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溫路一抹臉上的汗水,口幹舌燥對溫央說:“要不我們換一家,這隊估計還要排早着呢。”
溫央思索幾秒,同樣耐不住店裏的高溫,見葛娟和小妹都沒有反駁,找到店裏正忙得雙頰通紅的服務員。
果然在他們前面還排着好幾桌,就這樣等估計要許久。
溫央立馬退了單後,帶着幾人出來了。
今天最高氣溫依舊三十多度,頭頂的太陽炙烤着大地,但走出飯館的瞬間,衆人都感覺松下一口氣。
路上行人匆匆,他們先找一處有陰涼的屋檐下呆着。
葛娟挽着溫善善,目視前方,嘴角挂着溫軟的笑。
“要不去你單位的食堂吃吧,小弟小妹也涼快些。”
溫央皺着眉看向不遠處的單位大門。
若是平常他肯定一早就帶衆人去食堂,雖然單位在這方面相關規定,但畢竟是人為管理,大家都是同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但最近有上面領導來檢查,各部門都再三強調過不許外人進入。
頂風作案,被查到可是飯碗都保不住。
他面上焦灼隐隐露出不悅,卻還是耐着性子再次解釋:“領導下來檢查,最近查得嚴。”
今早他和葛娟說小弟小妹要來,她就提議到單位食堂吃飯被他拒絕了,現在又提,多少有些煩躁。
葛娟察言觀色本事強,立馬聽出了他的煩躁,急忙解釋:“我也是擔心小弟小妹曬得慌,你看小妹都出了一手的汗。”
她立即拉出溫善善,想要拂去溫央對她的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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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善善看着被拉拽伸出去的左手,抿唇不語。
明明是她的手汗,但想着她畢竟在和哥哥處對象,也就什麽都沒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一旁的溫路雙手插兜,睨了葛娟一眼後對溫央說:“跟我走吧,之前去過一家巷子裏的小飯館,味道不錯人也少,就是有點遠。”
溫路經常不去上課,空閑的時間就到處跑,在溫家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早就摸熟了縣城的大街小巷。
溫央點頭,轉頭詢問兩個姑娘的意見,溫善善當然沒有意見,葛娟看眼頭頂的太陽猶豫片刻又點了頭,而後三人跟着溫路走出陰涼。
七拐八拐繞了不知多少個彎後,衆人終于在一個胡同小巷停下。
遠遠能看見有戶人家門前挂了飯館的招牌,這裏距離繁華的主城區有段距離,加上藏在深巷中,門前并沒有很多人。
走過石板路,四人進門選個無人的空桌坐下。
溫路和溫央挨着,與葛娟坐對面。
這是他第一次見葛娟,去年她來過劉橋一次,不過當時他不在家。
大哥不是個愛說閑話的人,平常很少提到她,所以記憶中只是簡單知道這麽個人。
如今一看,這葛娟對比謝如敏,雖然看上去溫順文靜,卻心思頗多。
溫央十幾年讀書,之後就順利到單位上班,盡管早早擔起家裏的重擔,但有些方面還是遲鈍的不如溫路。
點了菜,溫路托腮撐着腦袋看向對面的葛娟,漫不經心詢問:“姐姐現在哪裏上班啊?”
剛說完,溫央訓斥眼神看了溫路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葛娟面露尴尬,放在桌下的雙手緊攥,一瞬間的難堪很快被掩去,很快她換上軟糯的笑,安撫溫央說:“沒事,我在工廠找了活,輕松一些。”
她大大方方講:“我家成分不好,祖上是地主家,審查不好通過,幹脆就在工廠上班,離家也近,就是難為你哥哥跑得遠。”
溫路好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笑着點頭。
他聽爸說過這事,不過這不是溫久山不同意兩人來往的原因,深究到底還是葛娟他那個犯過事的爹。
溫久山特意托人打聽過,那葛老三是個潑皮流氓,整天不歸家,弄到錢就出去賭,混些上不了臺面地方。當然,他媳婦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樣的家庭背景,溫久山不願,但還是見了一面。
就這一面,溫老太就察覺出這姑娘心思不簡單,現在還客客氣氣,以後進了家門指不準鬧成什麽樣。
然後說什麽都不同意,轉而讓媒婆介紹了村裏相熟的姑娘。
溫善善也看出了飯桌上的尴尬,幸好這時第一盤菜上來了。
溫央夾一筷子菜進溫路碗裏,嚴厲眼神示意他閉嘴。
溫善善私下偷偷扯着他的衣角,也讓他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注意點。
她聽父母說過八十年代,這輩人小姑娘和小夥子處對象一般都是要結婚的,不然就是不負責任,會被人背後戳脊梁骨。
溫善善下意識認為大哥會和她結婚,當然要攔住溫路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溫路看着傻憨憨的大哥小妹,老父親式心底默默嘆口氣,也不再說話。
這樣“天真無邪”的兩人,哪裏會是葛娟的對手,果然,這個家最後還是需要他來。
忽感責任深重的溫路滿頭吃飯,時不時給溫善善夾菜。
一頓飯吃完,也快下午一點了。
馬上就是一天中太陽最曬的時候,幾人加快步伐進了一家賣衣服的店。
尚未改革開放的年份,更南邊流行的牛仔褲,喇叭褲,只是剛剛傳入,街上看去還是三色一統,女性的穿衣極少有過分鮮豔的顏色。
剛進店入眼是一件碎花的小白裙,上面搭配一件淡黃的薄外套。
款式是放在二十世紀也不過時的款,小姑娘穿正好。
溫家兩兄弟這次審美出奇相似,一眼相中了這套。
這時候賣衣服還沒有試穿一說法,按着尺碼拿衣服比對,差不多合身就可以付錢了。
出門時溫久山給了溫路錢,但溫央付錢的動作快他一步。
溫善善其實是不願意買這套的,大哥一月工資不過幾十塊錢,今天這一趟又要讓他破費不少。
溫央看出她花錢的不安,背過人時輕輕安撫她:“沒關系的,善善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哥哥為你花錢當然是天經地義的。”
聽到這句話,溫善善是感動的,她擡起眼,認真地對他道謝。
兩人間動情溫暖的氛圍讓人心情舒暢。
與此同時,溫路也是非常不客氣的又選了兩件合适的衣服,最後還順帶給自己帶了件。
逛完賣衣服的店,葛娟借着有私事要辦的理由離開了。
溫央送她到路口,而後轉身帶倆弟妹到附近的食品店。
他每次回家都會來逛一次,和這裏的老板都熟悉了,剛踏進門就看見老板正站在櫃臺旁盯他家兒子寫作業。
見溫央來,老板笑臉相迎。
除卻熟客的緣故,還因為溫央文化人的身份,不時可以幫忙輔導孩子的作業。
做生意最重要一點就是眼神好,老板笑着認出溫路和溫善善,随後讓他們順便挑,轉頭的功夫就又走向櫃臺。
果然,自家兒子見到有客人來又在偷懶,不過這次他沒敢其他事,只是目光呆呆盯着客人看。
“徐東東,你個兔崽子幹嘛呢,讓你寫作業要你命啊?再看今晚別吃飯了!”
老板脾氣向來不錯,只是面對自家小孩嚴肅點。
他說話聲大,溫善善聞聲轉過頭,與男孩對視的瞬間就見他匆匆低下了頭。
溫善善一笑,繼續看向架子上的各種食品零嘴。
平常溫央就帶回不少,她也不是愛吃零食的性子,所以見到一屋子的貨架反應平平,又拗不過兩個哥哥非讓她買點。
最後,她停在了賣水果糖和果丹皮的架子前。
猶豫半響,最後拿着小罐子裝了一些。
明天還是放假,她可以上山看看他,那……再買點桃酥吧,他上次就想吃沒吃到。
随後又拿了一點到櫃臺結賬。
溫央皺着眉覺得有些少,問:“不再買點?”
溫善善搖搖頭,餘光不經意看到老板家兒子的作業本。
上面布置的也是五年級的題,一道數學題。
他寫了一半,不過按照他這樣的解題思路,肯定是錯的。
老板笑着打趣:“小姑娘知道給哥哥省錢,你還不高興?”
溫央一笑,然後付錢。
随意閑談間,徐東東算完了這題。
果不其然錯了。
老板還在和溫央說話,溫善善看着徐冬冬的作業本,小聲提示他:“你第七題寫錯了。”
徐冬冬低着頭寫題,忽的聽到有人和他說話,猛地擡起頭,只見溫善善眉眼彎彎,笑臉向他。
本身就是心不在焉,那題的題目也沒看完他就開始寫,和她對視的剎那漲紅了臉,徐冬冬低頭看題,果然看出了問題所在,同樣小聲說了句謝謝後改錯。
老板餘光不經意瞥向兩人,笑意十足問:“這丫頭初中了?”
溫善善最近蹿高不少,加上這年頭吃不飽的人多,說她初中也不奇怪。
溫央溫柔搖頭,“才五年級,馬上要考試了。”
老板笑:“那正好和我家東東一樣啊,還有不到兩月,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有書念。”
各家盼着小孩念書有出息,找個穩定的好工作比什麽都強。
就像他家一個在國營公司的親戚,一個月六七十,能羨慕死人。
溫央點頭:“會有的,東東這孩子聰明,就是不認真,大人管住了。”
老板笑臉相送,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低頭看向徐冬冬。
哪想這臭小子和他一起目送,到現在還直勾勾看着外面。
“看什麽呢,快寫作業,你看人家小姑娘,一眼就能看出你寫錯……”
絮絮叨叨的碎話在耳邊響起,徐冬冬轉而低下了頭,軟糯的聲音在腦海再次浮現。
想不到什麽優美句子的徐冬冬撓撓頭,在當天的日記本上寫下:我今天見到一個很好看的人。
也是五年級,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上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