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肺腑之言
“阿迪，謝謝你，真的感謝！”聽到我的肺腑之言，阿迪終于恢複了那讓我從心底感到溫暖的一臉壞笑，但他仍舊像以前那樣吊兒郎當、漫不經心，将一切深沉的感情都掩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發覺。
阿迪微笑着為我擦掉肆虐而出的淚水後，轉頭就向樓下氣急敗壞地喊道，“小百合，解暑湯熬好了嗎？你怎麽行動那麽慢？”
阿迪随後對我輕聲說道，“你中暑了，需要好好休息，我下去給你端解暑湯上來，再睡會兒！”
我輕輕點頭，閉上雙眼，卻在阿迪走下樓梯的瞬間，睜開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消失在樓梯盡頭。
阿迪，再見，我終于想通了一切，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吧，雖然以前都是你毅然離開我，但這次是我要走了，永遠離開，不再打擾你平靜的生活，讓一切塵埃落定。
當阿迪與小百合互相擠兌挖苦，端着解暑湯走上樓的時候，沙發上已經空無一人，阿迪登時變了臉色，慌忙跑下樓，挨個房間尋找，連衛生間也沒有放過。
小百合則站立一旁，全無動作，只是看着焦急的阿迪，默默無言，似乎早就預見到了我的不告而別。
“百合，我們分頭去找！”阿迪此時已是一頭冷汗，但是小百合仍舊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阿迪見此，就打算自己跑出診所去找，小百合卻輕聲叫住了阿迪。
阿迪回過頭時，小百合的手已輕輕地按在了阿迪的太陽穴上，“阿迪，都結束了，不要想起那些痛苦的過往，只記住當下，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的！”
一句話說完，阿迪的目光逐漸冷靜下來，他望着放在桌子上的還在冒着熱氣的解暑湯，似乎有些疑惑不解，“小百合，你中暑了嗎？”
小百合莞爾一笑，“是啊，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還給我熬解暑湯喝。”
阿迪無力地微笑，卻發現自己心底隐隐有絲痛楚，不知從何而來，更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
我茫然走在街上，心裏卻又覺得自己真是好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像流浪貓一樣無家可歸，拖着皮箱到處亂走，似乎與周圍形色匆匆的人群完全格格不入，因為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朝氣蓬勃、精明幹練、積極向上、滿腔抱負，我卻是個徹底無用之人，永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栖息的港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徹底迷茫，開始心靈的流浪漂泊。
原來我早就這樣累，這樣不願意面對現實，那麽虛幻又能帶給我什麽安慰呢？想起在幻境中那些可怕的遭遇，我已經有些渾身發冷。
我将皮箱放在身旁，自己坐在樹蔭下，望向熟悉的陽臺和窗口，歐陽的車并沒有停在公寓樓下，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家，也根本沒有勇氣走上樓去面對那道我曾經最不願意見到的房門。
雖然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但我還是有些猶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選擇。難道我已經真正想通了嗎，真心實意要幫歐陽掙脫吸劫者的深淵？還是受虐傾向重新發作，自不量力，以為犧牲自己就能換來阿迪的平安？
我得不到答案，唇邊卻全是自嘲的笑容，我還真是沒出息啊，明明是被歐陽攆出了家門，居然不到一天就自己找回來。
想到此，我已經不願再多停留一刻。對不起，歐陽，我還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還是沒辦法幫你走出困境。
正當我搖搖晃晃地站起，拍掉身後的灰塵，拖着皮箱打算徹底離開的時候，卻發現皮箱突然重得要命，怎麽拉都不動，難道是輪子壞掉了？看來我的東西都是不靠譜的，什麽都壞，無論是皮箱還是絕情符。
我不滿地嘟囔着，剛回過身，卻再也不能動，這是因為，不知何時回來的歐陽，左手一直緊緊拽着我皮箱的拉杆，難怪動也動不了。
我很久都不知道該怎樣打破這詭異的氣氛，是該故作潇灑地掉頭就走以期歐陽百般挽留我呢，還是該花言巧語再度騙取歐陽信任自己死皮賴臉留下呢？
我猶豫了很長時間，好像有八百年那麽久，歐陽則比我還有耐性，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但他此刻早就松開了皮箱，完全把主動權交給了我。
“歐陽，我想借用下衛生間，可以嗎？”天知道，世上為何會有我這麽脫線的人，滿大街的公用衛生間不去，竟然跑到人家樓下來借。我暗罵自己笨蛋一百八十遍後，終于徹底洩氣，還是別再舍己為人了，因為即使把自己舍出去，恐怕也無人願意接收。
“對不起，其實我是想和你談談離婚的事情。”恩，這總算一個比較合情合理的借口，我正準備長舒一口氣，卻發現歐陽嘴邊含笑，雙臂抱胸，完全不在意的樣子，看來力圖擺脫掉我，也是他考慮很久早就想付諸實踐的問題了。
“所有的法律文件，我會于下周寄送給你的，你只需簽字就好了，還有其他問題嗎？不過是寄到診所，還是你家裏呢？抑或是齊氏大宅？”
我輕輕搖頭，但馬上想到地址的确是個大問題，雖然不知道歐陽為什麽會提到齊氏大宅，但是我明白他對我這一天去了哪裏，都見到了誰，了若指掌，心知肚明。
“到時我來找你吧，是下周一，還是下周二？”歐陽聳聳肩膀，示意哪天都行。
我見此，已知歐陽并不想把談話繼續下去，我更是沒什麽好說的，只好心虛不已地微笑，“那好，我下周一九點來找你，不見不散！”
“早就散了，為什麽還要說不散呢？這半年來，你只有今天才是發自內心地微笑，卻是為了徹底離開我，我是否很失敗呢？”
歐陽冰冷的話語，再度讓我憶起了虛空之中那不堪回首的一切，臉色頓時煞白，“歐陽，對不起，我今天來其實并不是為了告別，而是想——”
“想什麽？”歐陽突然目光如炬，狠狠地拉住了我的胳膊，吓得我頓時将後半句話吞了進去。
“沒想什麽，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天氣這麽熱，你一定要及時換藥。還有，如果你要起訴我的話，我也支持你，我是罪有應得，我——”
我還想胡亂說下去時，歐陽那雙清冷的眸子已經再次逼近了我，幾乎令我不能呼吸。
“你到底想說什麽，莉莉？你為什麽不告訴齊洛真相，把一切誤會解釋清楚，重新奪回他的垂青和愛憐？你又為什麽不留在診所，陪在你心心念念的神探身邊，反而跑來見對你做出百般不堪之事的我？”
歐陽眼中的怒火竟然比齊洛還厲害，幾乎就要灼傷我，我只好将自己的來意和心事和盤托出，毫無保留。
“歐陽，我，我想留在你身邊！不是因為阿迪，也不是因為齊洛，只是我們兩個都很孤獨，所以我想留在你身邊，幫你走出困境，讓你徹底放下怨恨，可以積極地面對人生。
兩個人互相取暖也好，互相安慰也好，哪怕互相利用也好，不必一個人面對黑暗的現實喘不過氣來。
我明白這只是我單方面的一廂情願，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馬上就會消失無蹤，再也不出來礙眼的！”
我一鼓作氣地說完，卻半天也得不到歐陽的回應。我擡頭望向歐陽，只見他滿臉驚喜地凝視着我，雙眸中閃爍着奪人心魄的光彩，連我的退縮之情也渾然不覺。而歐陽這種深情的凝視也讓我心中一直以來對他的隔閡和芥蒂莫名減輕了大半，甚至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動。
可歐陽下一刻說出來的情深意長的話，卻将我再次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佳佳，你終于回來了！”
我眼前一黑，腳底一軟，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歐陽已用力将我擁入懷中，訴說着自己對佳佳永不改變的忠誠愛戀。
一霎那間，我的心再次碎裂無痕，佳佳，你到底是另一個我，還是我擺脫不掉的魔咒，為什麽我們的命運要如此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我再次犯了致命的錯誤，仍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惜我仍舊是那虛無的影子，可悲的替代品，感情上的失敗者。
想到這裏，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痛苦，猛地推開了歐陽，大聲喊道，“歐陽，我是莉莉，不是佳佳！你認錯人了！”
歐陽一臉懵懂，似乎如夢初醒，但他仍舊用力把我拉入懷中，用顫抖的手輕撫我的臉龐，“你就是佳佳，你躲了我這麽久，終于肯回到我身邊了嗎？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嗎？佳佳，求你不要再離開我，永遠不要！”
歐陽說畢，就将頭深埋在我頸窩，那顆顆男兒熱淚将我所有的掙紮與不甘化為烏有，“歐陽，原來你真的是這般深情，竟然比我還傻。”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