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聲清脆的少年音,帶着欣喜與急切。
溫善善擡頭向聲音的源頭看去,梁又钊正坐在她家西側的牆頭上,不知什麽時候和溫路學的叼根草,仰着頭像是在賞月,然後看向自己。
隔着十來米遠,月光下,他翹晃着雙腿,笑容燦爛,又喊了一聲善善。
他以為今天等不到她開窗了,昨天她說會生氣,生氣就不理他了,所以他沒有去敲窗,坐在牆頭看月。
在他的群體認知裏,對着月亮可以許願祈福。
沒想到他剛剛對着月希望見到善善,轉頭的功夫就看到她打開了窗。
原來是真的。
梁又钊掩不住激動地向她招手。
溫善善心驚膽戰看着他坐在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可不得了。
她然後向外張望了幾下,确認沒有人出來後向他招招手。
梁又钊看她的動作,高高興興點頭,随即利索從上面跳了下來。
怕他聲音大,吵醒其他人,溫善善以手抵唇示意他安靜。
而後小聲地說:“你慢一點,小心別摔倒了。”
快兩米高的牆頭,沒有任何防護措施一躍而下,看的溫善善心慌荒。
梁又钊在山上十幾年,獵食的時候什麽危險的地方都爬過,這點高度對他而言,實在簡單,甚至比不上平常最簡單的爬樹。
梁又钊站定後拍去手上的灰塵,腳步輕快走向她。
Advertisement
等他站到自己面前,溫善善探出上半身,上下小心查看有沒有受傷。
他最近好像長高一點,之前穿溫路前幾年的衣服還有些大,現在感覺剛好,袖口正好到手腕。
借着月光,她拉着他的手,看到手掌有擦傷。
應該是剛剛跳下來,以手撐地與地面摩擦蹭出的傷口。
溫善善一點點仔細看去,起皮的地方有血絲滲出,懊惱地說:“幸好正着着地,還不是很嚴重,你疼不疼啊?”
迎着她滿眼的疼惜,梁又钊看着自己并無痛覺的手,向前伸了伸,又嗯一聲,說:“好疼。”
以前摸爬滾打樣樣精通,如今一點點擦破皮,梁又钊覺得自己疼的不行。
“那你還爬牆,不是說了這樣不安全。”溫善善絮絮叨叨,回到床頭小木櫃旁,從裏面翻找出以前用的藥酒。
馬上折返給他塗上。
她拉過他的手,一點點小心。
“這樣擦疼不疼?”
藥酒沾上傷口,他覺得有種火辣辣的疼。
但柔軟的小手輕撫,有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宛如破土的藤蔓沿着四肢向上生長,在心尖的地方開出一朵花。
梁又钊又點一次頭,看着她低下頭為他上藥,露出的黑發柔軟蓬松,然後咧開嘴笑說:“疼。”
“那你還笑得那麽開心?!”
說完,溫善善教訓似的輕打了一下他頭頂,“知道疼才好,讓你還爬這麽高,下次記得了嗎?”
“都說了會受傷,你看看,現在是不是……”
溫善善低着頭,和他唠叨。
梁又钊不知道為什麽他說疼,她要拍他,明明剛剛不是這樣的。
塗上藥酒,溫善善擰緊藥酒瓶,拿着放回原位。
梁又钊看看溫善善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掌。
“善善,疼的。”
溫善善放好藥酒瓶,走向他。
“我知道,你先忍耐一下,現在天氣熱了,要消毒,等等就不疼了。”
她說了一堆他聽不懂的話,最後只聽到了不疼。
“不,疼。”梁又钊執拗。
溫善善看他:“我知道,現在長記性了吧。”
梁又钊直愣愣的看她,想了一下。
不長。
但他覺得自己不能說出來,善善會生氣。
溫央回來一趟,又帶來不少零食,家裏除了奶奶和她,沒人愛吃這些東西,奶奶年紀大了,很多東西咬不動,然後都變成她的。
明明也說了很多次不用買,溫爸和溫央還是買一堆回來。
再之後就都成了梁又钊的。
她拿了一些遞給他,不過梁又钊最後只是拿了一個果丹皮和兩顆水果糖。
“其他不要了?”夠吃嗎這點。
他搖頭。
“你不喜歡這些嗎?”溫善善看着這些零食,都是這年代小孩喜歡的零嘴。
梁又钊不答,反而問:“桃酥?”
溫善善猜測:“你想吃桃酥?”
他點頭同意。
這次家裏沒有備桃酥,溫善善這裏只有上次吃剩的最後半塊。
她拿着那半塊,抱歉:“只有這個了,這個你要嗎?”
梁又钊看着她手裏的小半塊,皺眉從自己手裏拿了一顆糖,剝開給她:“你吃。”
溫善善含着糖不解。
已經很晚了,她看向漸升的月亮,催促他回去。
這次,她不放心他翻出去。
“你在這裏等我。”
溫善善蹑手蹑腳打開房門,吱呀一聲後停頓許久才敢再走,小步走到門口,她推開門來到小院。
“我帶你出去。”
今晚溫路關的門,上了門栓,她擔心梁又钊不會開。
溫善善輕輕拉起門栓,送他出門,一直到背影消失在黑夜才放下門栓關門。
“溫善善,你在幹嘛?!”
還沒轉身,她就聽到溫路咬牙切齒的質問她。
溫善善僵直身子,一點點轉身。
她不敢擡頭看溫路的臉色,嗡聲說:“給他開門。”
她眼皮擡起一點偷看他,又說:“讓他回去。”
溫路氣絕,他可算是知道什麽叫引狼入室了。
好家夥,好心放了他,結果這狼崽在他們眼皮底下都敢直接入村進他們家。
膽子忒大了點。
“前兩天晚上聽見你屋裏的說話聲,是不是也是和他。”
溫路在問,語氣卻十分肯定,看情況八九不離十是這樣。
要不是他今天睡的淺,聽見有人輕手輕腳開門又說話,他都不會起床,更不會看到那狼崽就這樣堂而皇之站在自己家裏和善善說話。
說話就說話,還給她剝糖!
忍着怒氣怕吵醒爸和奶,溫路覺得自己走過來的每一步都像是提刀去砍人。
要是真可以,那小子今天怕是沒命離開這裏了。
不想見他,溫路等他離開才站到溫善善身後,黑着臉似要噴火。
溫善善看他臉色不好,緩緩點了下頭,說:“只有這兩天而已。”
“這兩天?!”
離祠堂被燒,他跑走也不過兩三天功夫,就已經來幾次了?!
溫路覺得溫善善肯定是昏了頭。
他想起白天溫久山說的話,村裏都在找狼崽子。
雖然他也不相信那些個老話,但架不住村長這些老一輩相信啊。
他問:“你知道他現在多重要不?”
溫善善當然知道,今天下午溫央離開的時候就在不停勸說溫久山改變主意。
說他們自私也好,無義也罷。
總不能明知危險白白送命。
溫久山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是硬要求,他怕是根本不會去。
在孩子面前,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安,只是獨身的夜晚,輾轉反側難眠。
直到聽到院子外有人的說話聲,他披着衣服起來看看,之間小閨女低着頭站在二兒面前,挨訓的模樣乖巧。
“半夜不睡覺都站這兒幹嘛?”
晚飯帶着涼意,吹得有些涼,他拉好衣服,腔調帶着困意。
溫路瞄一眼溫善善,與她哀求的視線相對,随後伸手用力揉一把她的發頂。
他面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她要上廁所,一個人不敢,喊我起來陪她。”
這理由用的破綻十足,但溫久山哪裏有閑心研究,随口應了一句讓他們早點回來就又回去了。
院裏只剩他倆,溫路十分的生氣降到七分。
“你……”
算了,這丫頭吃了不知道什麽牌子的迷魂藥,被那個怪小孩迷得四六不着。
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念書的時候傻不傻。
溫路搖着頭,一臉擔憂,又想到上山這事,更是惆悵。
“先睡吧,明天的事情明天說。”
他向來心大,開心一天是一天,只是沒想到,第二天來得如此之快。
飯桌上,溫久山悶頭喝粥,溫老太吃着餅問起祠堂蓋的如何。
“還在弄地基,磚頭沙子也沒到,還要有一陣子才能開始。”
溫奶奶點點頭,又問:“那小孩找到了?”
她問的拴在祠堂的小孩。
溫久山揪半塊餅進嘴裏,呼哧喝了一大口粥,說:“也沒呢,明天去山上看看,說不定在那邊。”
溫老太點點頭,無不擔心他之後的安危,突然想到:“你今天去請個高人來試試。”
溫久山想了一下:“找個道士?”
溫老太昏花的雙眼污濁,渙散無神地看向前方,回憶道:“那就去城南那個道觀看看,我記得我小時候那裏有個道士,靈的不行。”
溫路和溫善善坐在兩人對面,默默聽着兩人的對話。
溫久山:“行,我吃完和村長說一聲,馬上就出發。”
溫老太年紀大了,記憶經常混亂,但這時尤為清醒。
“把善善也帶着,找大師看看。”
溫久山不解,善善都已經好了,要去看大師幹什麽,但架不住老太太堅持,最後和溫善善商量要不要去一趟。
溫善善當然無所謂,既然奶奶讓去,她就去,順帶有一個小小的計劃在她腦海浮現。
關于劉橋的傳言,祖訓的災星,梁又钊的以後以及劉橋一九八三的那場洪水。
小說中的洪災史無前例,死傷慘重。
既然已經知道劇情,她肯定不能坐以待斃,讓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消失在自己眼前。
慌神間的功夫,溫久山吩咐溫央去學校幫溫善善請個假,自己則去村長家借個自行車。
走路肯定趕不上,估計天黑也回不來。
溫善善坐在後座,一路聽風,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可能說服大師的理由。
思來想去,她決定還是說實話。
作者有話要說:滴,又又的不要臉卡已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