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是溫善善為數不多一次看到站着的梁又钊,往常她總是蹲下才能與他平視。
漆黑夜色下,她隐約看到人的輪廓,修長的雙臂不自然垂在身側,他微低着頭。
溫善善能感覺到,他正死死按捺住內心的不安想要留住她。
不然不可能這樣急急地追出來,只不過她真的不能再停留了。
溫善善轉身對溫路說:“我就和他說幾句話就回去。”
借着祠堂門口漏出的些許光亮,溫路對梁又钊上下打量,不情不願同意了。
溫善善和梁又钊差不多高,一擡手就碰到他的發頂,如之前一樣溫柔輕緩拍了拍他。
“聽話,你先去山上躲一躲,等過兩天安全了再下來,之後我還給你帶桃酥吃,還有果丹皮和水果糖。”
“沒事的,山腳也不遠,你想回來就回來,說不定那時候村裏的果子熟了,我給你摘果子吃。”
她溫軟細語想要安撫住他。
但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用,他雙手緊攥,無聲向她靠近,別扭的像個在鬧脾氣的孩子。
但是最後卻是什麽都沒有發作,只是默默聽她說完,而後擡起頭,深沉的雙眸帶着可憐意味直勾勾盯着她,好似一定要讓她心軟。
溫善善也确實動搖了,她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種說法,叫棄貓效應。
被主人丢棄的貓咪等再次被人撿到就會變得異常乖巧聽話,那是因為它害怕被再次丢棄。
這時的梁又钊就如同那些被抛棄的貓,在她不注意間扯住她的衣角。
溫善善盡可能耐心哄勸他。
Advertisement
但他不依不饒,對她剛才說的話一概不聽,當然,也不放手。
此刻的梁又钊像極了讨要糖果的小孩,帶着委屈一聲不吭,可憐巴巴。
不過對此他本人倒是沒有什麽不好意思,以前為了活下去,所有同伴都是惡狠狠盯着獵物不放,極速的奔跑撕咬然後分食。
狼群配合天衣無縫,少有失手,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所有狼都相安無事,也包括他這個異種生物。
後來發生變故,他下山才接觸到人群,見到了衆多不同,有小孩這樣向家人耍賴,如今學會也挺有用。
溫善善說的口幹舌燥,依舊沒能說動他,反倒越瞧他越覺得愧疚。
不過她真的沒辦法帶他回家。
身後本就不耐煩的溫路不想再搭理他,這小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愛聽拉倒。
“走了走了,有功夫和他墨跡這麽久不如回家歪覺。”
溫路雖然只比梁又钊大一歲,但營養好長得高,幹脆拎着溫善善的後領子直接就轉身往回走。
溫善善還想看他有沒有離開,剛一轉頭就被溫路抓住。
“那崽子又不是聽不懂人話,我看挺機靈的,跟狼一起生活十幾年,遇見火肯定會跑的。”
“都跑出來了,不會回去的。”
溫路難得碎碎念,為了讓她安心說了不少山上野狼的事跡,推及到梁又钊,當然是等量代換。
遇見危險就跑是動物的本能。
而且他自生自滅這麽多年,不也好好的,有什麽好擔心的。
說罷,溫善善也不再有什麽不情願,乖乖跟着溫路回了家。
溫路先一步跨進小院,跟在後面的溫善善就負責關門,上不上鎖無所謂,鄉裏鄉親也沒有外人。
她和上門,小腦袋探出向外張望了幾眼,确定他沒有跟上來才真正把門關上。
就進屋洗漱的空蕩,外面下起了小雨,春的晚風拂過臉頰,帶來細如牛毛的雨線,正屋亮起一盞燈,溫久山趿拉着黑布鞋出來,帶着濃濃困意又打了個哈欠。
“今天怎麽這麽晚,快點洗洗睡,明早還要上學堂……”
說完就又回屋了。
溫善善沒有作業,脫了衣服躺在床上,外面的最後一盞燈被關掉,屋子安靜漆黑,外面的雨點拍打地面房頂的聲音越來越大。
腦海裏浮現很多畫面,雨聲淅瀝中慢慢進入了睡眠。
清醒時的最後一刻,她想,春深雨夜,他消失的應該就是這個夜晚吧。
第二天一清早,溫善善就被小院外的嘈雜聲吵醒。
聽說話聲,外面站了不少人,她剛坐起身還沒穿外套,就聽見二哥在門口敲了敲門,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你先在屋裏呆着,等人走了再出來。”
她對外小聲嗯了一下,聽腳步,溫路出去了。
透過小窗,她看到了村長村支書還有幾個拄着拐杖的老人,撚胡瞪眼說的很大聲,看上去氣的不輕。
她穿外套的功夫就把外面的談話聽得七七八八。
果然,李家的兩個兒子并不是說着玩的,祠堂被燒了,燒得一點不剩,連帶着裏面狼崽子的屍體都沒找到。
起夜的徐小六看到那沖天的火光,連忙叫醒自家婆娘和左鄰右舍,合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撲滅。
劉橋地屬南方,加上晚上剛下過一場春雨,明明空氣裏到處是水汽,可那把火還是燒得異常大。
不過這時沒有人有空研究為什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祠堂上。
這裏可擺着他們劉橋多少輩的祖宗排位啊!
他們一代代參拜祭祀,每到重大節日就前來燒紙上香,祈求祖先保佑他們。
為此,祠堂每過二十年就要大修一次。
結果一場大火說沒就沒,尤其村裏老一輩聽說這事,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就趕往祠堂,看着斷垣殘壁,哭得不能自已。
季家奶奶甚至當場暈倒了。
這時的鄉親們還不知道是老李家兒子幹的,現場不知道誰發現狼崽不見後直接斷定是他心有不滿報複他們劉橋,才燒了關他的地方。
沒有人有懷疑,他們順着這句話自然想到了他,一準是跑了。
但是跑哪兒去了呢?
有猜測是回狼王山了,畢竟那才是他十幾年的家;不過也有小孩說,這事要問溫家的小傻子,就她和他玩最好,孫二虎借機摻和幾句,鼓動一群人都來到溫家小院。
老村長也知道善善和狼崽子關系好,單刀直入問溫久山:“你們家善善昨晚有沒有看到狼崽?”
溫久山剛起沒多久,開了院門就看見這麽一群人,耷拉着眼皮犯困,直到聽到善善的名字才精神起來。
“沒啊,昨晚送完晚飯他倆就睡了,現在還沒起。”
說着,溫路就從裏面出來了,同樣一臉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