出手快狠準,沒幾下便借着磨得鋒利的石頭邊削下它的腦袋。
被砍成兩段的花蛇并沒有馬上死去,而是身子不停扭曲收縮擰成一團,帶血的傷口血淋淋駭人。
溫善善沒見過蛇的殺生,見到這場面多少感到不适,對它死後還能“活蹦亂跳”亦感到驚慌,曲起的雙膝不自主的戰栗。
梁又钊退後半米左右,一直維持防備姿态,擔心它死後的反攻。
那條蛇也是這樣死去的,被狼王撕咬成兩段。
在分食的時候狼王靠近那巨蛇的腦袋,誰想原本一動不動的蛇頭猛地一個彈跳,咬住了狼王的腿。
狼沒有人類的智慧與經驗,他那時也不知道可以吸取毒血,最後只能看着老狼王離去。
蛇身還在扭動,半張着嘴的蛇頭吐着蛇信子躺在不遠處。
梁又钊掂了掂手裏的石頭,砸向蛇頭,在外界刺激下,那部分果然猛地反應張開大口咬住了石頭,而後不久蛇身也沒有動靜。
梁又钊低頭看眼手上的血跡,皺眉在褲子上蹭了蹭,已經幹涸凝固的痕跡在磨蹭下脫去一多半,這時他才轉身向溫善善走去。
溫善善愣怔看着他,直到他蹲在她面前,神情嚴肅說:“山上危險,你來幹嘛?”
要不是他察覺這附近有人倉皇逃命,心下生疑。
她肯定逃不過被咬的命運。
虎口脫險,總有種死裏逃生的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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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善善虛喘着氣,死死攥緊雙手,白嫩的掌心掐出紅痕,等真正安全才完全放下警惕。聽到梁又钊說話,她眼角有淚水劃過。
他從沒有這樣嚴厲過,與她驚慌雙眸對視的瞬間軟下了脾性,垂放在膝蓋兩側的雙手握了握,還是沒有上前。
他剛殺過生沾了血,她會害怕。
溫善善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自己抹着袖子擦去眼淚,可越擦越多,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梁又钊沒有哄人的經驗,幾次見村子裏孩子哭,家長都會抱住小孩輕拍後背,細聲慢語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知道自己嘴笨不會說話,思索幾秒後身子有些僵硬,局促抱住了她,學着大人哄小孩的樣子拍了拍她的後背,囔在嗓子眼說:“別…………
兩人隔着一拳頭的距離,只是虛虛抱住,卻讓她安心很多。
溫善善抽噎了許久,直到眼眶不再有淚花泛出,而後下巴墊在他的肩上,瞧着濡濕的一大塊,不好意思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梁又钊見她安靜了下來,也不再板着臉詢問,反而看向她曲起的膝蓋。
因為跑得急,先着地的右腿褲子撕出個嬰兒拳頭大小的洞,而膝蓋也因此擦出一塊不小的傷口,流出的血順着小腿向下滑落。
梁又钊蹙眉看着血口模糊的傷口,沉思問:“疼嗎?”
當然是疼的,但溫善善只是搖頭,甕聲說不疼。
這傷口對梁又钊來說确實算不上什麽,自然結痂就無礙行動了,但換到溫善善身上,他總覺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聲,發洩這偌大的疼痛。
畢竟她小小一只,總是軟軟對他笑,溫順無害模樣像極了山上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兔子。
梁又钊從兜裏掏出塊不知哪來的小方巾,一點點替她拭去傷口上的細小塵土與血絲。
溫善善蜷着右腿,慢慢講左腿伸直,無聲的等他處理完傷口道謝。
梁又钊氣笑,回到原來的話題:“上山有事?”
溫善善雙手撐在地上,帶着不輕委屈地盯着他的眼睛,而後緩聲說:“我來看你。”
說完,她把身後的小包裹拿下來,裏面裝了昨天剛買的果丹皮、水果糖和桃酥,本來還想帶個早飯給他,轉念一想又放下了飯盒。
此刻溫善善最慶幸的就是這個,不然照剛剛的情況,她一路跑粥一路撒。
她一個個拿出,拿到他面前。
“這是昨天剛買的,上次你不是想吃桃酥嗎,這家的也很好吃,還有這個糖,你也不能多吃,會蛀牙,想吃我下次再給你……”
在梁又钊面前,溫善善總是會說很多話,碎碎念的像個小老太,但話到最後,她欲言又止。
若是下次再碰見今天這樣的情況,說不定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好運。
不是每次都能趕上梁又钊外出,還正巧好心情的願意過來一探究竟。
梁又钊聽出她的猶豫,直言:“不要再來,危險。”
而後接過,看她白皙面頰細小絨毛,心底泛起圈圈漣漪止不住的發軟,有不知名的情愫悄然生長。
說着,她都覺得有些餓了,掰開自留的那塊,小塊塞進自己嘴裏,剩下的半塊遞給梁又钊,眼神清澈看他,示意詢問他要不要吃。
梁又钊順着咬過那半塊,其實他沒有很喜歡桃酥,只不過那是她給他的第一樣東西。
那天晚上,他終于沒有餓着肚子睡覺,兩塊小小的桃酥讓他做了一場從未有過的美夢。
雖然夢醒時分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但他很快又見到了那小小一只的人類姑娘。在他的夢裏,溫暖如白日驕陽,輕輕撫過他的頭發。
狼是貪心的,他也是。
總是貪戀她帶給她溫暖,希望多保存相處的每一刻。
他的眼神愈發柔軟,問:“能走嗎?”
溫善善察覺不出他的變化,只是低頭活動了下左腿。
應該是可以的,只有找個拐杖扶着,她應該能自己下山。
只是為難她右膝蓋一動就疼,站起來都是個困難事。
溫善善擡頭站起身的梁又钊,說:“你扶我一下,我馬上就回去。”
他卻沒回應,反而轉身蹲下後背對她,“我背你下去。”
山路不好走,這一路不少石子斷木,加上正處于捕獵期的各種野獸,她一個人下山安全到達的可能為零。
溫善善看他瘦削的脊背,婉拒了他。
上段時間他長高不少,但這些年的虧損讓他看上去還是過分的病瘦。
自己個子蹿高,又不輕,怕他背不動。
溫善善貼心的說不,想着自己忍痛也是可以站起來的,沒等她雙手撐地使力,梁又钊瞥眼右手帶力,挽着她的胳膊将她馱上背。
記憶裏,上一次被人背着走還是小學,放學路上父親背着小小的她,詢問一天的趣事,說着說着就睡着了,那時候覺得爸爸的背寬厚如山。
溫善善趴在梁又钊的背上,問:“你真的背得動嗎?要不我還是下來吧,找個粗樹枝給我就行,實在不行你就扶着我,到山腳我就……”
話還沒說完就被梁又钊打斷,而後他埋頭向前。
溫善善可以接受一個人獨處,兩個人相對無言,但這次與其他情況不同。
她要是不說些什麽緩解尴尬,可能許久都不會再和梁又钊說話。
“……到你的狼群了嗎?”
她在盡力找話題,生巴巴地問。
前面的梁又钊唔一聲,“它們一直在那裏。”那是狼的底盤,盤踞多年,很少有動物誤闖。
溫善善順着這個問題問下去:“那你會回去嗎?”
一剎那,她感覺到他的僵硬,過了半響才聽到他說:“不會。”
狼是專情的動物,大部分一生只有一個伴侶。老狼王死去,作為它的配偶,也就是撿回他的母狼,在把他送下山後不久就死去了。
最後停留的地方就是老狼王死去的那個山洞。
他見過人類的跪拜儀式,上山第二天就學着他們的方法對着山洞磕了頭。
溫善善不再拉着他說話,兩人一路沉默。
直到山腳,梁又钊才放下她,他們不允許他下山,最多活動範圍是那片樹林,若是再遠,可能就會被抓走。
溫善善揮手向他告別,轉身的功夫,又見到那只逃命飛快的灰兔子,因為它頭頂有一撮極為明顯的白毛,她一眼認出了它。
溫善善撿起地上的枯樹枝,順手摸了摸它腦洞,一瘸一拐往回走。
哪想這灰兔子也一步一趨跟在她身後,頗有種要和她回家的樣子。
溫善善小心抱起它,哄道:“我不能帶你回家哦,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小灰兔當然聽不懂她說話,豎着耳朵睜大眼睛看她。
溫善善噗嗤一笑,她家可不能再養小動物了,安安會自己吃飯睡覺出門溜達,平時還可以陪奶奶,兔子的話,等她白天上學,就沒人照顧了。
她抱着兔子交給了梁又钊,“你帶它回去吧,還是山上适合它。”
畢竟人吃兔子,指不準被誰抓到就成了桌上的麻辣兔肉兔頭。
交到梁又钊手裏的灰兔一改之前的溫順,立馬變得暴躁不安,上下翻動想要掙脫危險的氣息。
直到梁又钊另一只手滑過它的後脖頸,它驀地安靜。
她不放心地又叮囑:“你也不要吃哦。”
除了人,狼也是吃兔子。
梁又钊沒有說好還是不好,提着兔耳朵上下打量觀察,等溫善善消失在小路盡頭才轉身上山。
床底應該還有幾塊打火石。
作者有話要說:灰兔:你怎麽可以吃兔兔,兔兔明明那麽可愛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