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城南的道觀頗有歷史,就在晉城的最南邊,原先建在西霞山頂,後因亂世,年輕一些的道士救世參軍都下了山。
故此,只剩老幼的道觀成了衆多無家可歸人的避難所。
可惜亂世無情,一把大火燒上山,觀裏的衆人困死山中,百年道觀也毀于一旦。
待新中國成立,那些個道士又回到西霞山,面對斷壁殘垣,他們重建于山腳下。
晉城百姓将這一切看在眼裏,不時會去觀裏供奉,香火綿延旺盛。
這裏沒有寺廟,鄉親大多是信士,對道教向來深信不疑。
溫久山騎着車,穿過集市人群,不知過了多久才到山腳下。
溫善善坐在自行車後座,這年代的路不像後來的水泥路平坦,泥濘的小路蜿蜒,不時有小石子在車胎下。
一路颠簸,可算是到了。
自行車是寶貝東西,一出現就迎來無數目光的洗禮,溫善善小心從上面下來。
溫久山推着車一路到門口,直到不能再進入才将車停好,仔細上鎖,再三确定後才帶着溫善善進去。
一路向前,他不時回頭,跨過幾道門檻,才終于到信士祭拜的地方。
到的時候已經快到晌午,觀裏的外人并不多,放眼看去不少是穿着道袍的道士。
溫善善跟着溫久山在殿前叩拜,待起身,身後出現一個小道僧,帶着個不合尺寸的道帽,搖頭晃腦站定。
小道僧奶聲奶氣,裝作嚴肅說:“師父讓我帶你們去後面。”
小朋友大概五六歲,短手短腳圓腦袋,走在他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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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久山本以為想要見到大師需要一番功夫,沒想到并不費事。
跟在小道僧身後,溫久山看身邊景色轉換,問:“小師父,大師有沒有說找我們什麽事?”
他敬畏,同時也帶着好奇。
小道僧側過頭,故作沉穩:“師父只說将今天來的第一對父女帶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溫久山哦了一聲,“謝謝小師父。”
溫善善跟在溫爸身後,看着小道僧邁着小短腿噠噠向前走,忍不住想起網上很流行的柯基跑步的表情包。
東拐西繞,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在一座小假山前停下。
小道僧先一步退下,邁開小腿,噠噠向着飯堂跑去。
老道士,也就是溫久山嘴裏的大師無為道人正站在假山後的小池塘旁。
鄰水而立,無為道人雙手別在身後,直到溫善善放勻了呼吸才轉身。
溫久山雙手作揖禮,恭敬虔誠叫了一句道長。
無為道人微微俯身回禮,目光卻是停留在溫善善身上,而後沒頭沒尾說了句:“看來你已經很适應這裏了。”
無為這些年很少出世,在觀裏也一心不問外事,所以民間對他了解不多,但只要詢問老一輩,便可知曉,無為道人年輕時曾預言過諸多不詳事。
這次主動上拜,溫久山心裏是沒底的,尤其在見到他本人後。
“道長,我想問……”
“善信先等等,貧道先與這位聊一聊。”
無為道人慈善一笑,拂塵輕輕拂過溫善善的發頂。
溫久山看着一臉無措的溫善善,“麻煩道長了。”
等他走遠,無為才再出聲:“信士可是來問那山上之人?”
溫善善照着溫爸之前的動作作揖禮,而後點頭說:“還有野狼下山的傳言是真的嗎?梁又钊他明明什麽都沒幹……”
她問得急切。
無為右手搭着拂塵一笑,“人世疾苦,貪望勿多。”
溫善善不解,道長卻沒有給她解答,轉而問了其他:“信士覺得這裏如何?”
溫善善順着他的話,想到了溫爸大哥二哥,以及劉橋的衆人。
“挺好的,他們對我都很好,雖然會有不開心發生,但我喜歡這裏。”
盡管生活條件比以前差很多,但溫家人對她很好,盡可能給她最好。
無為了然點頭。
“那你覺得他是嗎?”
無為又換個問題。
溫善善知道他說梁又钊,堅定搖頭。
“他剛剛才從山上下來,很多事情都還不明白,怎麽會是災星呢。”
無為笑着搖搖頭,卻說:“不,他是。”
迎着溫善善錯愕并不相信的目光,無為笑着反駁:“可他就是。”
“存在即合理,設定本身即代表其意義,你能明白我說的。”
溫善善不作聲,确實明白他的意思。
這裏是小說的世界,所有人物存在都有他存在的意義,例如梁又钊,他是反派,所以他是災星。
無為又說:“不過這一切亦是可逆可變。”
說完,他看了眼溫善善身後的假山,喃喃自語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随後,他擺着拂塵叫來了溫久山。
溫久山就着這事問:“道長,我們劉橋的災星究竟在何處?是不是一定要上山?”
無為搖頭,“他不在山上。”
相比于和溫善善對話時的高深莫測,這時他詳細講了個經過。
上山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執意此行必定有血光之災。
前輩說的破解之法是妙用,但是無解境地就要放虎歸山。
“他在劉橋引發災事,不如送其上山,将邪魅之物引開。”
說完,無為道人做禮告別兩人。
溫久山含着一肚子話還沒問,但也只能作罷。
這時,之前為他們帶路的小道僧又出現在眼前,應該是要帶他們回去。
他走在前面,不時回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兩人。
小孩子好奇心重很正常,溫善善回以微笑,反倒笑得小道僧羞紅了臉。
他結結巴巴問:“師父找你們幹嘛?”
小孩藏不住心事,有話忍不住就問了。
溫久山一愣,對啊,他們都沒說清來意就被帶到道長面前。
也幸虧道長一番指點,才免去明天的險事。
“道長為我們指點迷津。”
離開道觀的時候日頭正曬,門口的道士留他們用膳,溫久山看看天,客氣婉拒了。
路上路過一家小飯館,簡單吃了幾口就回去了。
回到劉橋,溫久山把溫善善送回家,馬上去找了村長。
本來上山抓狼崽子這事大夥就不同意,上山危險誰不知道,再加上祠堂都沒建完,抓回來又該怎樣也是問題。
如今聽到這話可是高興,不僅不用冒險,而且只要讓狼崽子回山上,就可以避開災事,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衆人高興之餘又想起問:“那有誰知道現在這災星在什麽地方?”
問到了關鍵地方,自從野狼下山這事越發嚴重,就沒人敢經過山腳那片樹林,所以壓根沒人知道他在那裏。
但不在山上,就在山上。
人群裏有人喊一聲:“再去問問溫家姑娘,她肯定知道!”
話音落,不少人點頭。
但聯想之前溫家的不承認,老村長撚一把胡子,思考許久,武斷把這任務交給了溫久山。
“讓你家善善辛苦點,反正兩小孩玩得好,找一找說不定就能找到了,讓他上山就當幫劉橋做好事,只要這事成了,大夥肯定會記住你的。”
“小五啊,村長也沒求過你啥事,你看我家這孫媳婦都躺床上燒多少天了,劉橋也是你們的家啊。”
村長畢竟是村長,這麽些年的本事,話說的大夥頗為認同。
顧不得溫久山意願,鄉親們散去。
溫久山回到家時,溫善善正抱着小白狗坐在板凳上看書。
老父親嘆口氣進門,腳剛邁進小院,就看見溫路端着鐵盆,裏面裝滿桑葚從水池邊出現。
他也懶得問他為啥沒上學,反而疑惑這桑葚哪來的,劉橋好像沒有哪家種這種樹。
溫路把盆放到溫善善面前,順手塞一把進嘴裏,禿嚕吃完說:“不知道,中午我一開門就看見了。”
诶呀嗎,真甜真好吃。
說完,他又塞一把進嘴裏。
牙齒吃得黑黑,溫路咧開嘴憨憨一笑,對這果子的來源根本沒産生懷疑。
溫善善看到桑葚那一刻就知道是梁又钊送過來的,她低着頭,并沒有告訴他們。
“爸,你也嘗一口,老好吃了。”
溫路沒心沒肺,遞一個到溫久山嘴邊,問商量的咋樣。
溫久山吃上一口,确實甜。
嗯了一聲後,轉而說了剛剛大夥商議的事。
溫路停下吃東西的動作,緊皺的雙眉在臉上蹙出一條長溝,神色凝重看向溫善善。
“這事他們就這樣推給你?要是那狼崽在什麽危險的地方,就讓善善一個人過去?”
溫路有時候很搞不清,明明只是在生産隊工作,溫久山為什麽事事都要聽村長的,今天這種情況不是一兩次了。
溫久山默聲,其實他是想找溫央商量的,不過打電話要去村頭開小賣店的老葛家。
溫家和葛家關系不好,他很少去那裏。
最後還是溫善善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不然這父子倆就又要吵起來,鬧得家裏幾天不安穩。
晚上,溫善善雙手托腮坐在窗戶邊,直到月亮悄悄升起。
其實對她來說,找梁又钊不算什麽大事,他們每天都能碰面。
只是按照無為道長的話,她需要讓梁又钊呆在山上,才能保證劉橋的安全。
如果山上容得下他,他又怎麽會被母狼送下山呢。
她歪頭看向明亮的月,心底湧上幾分怆然。
她其實還有很多東西想教給他。
如果可以,她還希望和他一起出去看看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來遲了,以後盡量穩定在九點更新,最近在醫院可能會遲一點祝大家聖誕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