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溫善善又給他拿了一顆,默不作聲看他塞進嘴裏。
這時,梁又钊心情轉好不少,也沒了一開始的冷漠陰郁,他正對着坐在溫善善面前,眼神有些飄忽。吃糖溫善善想了一下,慢慢靠近一點點,帶着心疼,小心問他:“還疼不疼了?”
已經是傍晚,溫久山站在門口和老村長說話,聊的無非村裏雞毛蒜皮的小事,村子不大人卻不少,所以這些個事也就堆得人心煩。
溫路看不慣溫善善對狼崽子這樣好,上前就想把她拉回來。
老村長老眼雖然昏花,但這麽近的距離還是看見了兩人的動作,手一擡攔住了溫路。
“小孩玩就讓他們玩,你這麽大人上去摻和什麽,就站這兒站好了,順便扶我一把,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了。”
說不清村長什麽意思,溫路只好乖乖站到兩人身邊,眼神不時向兩人瞥去,還好那崽子沒什麽過分舉動,不然可能當場就要跳起來了。
溫久山微微皺眉,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而把話題轉到村子上。
老村長就這樣拄着拐杖,在溫路不情不願的攙扶下聽溫久山說話。
梁又钊聽得懂的詞語實在有限,疼或者不疼,就不在這範圍內。
他不明就裏,搖了搖頭說:“不……”
溫善善以為他是要說不疼,哪裏會不疼呢,這口子她見了都吓人,更別提傷在臉上。
溫善善伸手想摸摸他的頭安慰他,但餘光之處就是溫路惡狠狠的警告眼神,吓得她馬上縮回了手。
“不……不……懂”
想了半天,梁又钊才從聲帶中找到不懂的發音,也是第一次說,他說的含糊不清有些窩在嘴裏的感覺,但溫善善還是聽懂了。
她之前問過幾次他懂不懂,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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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善善面上露出喜色,順口就表揚了兩句。
“好厲害,你真棒。”
在梁又钊有限的詞彙量裏,這種贊揚性的美好詞語少得可憐,他第一次從別人嘴裏聽到,不太理解,卻也能感覺到她溢出眼眶的喜悅與贊美。
梁又钊抿着唇,竟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尖銳的牙齒野生,露出不好惹的兇态。
難得看他笑,彼時傍晚的太陽斜斜照進祠堂,稍遲的春光越過門檻與衆人,緩緩灑在兩人身上,周圍的地面映出兩只小小的身影。
其實溫善善是想問,誰打的你,可一想他都不辨人,估計也記不住那張臉,只好叮囑他以後一定要跑的快一點。
“下次看見那種對你不好的人一定要轉身就跑,跑快一點,打不過也不能被抓到,不然又要受傷了。”
她說了很多,十有八九他是聽不懂的,但他很聰明,能提取她說的一些簡單詞語。
例如,跑,受傷。
“快—跑,不—不—受—傷。”
溫善善覺得他以前應該是有學過幾句話的,學習速度真的很快。
她點點頭,說:“對,受傷會很疼,像剛剛一樣,那我也會心疼你的。”
溫善善還記得王奶奶家的金毛就曾被小孩打傷過,養了一個月才好,可之後後腿還是有些坡。
梁又钊不像聽懂的樣子,眼底帶着疑惑,顯然對心疼這種情感不曾了解過。
對比兩人一來一往的溫馨交流,溫路聽着兩人的談話,覺得自己火冒三丈就快要忍不住了。
聽聽,聽聽!這是一個小姑娘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家善善才十二歲啊,還沒分清善惡曲直呢!
這情話說得一溜一溜的,就是他周圍處了對象的小夥也沒這麽會說話的。
到底誰告訴她這些的,讓他知道非打得他牙都不剩!
他腦海裏不停湧現周圍熟識的人的姓名和長相,自動排除了狼崽。
他這邊想着,溫久山和老村長剛好結束了話題準備回去。
溫久山推了溫路一把:“喊喊你妹妹,天不早要回家了。”
溫路面上不情願,還是一聲沒反抗的溜竄到溫善善和梁又钊之間,隔開兩人低頭對她說道:“回家了。”
溫善善哦了一聲聽話地站了起來,正好她都餓了,該回去吃晚飯了。
溫路在前領着溫善善,明明三兩步的距離,他偏要轉頭再看看狼崽,目光挑釁似看向他。
你看給我看清楚了,這是我妹妹,以後離遠點。
如果梁又钊也是劉橋長大的孩子,或許真的會聽進去。
畢竟溫路的壞名聲在外,哪家小孩見了不是掉頭就跑。
可惜他不是,溫路兇狠警告的目光在他眼裏不過是敵人的示威,他很熟悉并不懼怕。
走到溫久山身邊,老村長還沒走,顫顫巍巍拄着拐杖卻說話爽朗,看似漫不經心随口說了一句。
“善善心眼好,以後沒事多來祠堂轉轉,正好和他年紀差不多,也能聊到一塊。”
聊個鬼哦,話都不會說。
甭管他是不是別有深意,這時溫久山只能先應下。
“這崽啊,命也苦,我撿到他的時候就剩一口氣,那母狼就在幾米遠的地方,拖着腿……”
他撚一把胡子在手裏細細說,不過年紀大了記憶也不太好,颠三倒四沒講個明白。
大概意思好像是山上的老狼王死了,新狼王容不下他,一直養育他的母狼不忍心看他在山上被欺負,把他送到了山腳等人來救濟。
幸好遇見了老村長,真就把他撿回來了。
可惜現在出了這事,如今村子對他敵意滿滿,以後怕是留不得。
邊走邊聊,溫家三人先把老村長送回家,随後折返回了家。
晚上吃了飯,鍋裏還剩一碗粥半塊餅,照理往常家裏做飯都是正好的量,今天不知為何會多了出來。
洗碗的時候,溫久山披着衣服趿拉布鞋到溫善善身後,看着她前後忙碌沉聲說道:“剩下來的裝盒子裏叫你哥給祠堂那邊送去。”
不用他說,也知道祠堂那邊是誰。
溫善善不露聲色點點頭,手下的動作不由加快了。
八十年代的晚上,很少有人家舍得多開燈照明,一般吃完飯洗漱了就拉燈上床,睡得早才能起得早,尤其春天往後,早上四五點天蒙蒙亮就開始勞動了。
所以這會外面只有少數幾家屋裏透出光,而且大家都是鄉裏鄉親世代為鄰,黑了天在外也安全。
溫路拎着飯盒,嫌一個人走過去無聊,但又找不到除溫善善以外的人陪他一起。
這該死的糾結,不想帶她去找狼崽。
溫路磨磨蹭蹭,倒是溫善善利索關上門,不解看向她哥:“快走啊。”
溫路才反應過來,遲鈍哦了一聲才出發。
不是他要求的,是妹妹非要跟上來。
不是他膽子小,是大哥說的要多聽善善的。
溫路步子怪異走在前面。
溫善善站在門口,偷偷的笑。
奶奶說的沒錯,她二哥看上去又兇嘴又硬,其實是個連夜路都不敢走的膽小鬼。
以前回來晚都要有人送到門口,上段時間和爸鬧脾氣才鼓着氣一腦子沖出去。
晚風微微,路上能聽到三兩聲犬吠,哪家小孩不服管正被大人訓斥,溫善善走在溫路後面一點,他時不時回頭看她還在不在。
天那邊隐隐有亮光,不過等他們到祠堂,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真的入夜了。
推開祠堂大門,眼前烏漆麻黑看不見一點點亮,溫善善走在前面,一點點探尋。
“你……你還在嗎?”
有衣物摩挲的聲音,她借着白日的記憶,向柱子方向摸索着走去。
溫路開始是想放下飯盒就走,但抵不過他妹一腳跨了進去,硬着頭皮也跟了上來。
艹,真tm黑,怎麽都沒個燈,吓死誰。
別看溫善善平常軟糯糯模樣就以為她膽子小,走在黑夜,比大大咧咧的溫路管用多了。
她在前面,很快适應了完全黑暗的屋子,在離柱子差不多一尺的地方停下,順手拿出飯盒。
溫善善蹲下,小聲問:“餓了嗎,要不要吃點飯?”
跟着身後的溫路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非要一起進來。
漆黑的眼前有一點模糊的輪廓,他好像動了動,應該是點頭。
溫善善帶着笑,偷偷拿出順手帶的果丹皮,緩慢向前摸到了他的衣服邊角。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要不要先吃點這個。”
塑料紙有熟悉的聲音,梁又钊耳朵微動。
很早就聽到她來了,不過身後還跟了個人,一直到她靠近和他說話,他才出聲說:“善善。”
善善這個名字他已經很熟悉了,也能沒有停頓的說出口。
溫善善:“你過來吧,我和哥哥給你帶了飯。”
偌大空間十分安靜,只能聽到兩人短暫的交流。
溫善善已經聽過好幾次他叫自己名字,倒是溫路有些吃驚,不過只是一些,與他關系不大。
然後是呼哧呼哧的喝粥吃東西聲。
溫路對他很嫌棄,忍不住出聲催促:“你快點吃,馬上要回去了。”
溫善善知道梁又钊吃東西一向很快,狼吞虎咽的對胃不好,所以從沒催過他,聽她哥說完也沒反駁,只是偷偷摸摸對他說道:“沒事的,你慢點吃。”
剛說完,他已經吃完了,不等放下就又聽到溫路讓她起身回家。
一天見了兩次面,溫善善開開心心和他道別,只是沒想到過了一個晚上,劉橋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