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命運代碼
齊洛眉頭深鎖，許久未言，但還是開口道，“說實話，一開始和你合作研發基因藥物，我的确存了私心，因為我不希望蕭冰姐弟的悲劇再重演，而且若我們的研發真的能夠成功的話，那麽會解決很多人的痛苦。試想，人類許多疾病都由基因先天決定，若是可通過後天改良，避免許多注定不能擺脫的病痛，的确是件造福人類的大事。
但是轉念一想，我又有種深深的恐懼，因為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發展規律，自然中蘊含着無窮無盡的奧秘，人體亦是如此，我們會不會太武斷了？也許那些疾病本身就是人類進化過程中必須逾越的障礙，就如肺結核，當時人們談之變色，如今卻已不再是致命疾病，不僅有醫療手段的進步，更有人體自身免疫力的增強。
我們研發的基因改良藥品，則立足于把所有人的基因都變成同一種盡善盡美的基因，豈不是犯了同而不合的大忌，而且這世上會存在那種完美的基因嗎，不僅可以避免病痛，還會使人道德高尚、性格完美，簡直如同神話。”
歐陽聽了齊洛的擔憂，不惱反笑，“因為你怕改變人類的命運，所以有這種憂慮，無可厚非。事實上，無論過程如何，人的命運其實早就注定好了，都必将走向有限，也就是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所說的畏、煩、死的過程。
基因，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是我們每個人命運的終極代碼。只要人類自身的生産繼續下去，基因就将繼續發揮作用，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如果你繼承了好的基因，有幸得到健康的身體，那麽再加上一些外在條件的優越，萬事ＯＫ；如果你繼承了壞的呢，就如蕭冰和蕭寒，無論多麽優秀，都不能實現人生的理想，還要在短暫的人生中飽嘗病痛。
更何況随着醫療水平的提高，我們的醫療宗旨相反不再是治病救人和救死扶傷，而是越發昂貴的醫藥費和更多病人飽受的苦痛，我們為什麽不能做出自己的一些努力呢？
連上帝的粒子都被發現了，這種完美的基因還怕找不到嗎？事實上，我已經找到了那個人，只是讓那個人接受我們的實驗，還需要時間。但我有把握他會最終接受，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
至于你，我不希望你牽扯太多，只是一旦我提前挂了的話，我請求你幫助我馬上叫停這項試驗，并将一切檔案封存，永不啓動。”
“難道你不希望我繼續下去，實現你的理想？”
望着齊洛眼中的詫異，歐陽目光堅定地拒絕，“我之所以堅持這個項目，只是為了一個目的，但是功過無法評斷，就如你說，或許還是個巨大的錯誤，所以無論成功與否，只要我一死，你有權替我做出一切決定，我的遺囑裏都已寫好了。”
“歐陽，難道你真的不再試圖努力治病了嗎？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放棄她的？”齊洛此時已不再是詫異，而是無可奈何，還有說不出的唏噓心痛。
“洛，你聽過那句話嗎？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一直以來，我都在拼命與自己的命運抗争，但是時至今日，我真的累了，或許每個人到最後，還是要順其自然，就如明知不該愛上一個不會愛你如你深愛她的人，卻仍舊無怨無悔。
我曾經愛過一個女孩，視她如生命，也用自己整個生命去愛她，可她寧可被自己所愛的人傷害甚至失去性命也不願回到我身邊。從那時起，我就徹底對人生絕望了，所以對于我來說，早一日晚一日，都沒什麽區別，活着和逝去，也沒什麽區別，甚至可以說我期盼早點兒解脫，因為這顆心，早就已經死了。”
齊洛無言以對，只好點頭，“你放心，我一定記得你的囑咐。只是，你真的不打算挽回莉莉了嗎？或許餘生有她陪伴，你不會覺得那麽痛苦。”
“那或許是你的想法。我對莉莉，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所以我不期望她的寬恕，也不指望她會對我産生感情，她不恨我入骨，我都要燒高香了，哪裏還能奢望其他呢？”
齊洛雙眸閃爍不定，但終于還是下定決心對歐陽說道，“換作別人也許會睚眦必報，但是莉莉不會，如果她知道了你的病情，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歐陽微笑道，“那就不要告訴她，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好事了。”
我給仙人掌澆水時，突然打了個噴嚏，再次惹得被動成為我同事的小百合怒目相向，手中的報紙都快被她翻碎了。
阿迪仍舊旁若無人地啃着雞翅，一邊指揮小百合收拾報紙，一邊指揮我澆花打掃衛生，看來這家夥這幾個月過得實在舒服，已經越發懶惰了。
我無奈地笑笑，突然想起，雖然已經離開了歐陽，但法律上卻仍舊是合法夫妻，仍在有效婚姻關系中，是不是應該馬上去辦理離婚手續呢？盡管在他身邊時，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一旦真的離開他後，再度冒出這個想法卻心亂不止，竟還有一絲虧欠之感，難道我也得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不受虐還不習慣了嗎？
阿迪見我臉上陰晴不定的樣子，适時地清了清嗓子，我方才反應過來，連忙将水壺放下，回身微笑。
小百合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也有點兒奇怪，但馬上明白過來，“你不會是要去見歐陽吧？”
“我想，有些事情還是早點處理為好，以免夜長夢多。”我剛說完，就無比心虛，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竟然又開始失常。
阿迪見我惴惴不安的樣子，終于舍得放下手中的雞翅，“你考慮好了？難道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我輕輕搖頭，“他愛的人從來不是我，我只是個替代品罷了。所以早點結束，對他對我都是解脫。”
“那你呢？你有沒有愛過他？”小百合眼中的惡趣味像極了以前的我，可我卻早就失去了這種八卦的能力，因為自己的一切都是一團糟，如今還結婚不到半年就離婚，誰能考慮到呢？
“沒有。”
“從來都沒有？”
“從來都沒有。”
“那你為什麽還要嫁給他？”小百合的問題，登時讓我臉色慘白，心髒突然跳得飛快，是啊，既然不愛歐陽，我為什麽要嫁給歐陽呢？
恍惚中，我又忘記了如何呼吸，越想吸氣，越不知如何開始，阿迪見狀，從辦公臺後一步躍出，一把扶住我的肩膀，拼命呼喊，可是我居然聽不到他的聲音，只能看着他漲紅着臉心急如焚的樣子，眼前逐漸發黑，再次陷入無征兆的昏迷。
在阿迪徹底從眼前消失之前，我心中突然有了答案，是啊，我終于想起來了，我是為了阿迪，但真的只是為了阿迪嗎？
時光頓時倒流，一瞬間，我竟重回當日的病房，面前的陳凱正痛心疾首地追問着我，“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他結婚了啊，你瘋了嗎？”
“我沒瘋！我和他什麽關系都沒有！我甚至不想再見到他、再聽到他說話，可我就是沒法忘記他，不是因為他的錢，不是因為他的外貌，不是因為他會彈好聽的鋼琴，只是因為他就是他，只是因為他是我永遠得不到的那個人！”
我痛苦地抓緊頭發，用盡全力将後腦撞在牆上，恨不得一頭撞死自己，陳凱見此，大驚失色，上前一把抱住了我，“莉莉，對不起，不要哭了，都是我的錯！”
我只在陳凱懷中軟弱了一瞬，但立刻明白自己又在跨界，于是用盡渾身力氣一把推開了陳凱，“陳凱，你不要管我了，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不會再去見他了！今天我就回家，你送我去車站吧！”
陳凱似乎被人迎頭澆上一頭冷水，竟有一瞬間的呆滞，“莉莉，難道你就不能為我留下來嗎？難道我對你的情意，你還看不出來嗎，非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我無力地捂住嘴不斷抽泣，“陳凱，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請你不要說了，我已經快崩潰掉了，你為什麽偏選這種時候來讓我傷心呢？”
陳凱苦笑着點頭，“原來是我讓你傷心了，那阿樂呢，齊二公子呢，我也有資格讓你傷心嗎？你又崩潰了，還是為別人，還是他娘的已婚人士！好啊，随便你！你要走，是嗎？走啊，從此別回來，我寧可永遠都見不到你，你也不要再給我電話，你的那些感情垃圾再也不要往我這裏丢，因為我根本沒資格！”
陳凱還欲大喊之時，我已經不顧一切沖出了病房，途中幾次差點兒摔倒，直到一個人将我一把擋住，我仍舊不管不顧，只想往外跑，他卻再次扭住了我，“莉莉，你怎麽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