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歲月漫長,(2)
君悅閣,若是不想嫁,到了年紀後還可以到別的店裏做工。
鐘離熠聽完管事的話後,揚着嘴角笑了笑,他讓管事去忙自己的事情,獨自一人下樓到角落堵住了那個女孩。
“姑娘,往酒裏加東西,是想砸我們的招牌啊。”
女孩看到他愣了一下,盯着他的面具看了很久,反應過來,微微行禮。
“原來不是敵人啊,還挺有禮貌。”
女孩并不緊張,語調輕快的回答。
“那藥只對男人有用,而且不會立即發作,那男人手腳不幹淨,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鐘離熠笑了笑。
“你還挺有底氣,我如果送你去官府,你覺得,你會被打幾大板?”
鐘離熠邊說邊湊近了些,話落,看見女孩眼中透出些慌張,他輕笑着伸手點了點她的頭。
“別害怕,吓你的,你做的對,就是不太聰明。不能在自己地盤犯事,也不能做的這麽明顯,這次是被我抓住了,碰到別人,可不會像我這麽善良。”
鐘離熠沒看到女孩羞紅的臉,他正得意洋洋的說教,随即手腕一痛,他極力忍耐才沒叫出聲。
“登徒子,別動手動腳。”
鐘離熠氣急敗壞,卻還保持着理智,沒大吼大叫。
“快放開,我不過就是點了點你的頭,你個···”
鐘離熠疼的臉色發白,但還是保持着涵養沒罵出來,好在她很快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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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沒用很大的力氣啊,你別一副手斷了的樣子,騙誰呢!”
“你長眼睛是用來裝飾的嗎,看到這道長疤了嗎,我有傷,真是,疼死我了。”
鐘離熠手真的很疼,好在女孩力氣不大,緩緩能緩回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離我遠點,我緩緩就好了。”
女孩就真的站在他面前等他緩過來,鐘離熠疼痛感過去後,無奈的看着女孩,說了一句。
“別再讓我看見你做這種事,女孩就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子,壞事男人來做就可以了。”
那時候的艾語靈覺得眼前的少年真是自大,她不服氣的說了一句。
“男人都一樣,都看不起女子。”
鐘離熠從小耳濡目染,對這話格外敏感,他轉頭看着那姑娘,嚴肅說道。
“你這是以偏概全,如今聖上已經在推行男女平權了,北州離京城遠,還有些陋習,但很多地方,女子已經能頂半邊天了。”
他說完,覺得自己這話不夠有說服力,于是補充道。
“你要是不信,就多走些地方看看,我看你也不像腦子不好用的人,與其在這用小手段作弄別人,不如去外邊多看看,也能學點真正有用的。”
艾語靈沒聽過這樣的話,她母親早亡,父親雖然疼她卻不懂怎麽跟她溝通,後來娶了繼母,她得到的關注更少了。她沒怨過,但總歸是缺失了一些情感,她的繼母很能幹,她的父親也常說,女子可以自立自強,所以艾語靈也一直覺得女子不比男子差,可環境總告訴她,女子有些方面就是不行。
可是那一天,有個少年,很認真的告訴她,女子是跟男子平等的,但又是需要被呵護的,女子可以走出自己的家鄉,像男子一樣志在四方。
她那一晚按照鐘離熠的話,做了個很美的夢,第二天她再去君悅閣,卻沒有了昨日的好運氣。
一別經年,她走了許多城市,終是帶着份少年時的悸動和怦然來了京城,若是運氣好,她想找到他說聲謝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若是運氣再好點,她想貪心些,問問他,能不能在他的心裏,劃出半邊,給她。
因為,他在她心裏很久了,從一開始的光點,到後來的強勢占滿,讓她放不下,忘不了。
艾語靈在京城再次遇到鐘離熠時,已經成了大姑娘。
一別四五年,她第一次見到了他的模樣,原來他長了張不輸女子的臉,眉眼都是濃豔的俊俏,嘴上得理不饒人,話很多,很愛笑。
她收起所有鋒芒,抱了公主的大腿,之後又抱了冥湘王妃的大腿,終于在他那有了姓名,但他似乎完全不記得她了。
艾語靈不急,她織了張無形的大網,把自己僞裝成他最喜歡的樣子,潤物細無聲的收着網。
景陽五年,好事很多,艾語靈想,她更喜歡六,明年大概能成事。
津城的三大樓在十一月間,斷斷續續的有人故意惡意生事,看似沒什麽關聯,但密集了,上頭就注意到了。
津城離京城近,鐘離熠就親自跑了一趟,他最近面對艾語靈總覺得別扭,想不明白又逃不開,一路上都避着她。
十二月初,津城大雪。
那日很冷,誰都沒想到,津城的人就是在等鐘離熠自投羅網。
龍朝再太平,也沒辦法阻止有些不懷好意的人在陰暗的角落蓄意生事,埋伏鐘離熠的人和五六年前的是一批人,蟄伏了多年,想給鐘離熠致命一擊。
鐘離熠武功比多年前精進許多,擋一波刺殺沒什麽問題,但多來幾波他就有點承受不住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背後曝露,反應過來時沒迎來意想中的疼痛。
刺殺開始前,鐘離熠和艾語靈剛剛結束一場沒什麽緣由的争吵,他沒什麽邏輯的說了很多話,她冷冷的回了幾句,他火氣上來了,口不擇言的說了一句。
“你這麽能,怎麽還沒人要呢!”
他看到艾語靈眼神暗了下去,心口特別悶,還沒來得及說些找補的話,劍直沖他面門而來。他反應快,拉着艾語靈退到角落,向前兩步護着她擊殺刺客。
艾語靈不是他們的目标,他為了她的安全,走遠了些,她替他擋刀時,他頭一次覺得,這些刺客,都該入十八層地獄。
刀口有些深,艾語靈昏迷了兩日才脫離了危險,醒來看到眼前人時差點又吓昏過去。
鐘離熠憋了一肚子話,被艾語靈睜眼的第一句話給噎了回去。
“鐘離熠,你怎麽成這副醜樣子了。”
“還不是因為你,我守了你兩天,你一睜眼就嫌我醜。”
他很委屈,兩日來他吃不下睡不好,結果她開口就說他醜。
艾語靈知道鐘離熠在意樣貌,說完看他炸毛的樣子,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這樣笑也很醜,平日裏就不算好看了,這會臉白的像紙一樣就更醜了,你快點好起來,要不然我都不能直視你了。”
頭一次,她只是閉上了眼睛,沒跟他吵。
那日後,艾語靈就很少跟他講話了,她傷慢慢恢複,能下床走動時,津城的雪下了第二場。
那天,他們同桌吃飯,艾語靈喝着雞湯,放下碗時突然開口。
“其實你說的沒錯,我只是外強中幹,一直以為自己能等到那個人,現在看來就是我的一廂情願。我年紀不小了,這次過年我打算回北州找個人嫁了,也不知道夫家會不會嫌棄我背後有道疤,本來就不太好嫁,這樣子大概只能下嫁了。”
艾語靈語氣灑脫又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堵得鐘離熠剛咽下去的飯,卡在某處,格外難受。
“我那日亂說的,有我在,誰敢嫌你的疤。”
他想到別人看到那道疤都覺得煩躁,更別說有人會嫌棄她那道疤了。
艾語靈只是笑了笑,笑不達眼,看着很冷。
那日片刻交談,無果。
多日後兩人回了京城,任誰都看出了兩人的不對勁,可是誰都沒開口問。
艾語靈只待了兩日,就啓程回北州了,走之前,鐘離熠叫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吐出半個字。
“多年前有個人跟我說,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樣,志在四方,我如他所說走了四方,但其實只是想再見他一面,終歸是我貪心。阿熠,後會有期。”
她偶爾叫他阿熠,那兩個字連在一起格外婉轉動人,這會卻像刀子,割的他哪哪都疼。
他想說句別走,卻最終只是放任她上了馬車,漸漸沒了身影。
那晚他做了個夢,夢回到了十三歲那年,少女的模樣從模糊變到清晰,漸漸長大,長成了她的模樣,淺笑着對他說着再見。
鐘離熠夢中驚醒,天還沒亮,就騎馬追去了北州。
下聘那日,鐘離熠眼裏含着淚對着自己的岳父說。
“父親,我一定會對靜兒好的,以後三大樓和時尚都是靜兒的,我給她打工。”
艾風覺得,當大老板太累了,他家靜兒在家數錢就行了。
大婚那日,鐘離熠微醺,抱着艾語靈說。
“我年少無知,做了很多蠢事,但特別感謝自己對你多嘴了幾句,要不然媳婦都讨不到。”
艾語靈覺得他醉了,親了親他沒回話。
“你喜歡我這麽久,怎麽不早跟我說?說了我們就不用折騰這麽久了,哼,你就是欺負我蠢。”
他追去北州那幾日,天天罵自己又蠢又傻,腦子白長了才會把她忘了,她覺得他不是腦子不行,是眼神不好,她之前言語間問過他在北州的事,他對她有印象,卻不知道她就是那個少女。
明顯的臉盲。
“沒關系,我聰明就夠了,你只要貌美如花就行了。”
至此,長達數年的暗戀終于以喜劇收場,那個少年終于被人拖住了游蕩四方的腳步,他的少女,眼中心中只愛他一人,他亦是如此,于他們而言這就是天下最美好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是文萱和時克,明天發。
番外二:溫室cp
文萱二十二歲的時候,終是脫離了奴籍,被賜婚,嫁給了時克。
嫁給時克時,文萱也沒有表達過喜歡,只是覺得,若是她必須要嫁個人,時克是最好的選擇。
她要在晗星身邊待一輩子,若是嫁給随便一個人一定是不行的,周吾要成家生子,時克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她也壓力小一些。
文萱知道,時克喜歡她,喜歡了很久,木頭一樣的對她好。嫁他那日她想,這輩子大概又要欠一份情了。
前世不可回溯,今生,文萱帶着零星記憶卻也始終看不明白。
她嫁人那年,府裏迎來了小世子,小世子春末出生,降生那日,雨後出了雙重彩虹。
文萱想,她的公主,終于幸福了,她看着小世子,陷入了無盡迷茫,轉身時,是看着她帶着溫柔笑意的的時克。
時克笑起來也有些兇,或許是因為眼角到眉骨的疤,或許是他手裏沾了太多血。但他看文萱,總是想辦法收起所有兇狠,餘下的只有笨拙的溫柔。
文萱不知道時克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後來無意間問過發現自己完全沒印象了。
“我那時剛剛跟着主子,從那種地方出來,話都說不明白。當時受了傷,別人都沒看出來,只有你,給了我一瓶藥。”
時克說完就從懷裏掏了個小瓶子出來,大概是主人經常把玩這個瓶子,邊角竟被磨圓了。
“我,我可能只是無意之舉。”
文萱真的不記得了,她從小就心思細膩,無意間養成了幫晗星圓滑處事的習慣,她若是有能力,會無意間關注到和晗星所有有關的人和事,給時克一瓶藥,也是應該的。
時克卻一直記得當時那個畫面,他比文萱年長一歲多,被秋淩衆帶回京城時不過才七八歲。他出生在一個殺手組織,從小就不見陽光。
秋淩衆帶人剿滅了那個殺手組織,他幫他殺了首領,也是他血緣上的叔父。
他記得那天,大門打開,光照在他身上,他睜不開眼睛,卻覺得自己終于像個活人了。
“我不殺你,你跟我走吧。”
秋淩衆當時還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對他伸出了微涼卻很有力度的手。
從此,時克有了名字,有了身份,開始在人間生活,喜歡上了個姑娘,叫文萱。
他時常慶幸,自己主子做了驸馬,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天天見到她了。
文萱是什麽時候知道時克喜歡她的呢,大概是,遇到危險,在确認完秋淩衆的絕對安全後,他向她伸出了手。對于一個影衛,他這種做法,危險又不合禮數。
從那天之後,她分出了兩分心思觀察他,這才知道,時克做了多年的田螺先生,常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些方便她的事。
晗星懷孕後,要給她去奴籍,定品階,随之而來的是,幫她尋門親事。
她的品階定為七品女官,還有晉升空間,可以許一門好人家。
“公主,文萱想嫁給時克。”
站在門口的時克聽到她的話,身子顫了顫。
晗星招了時克進門,問他。
“時克,你願意嗎?”
時克反應了很久,無聲點頭。
這事,成了。
婚禮倉促卻又周全,文萱回公主府待嫁,和晗星當年一樣,八擡大轎嫁進和新陵公府只有一牆之隔的時府。
時府只挂名字,沒有多大地方,也沒別的人,只大婚用一天,兩人的新房都沒設在時府裏,而是設在了新陵公府。
洞房夜,她拿着避孕的藥包,挂在了床頭床尾。紅妝未去,紅燭下,她似乎溫柔了許多。
“夫人如今懷孕,身邊離不了人,等夫人生了,孩子大一點,我們再要孩子。”
文萱邊說,邊幫他拿了換洗衣物,遞給時克時,碰到了他的手。
“你,你要是不想,我們可以···”
“嫁給你是我提的,雖然有權宜謀算在裏邊,但我沒想辜負你,我的田螺先生。”
時克愣了很久,文萱驚訝的發現,他竟然能在耳朵通紅的情況下,臉色不變。她思索後又覺得這也是正常的,他不算白,大概是後天曬得,耳朵和臉并不是一個顏色,紅色在白白的耳朵上格外顯眼。
“田螺先生?”
“嗯,你沒看過田螺姑娘的畫本嗎?”
時克搖搖頭,他生活裏單調乏味,唯一的一點私人時間都花在了文萱身上,畫本對他來說實在是沒用的樂趣。
“沒關系,田螺姑娘是個很美滿的故事,你和田螺姑娘很像,所以我稱你為田螺先生。”
時克實在不知道有個像他的姑娘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她能喜歡,就是好的。
新房面積不小,隔出一塊做浴房,文萱早早就沐浴好了,問了時克要不要伺候他沐浴,被他拒絕後,也沒多說。
時克沐浴很快,再出來時,她散着發,坐在桌前微笑着看他。桌上擺了兩道小菜,和一壺酒,時克知道,那酒度數不高,卻格外助興。
“郎君,來。”
時克祖籍算是偏南方的,那邊稱丈夫為郎君,她語調溫柔,比江南女子的聲音還要婉轉幾分。
酒意上頭,時克握住了她的手。
“萱兒,我會對你好一輩子的。我除了忠心給主人,其他,都是你的。”
他不算會說話的人,文萱卻覺得,這話是她聽過為數不多的讓她從心底感到溫暖又感動的話了。
“郎君對我好,我自然也會對郎君好。”
文萱喝了兩杯酒,酒意也湧了上來,她沒什麽顧忌的雙手勾住了時克的脖子,輕輕坐在了他的腿上,送上了自己的初吻。
她只會紙上談兵,一開始不算熟練,但悟性很好,沒一會,就掌握了訣竅。
時克對比她,紙上談兵也不會,但他是個好學生,學了七八分後,就帶着她換了場地。
喜被,紅帳,喜燭,紅巾。
第二日,文萱破天荒日上三竿才睜開了眼睛,時克也沒起身,正睜着眼,在一旁盯着她看。
“昨日,是我太孟浪了。”
“孟浪這種詞,若我們沒成親,你還能用,我與郎君成親了,只能說,郎君太厲害了。”
文萱經歷一夜的雲雨,嗓子沒了昨夜的溫柔,微微沙啞下講出的話卻魅惑的讓他差點又沒忍住。她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新樂趣,見他耳根開始泛紅,嘴上依舊不打算放過他。
“郎君第一夜,進步真的很快,今日可不能這樣來了,我要歇上兩日。”
時克這會,臉都能看出紅色來了,他慌亂的滾下床,跑到外間換衣服去了。
新婚第一天,他們要給自己主子敬茶謝恩,他們是十五過後賜的婚,剛出正月,就完婚了。
晗星懷孕五個多月,肚子已經顯懷,懷相很好,她能吃能睡,面色比誰都好看。
倒是新陵公,要這個孩子是他同意的,可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晗星确診喜脈那一日,他還是病倒了。病去如抽絲,新陵公這幾年身體調養的不錯,誰也沒想到,這一病,病到現在還沒完全好。
好似所有的妊娠反應都轉到了新陵公身上,胃口不好這是小事,今年冬天格外冷,過年那幾天,他不太好的那條腿又疼又腫,走路都很困難。
好在,晗星心态很好,她給自己安着胎,順便安撫着自家相公,前幾日感受到了胎動,她興奮的讓新陵公摸,文萱那時才捕捉到了一絲,這位準父親送給未出生孩子的笑容。
文萱和時克敬茶,各敬兩杯,順序不同,她要先敬自己的公主,他落後一步先敬新陵公,第一杯敬過後,反過來,他先一步敬夫人,她再敬驸馬。
晗星眼睛裏濕潤,她嫁人早,景曼也在去年嫁了人,嫁給了冥湘軍裏的一個少年小将軍,婚後定居在了冥州。
盧桦這些年也成長了許多,骨子裏雖然還透着些許傻氣,但也算能獨當一面了,她年初和周吾訂了親,年末成婚,雖然不會遠嫁,但嫁人後,大概率不會再像現在這樣貼身伺候晗星了。
只有文萱,時過境遷,她始終沒變過,晗星最希望她能幸福,沒想到連敬茶,她首先想的也是她的面子。
文萱的新婚第一日,與婚前并無不同,只是換了新婦的發髻,在新陵公府處理瑣事,倒是時克,專心致志的準備了許久的回門禮,等到晚上才有機會跟她說明了禮單。
回門時,晗星也一同去了,文萱回門就是回冥湘王府,見了自己父母後,又拉着時克給冥湘王夫婦見了禮。
時克的回門禮備的很上臺面,對于這位姑爺,青蘭和文笙都沒什麽好挑剔的,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他們知道這小子,是真的對文萱上了心。
晗星要在冥湘王府留兩日,連帶着文萱也要留兩日,倒不像是文萱回門,更像是晗星回門。
不過沒人在意這些,上完了朝去冥湘王府和新陵公府都差不多遠,他也沒什麽意見。
總之婚後的生活與婚前生活并無二致,如果硬要算,就是晚上添了些顏色。
文萱不覺得自己對時克有多少愛意,但她不是石頭,被暖的久了,總歸是生了些喜歡。
時克做影衛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甚至想着,最差不過是一輩子和文萱相敬如賓,不對,他們不會有那種疏離的情況,因為文萱喜歡逗他,看他害羞。
轉折點,在小世子三歲那年,那一年,秋淩衆三十四,晗星二十三,文萱二十五,時克二十六。
這一年,是景陽十三年,年初,秋淩衆辭了官,他被封了太女太傅,除了教導太女外,不再處理朝堂事務。
景陽帝在去年冊封了迩安公主為儲君,自此有了龍朝第一位皇太女。
太傅是閑職,晗星早就想着有空能像她父母那樣到處走走,秋淩衆辭了官,到了春末,小世子三歲生日一過,他們就啓程上路了。
這次,晗星沒帶文萱,走前偷偷換了文萱和時克床頭的藥包,給時克留了信。
時克本可以裝成自己不知道,讓文萱悄悄懷上,但他沒有,他把信給了文萱,自己站在一旁等她的決定。
信不長,但她看了很久。
“郎君,公主,這是不要我了嗎?”
時克心疼的不行,他想了想說。
“你若是想追過去,我可以帶你去,主子走之前和我說了他計劃的路線,他們走不快,我們追的上。”
文萱只是脆弱了一瞬間,她像是想通了什麽,把信燒了後,抱住了時克。
“既然公主把藥換了,就換了吧,我們生個寶寶,陪小世子也好。”
時克不敢相信,他有一天能擁有文萱的同時,還能擁有一個和她一起孕育的寶寶。
文萱婚後把一個妻子分內的事情做的很好,除了傳宗接代這件事,好在時克祖上早沒了人,連名字都是秋淩衆後來給他起的。而且大婚那天她與他說過不要孩子的事,這幾年來,他也沒提過這事。
對于時克來說,這就像上天突然砸了個禮物給他,砸的他暈頭轉向的。
“萱兒,你想好了?”
文萱覺得婚後的時克表情豐富了許多,比如這時候,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張開,嘴角微翹,滑稽卻格外生動。
他身上早已沒了殺手的死氣,文萱有些驕傲,這不是因為他的主子秋淩衆把他從地獄裏拉了出來,是她,給了他屬于人間的溫暖。
“想好了,不過,頭胎要跟着我姓文,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孩子,文姓不能在我這斷了。”
時克無所謂,他本身也沒姓,秋淩衆給他取時克這個名字是想讓他時時克制殺意,他那時候小,名字是最好的提醒他保持清醒的方式。
“都聽你的。”
文萱話落,時克再也克制不住了,頭一次與她白日裏就躺到了床上,主子不在府上,時克似乎解鎖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文萱,熱烈又妖媚。
那一日的雲雨後,時克啞着嗓子在她耳邊說。
“萱兒,這個人間,我只愛你。”
有些情無法解釋,無法躲避,他曾以為自己會孑然一身潦草的過完一生,保護好自己的主子就算沒白活。
她也不算很鮮活的人,但就是把他黑白的人生染成了五顏六色的鮮豔樣子。
文萱被他折騰的很累,但完全沒有睡意,借着月光,她盯着他的側臉看,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眼角的疤。
“郎君,我與你結為夫妻,雖不曾說過太多甜言蜜語的話,一開始的動機也不是完全只為了你這個人,但我想過與你的未來,你知道的,我想過,就代表我會做到。”
文萱也很震驚,她某一天規劃未來時,突然出現了時克的身影,并且在那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她的生活不再是圍繞晗星而活,漸漸有了時克,有了不一樣的畫面。
時克很容易滿足,他抱緊了文萱,親了親她的眉眼。
“我想要的很少,你分一點餘光給我就可以了。”
她輕輕的笑,拖着疲憊的身體,又勾了他一次。
一年後,新陵公府又多了個男孩,在夏初出生,晗星起的名,叫文展。
文展出生那天,晗星是最開心的,文萱分娩的過程很順利,她生完還有力氣看看孩子。
“現在還看不出像誰,過幾天就能看出點來了。”
晗星親自給小文展擦身體,包好了抱到文萱面前給她看,她笑了笑,眉眼有着初為人·母的慈祥。
等文萱睡了,晗星把孩子抱到偏房,叫來了時克,讓他抱了抱小文展。
“孩子足月生,身體很好,文萱也很好,沒太遭罪。”
時克動作還有點生疏,但能看出來是提前學過的,晗星隐約看見了他眼中的淚,笑了笑,走出了屋子。
秋淩衆在屋外等着晗星,旁邊還站着已經四歲多的小世子,見她出來,跑到她面前仰着頭問她。
“母親,文姨生了小弟弟還是小妹妹?”
“是小弟弟。”
小世子很開心,他有姐姐,也有哥哥,去年得了個妹妹,但就是沒有弟弟。
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他想嘗試各種身份,對這個新出生的弟弟,滿滿都是好奇。
新陵公府從此也有了熱鬧的煙火氣,過年過節多了許多生機勃勃的歡聲笑語。
某年除夕,破天荒的,沒在宮裏也沒在冥湘王府聚。
家宴設在了新陵公府,人來的特別全。
那一年又是寒冬,過年前後,秋淩衆身體不太好,晗星索性把他關在了府裏,他也被關的很開心,洛書顏知道後,直接拍板,讓大家在新陵公府過了年。
高朋滿座,兒孫滿堂。
除夕夜,京城響了一夜的鞭炮聲。
後世想到盛世,都會想到龍朝曾有數十年夜不閉戶的時候,百姓不再為飽腹擔憂,偏遠的地方也漸漸建起了學堂,不再有封建思想的束縛。
景陽二十二年,景陽帝退位,退位時,他摟着自己的皇後站在城牆上,身邊站着晗星和秋淩衆。
“朕登基那年,父皇和朕說,當有一日,做皇帝的能無遮掩的站在這城牆而不被百姓注視時,就證明,這世間迎來了太平盛世。”
景陽帝生了白發,不多,零星幾根散在黑發裏,或許是要退位了,他整個人沒了做帝王的淩厲,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許多。
他看向他身邊的皇後,不遠處站着的友人,笑得肆意。
那笑容感染了他人,他們彼此對視,仿佛回到了少年時期,與這天下一起,意氣風發,生意盎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後還有一個大番外,有點開腦洞,背景在現代,和正文關系不大,不感興趣的看到這就行了。
大番外排雷:
秋淩衆和晗星死後穿越到現代,接受不了英年早逝的,別看。
一筆帶過小世子,沒怎麽講寶寶的事情。
沒有其他cp。
補一下古代的遺憾,現代很美滿。
番外腦洞篇:來世(一)
景陽九年十月金秋,新陵公府有了大喜事。
新陵公夫人診出了喜脈,這一年的十一月,兩人結婚就有整整四年了。新陵公過了而立之年,夫人也完全脫離了稚嫩,将要走入桃李之年。
龍朝的皇族上至太上皇和冥湘王,下至剛剛會說話的冥湘王府小公子和小郡主,都對這件事表達出了空前的喜悅,除了當事人新陵公。
雖然這事也不是沒有預兆,新陵公松了口,夫人才開始備孕的,雖然松口不久,她就懷上了,但也不是沒給新陵公準備的時間。
确診的那天,夫人看着新陵公笑意溫柔,他卻後退了兩步,若不是有人扶着,估計會狼狽跌倒。
夫人驚了一下,但還是沉住氣,讓別人退了下去,安撫性的抱住他,輕聲哄道。
“哥哥,你不歡迎他嗎,他是你點了頭,才有資格來到這個世上的。”
這些年,晗星已經掌握了哄秋淩衆的方法,抱一抱,親一親,他就會好大半。
“我是預設好了他要來,可他真的來了,我還是很怕。”
秋淩衆像個要糖的孩子,他不允許他的糖被別人分走,就算是他的骨肉,也不行。
“那,我喝藥流掉他吧。”
晗星不是随意說的這話,秋淩衆狀态實在差,她不能冒險讓這個未知的孩子來影響他,若是他身體出了問題,她更不能接受。
說她自私也好,沒有母愛也好,她都認。晗星知道,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有人越過秋淩衆,她愛他,就要做到只愛和最愛,其他的,都只能是喜歡。
秋淩衆的臉色依舊很白,強逼着自己搖了搖頭。
“我緩一緩就好,我們要他,我會學着做個父親的。”
晗星知道,他說到就會做到,但還是做了他會病倒的準備。果然,當夜他就發了高熱,比她這個孕婦還不讓人省心。
好在,連旌在府裏,秋淩衆精神也挺好,他是急火攻心,也不用跟晗星分開,吃了藥,很快就發了汗,退了熱。
晗星孕期,秋淩衆的病反反複複,一直拖到過完年,才好的差不多。好在,整個孕期,晗星都沒怎麽受罪,她只有剛顯懷那陣有點孕吐,就算是月份大了,她手腳浮腫都沒有很厲害,她母妃來看她,都感嘆她真是命好,懷了個聽話的孩子。
這個聽話的世子,生在五月中下旬,春末時節,取名秋倉祁,取自倉庚喈喈,采蘩祁祁,沒別的大寓意,就是覺得他生在春天,取這個名字格外有生機。
本來想過姓鐘離的,晗星不同意,她覺得,鐘離家不缺人了,她想讓這個孩子姓秋。
秋倉祁沒有小名,叫倉倉和祁祁都不太好,晗星懶得想,就小秋小秋的叫他,也不算正式的小名,後來親近的長輩就都這樣叫他了。
秋淩衆不叫他小秋,秋倉祁記事開始,他父親就全名叫他,無論是什麽語氣的叫秋倉祁,他總能透過那三個字聽出一些不善的感覺,好在秋淩衆沒對他做過不善的事,他一直算是個好父親。
秋倉祁先學會叫的是“爹爹”,他後來常聽他母妃自豪的說,他開口的時候,秋淩衆眼眶都紅了。
“小秋,我偷着教了你許久,才教會你叫爹爹,當時所有人都在教你叫娘,只有我這個做娘的,在不分日夜的為你爹爹努力。”
秋淩衆在一旁摸了摸小秋倉祁的頭。
“你母親說的是事實,她現在也在為我日夜努力。”
晗星想到了今日早晨和昨夜晚上與他的歡愉,耳根很快就紅透了。
秋倉祁聽不懂他們的暗語,笑嘻嘻的說。
“娘親最愛爹爹,小秋不跟爹搶,小秋最愛娘親和爹爹,等小秋找了媳婦,小秋就最愛媳婦。”
他話說的還不是很流暢,很多詞都是淺顯易懂的拼起來,他邏輯不錯,與大人對話不算吃力。
晗星很自豪的親了親秋倉祁的額頭,她沒教他很多,但有一點教的很好,要敬愛他的父親,他受到多少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