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當然,這樣的念想她只能一個人藏在心底,畢竟在這交通不發達的年代,出一趟遠門極為不易的。
溫善善坐在小馬甲凳上,一直到月上柳梢,都沒有看到窗外有黑影閃過。
可能他真的聽進了她說的話。
那出現在門口的桑葚,就當是今天的見面禮物。
說不上失落,只是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心疼。
溫善善一夜輾轉,直到天蒙蒙亮才有睡意,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十點多。
溫久山特意沒叫她起床,溫路也難得留在家裏。
見她起床,溫路冷着臉把飯端到桌上,語氣生硬問:“昨晚他又來了?”
溫善善睡的迷糊,反應一會兒才想起說的誰,搖頭說:“我和他說過不要再來了。”
溫路唔一聲,把飯碗推到她面前,問:“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溫善善喝口粥,點頭卻沒告訴他在哪兒。
他又問:“那今天找他能找到嗎?”
“可以。”
溫路了然:“那你帶我去找他,和你一起送他到山腳,你讓他在山上多避避。”
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他決定陪她走一趟。
溫善善還想說什麽,但又想到無為道長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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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出發,溫善善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向山腳下的樹林走去,溫路陪在一旁并未多言。
啧,藏這地方,确實是好去處。
溫善善停在樹林前,之後她也不知道該想哪兒走,他只說他住在這兒。
溫路四處張望,放眼除了樹就是草,偶有幾簇盛開的野花長在路邊,一切都是生機盎然的模樣。
沒等他倆糾結從何地方找起,梁又钊從深處竄了出來,看樣子剛從樹上下來,兜裏還裝了幾個不知名的野果。
他看上去很興奮,獻寶似的遞給溫善善,眼看她将其中兩個分給溫路,只是皺着眉看溫路接過。
平時這裏只有他一個人,偶有的對話是和溫善善,所以梁又钊的語言水平實在捉襟見肘。
他想表達喜悅,只會簡單的笑。
他想問她為什麽會來,卻找不到可以說出口的詞。
他嫌棄地看着溫路啃完果子,不悅的同時笑着見溫善善吃完。
溫善善不安地站在梁又钊面前,欲言又止。
溫路不知道她糾結什麽,按他的脾氣直接拎着人上山就完事了。
但這崽子會再下來,要和他說清楚了,不要下山再禍害其他人了。
溫善善終于組織好措辭,為難地讓溫路離開一下,自己說完幾句就好。
溫路雙手插兜,一臉無所謂地退後閑逛,餘光卻時不時瞄向兩人。
見他走遠些,溫善善先蹲下,仰頭向他招招手,希望他可以和自己保持平時的狀态。
很奇怪,他們長時間的對話都是在這個高度完成的,所以溫善善下意識想蹲下和他交流。
梁又钊很聽話,一點疑惑沒有直接坐在了她面前。
和那時一樣的姿勢。
溫善善維持這個姿勢許久,一直到腿腳麻木,她低着頭揉腳腕才說出口:“又又,要不要回山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糾結說不出口,可能是相似的心境讓她明白這句話說出口,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抛棄。
所以在說出口的瞬間,她後悔了,與此同時,梁又钊臉色刷白。
他聽懂了她說的話。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不久前就發生過。
狼群的狼王在戰鬥中重傷,那它就失去了王的地位,連帶着它的配偶與孩子都不受待見。
尤其新狼王對梁又钊這異種生物向來有敵意。
母狼雙眸含淚,極通人性地看向山下的人類,随後将他送下山。
也不管他能不能适應。
初到人類社會,他是驚慌的,但狼的習性讓他掩去不适,警惕劃分出自己與他們的領域。
之後又發生種種,一度讓他失去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他與這裏格格不入,沒人會同期善待一個狼群長大的孩子,他們眼底出來不屑譏諷,還有一絲隐藏的恐懼。
後來,他遇到一個嫩生生的小姑娘,和他之前見到的所有小孩不同,她對他笑、給他溫暖,還送他東西。
明媚的像太陽,像月亮。
他能找到的可以形容的東西太少,除了頭頂的太陽與月亮。
所以他用他最大的可能對她好。
不過,他好像,搞砸了。
梁又钊啞着聲:“不想。”
“又又,不想。”
他現在的說話方式和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很像,重要的事情反複多次。
溫善善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發頂,和他解釋:“只是去山上呆一段時間,我還會在山下等你的,我們也可以一起上山啊。”
其實她也不知道他要在山上呆多久,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是一年,更有可能是一輩子。
劉橋沒人希望災星下山,所有人巴不得他這輩子不下山,最好死在山上。
而且小說還沒完結,她對之後的劇情更是一點不知。
無為道長說事在人為,這一切是可變的。
溫善善想得多,一時晃了神。
等思緒拉回現實,梁又钊耳朵微動,雙眸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情緒。
初見梁又钊,他還是個不搭理人的冷漠少年,對人類抱有敵意與不信任,如今和她相處甚好,只是這一句,他們的關系好像又回到原點。
他冷漠着不說話,疏離模樣像極了之前。
溫善善的愧疚從五分升至十分,她摸出臨行前揣在口袋裏的水果糖。
她小心翼翼遞到他面前,問:“吃嗎?”
他沒有看她,目光輕掃過她手裏的東西,沒有表現出半分感興趣。
溫善善拿着糖,一點點剝開送給他。
“我真的是為了你好,如果你不上山的話,他們可能要繼續抓你,你也不想回到祠堂被綁住的日子對不對……”
她試圖和他講道理,不過她高估了他的理解能力,衆多陌生詞彙堆積在一起成了觸及不到的語句。
尤其在這種情況下,梁又钊滿心滿腦都是自己再次被抛棄了。
從山上到山下,這次是山下到山上。
溫善善的糖,他沒有吃。
她拿着剩下的糖紙,席地而坐。
兩人沉默許久,才聽到梁又钊的聲音。
他問為什麽,這是他不明白的地方。
溫善善艱難為他整理劉橋的傳言,轉而用簡單易懂的言語告訴他。
他們認為你是災星,想要避禍就要上山。
梁又钊不能理解人類的思維,更是對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驚訝程度絕對不比知道自己是人類這事小。
他雙眉緊蹙,眼底湧起一片黑。
“善善,我不是。”
溫善善停頓:“對,又又不是。”
她沒有告訴他無為道長說的話,反而拿起手中的糖紙。
這是一塊很小的紙,拿在手裏沒有一點重量,她卻在不停的翻折。
梁又钊的視線逐漸被吸引,而後在他掩藏不住的驚訝中,溫善善折出了一只小巧巧的千紙鶴。
“為了獎勵又又這次忍受這麽大的委屈,善善送一只千紙鶴給你。”
兩人之間氛圍平和,溫善善故意找話題吸引他的注意力。
梁又钊捧着那只小小的千紙鶴,溫暖的陽光從紙鶴半透明的身體穿過。
他看到五彩斑斓的光。
溫善善:“我聽人說折千紙鶴可以許願,不過我已經把這只送給你了,所以一起把許願的機會送給你吧。”
梁又钊才不會相信這種幼稚的說法,就像他不相信劉橋的傳言。
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認真對着那只千紙鶴深思了半響。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在心底想了些什麽,只是等他再開口,便準備回山上了。
這裏少有人,所以一直是動物栖息的絕佳去處,林鳥走獸,不時能聽到有叽叽喳喳的動物聲。
溫善善看着梁又钊,視線模糊中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荒蕪的梁又钊。
正好這時溫路回來,他不耐煩的已經繞這裏轉了一圈。
見兩個小屁孩一起坐在地上,随即自己也走下,問溫善善如何。
溫善善眼角微紅,嗯了一聲。
梁又钊先他們一步起身,沒有告別的準備上山。
他來時一個人無牽無挂,走時也一個人自由不羁。
在春意盎然的季節裏,溫善善起身追上梁又钊。
“我和你一起去吧。”
山上危險,溫路自然不會同意,梁又钊沒有表态,只是走在前面。
但這時的溫善善倔的像驢,溫路拎着她回家都不抵用。
最後,溫路無奈,陪着一起上了山。
梁又钊在這山生活十幾年,對這裏了如指掌,想甩開他們十分簡單,但他走的不快,一直和溫善善保持一米的距離,還時不時會停下腳步等一等跟不上步伐的溫善善。
至于溫路,一路磕磕碰碰勉強跟上了隊伍。
最後,他在一處山中小屋停下的。
小木屋從外看上去很有歷史感,沒有遮擋的窗戶和破敗不堪的木門無一不證明這屋子的破舊。
他像是很了解這房子一般,自若上前推開吱呀作響的門。
溫善善跟在身後,入眼是一張巨大的動物皮毛被挂在牆壁,滿是灰塵的床鋪,以及角落一只孤零零的獵槍。
梁又钊站定,轉頭神情冷漠說:“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有罪,嗚嗚嗚久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寫的節奏很慢,以後會控制自己加快進度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