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權臣的反擊(一)
今年的暑氣來的早,去的慢,本以為六月已經夠熱了,沒想到七月更是熱到連一向體寒的洛書顏都在屋裏放了冰。
早朝也罷了,除了每日必須的上書觐見,其他的都免了。
六月底的時候,夜王世子添了個小公子,滿月宴正好趕在廟節的時候,夜家就打算廟節的時候一起辦。
晗星當時幫洛書顏給高菲冉接生,前期還有點手忙腳亂,後邊找到方法後洛書顏索性讓她完成了重要工作。
高菲冉生産的過程很順利,孩子生下來也很健康,名字是夜王取的,叫夜思齊,這名字不算生僻,但寓意還不錯。小名是高菲冉自己取的,她剛懷孕那陣夜夜夢到兔子,以為懷了個女孩,結果生出來是小子,本來想叫兔兔,但給男孩做名字總覺得不太合适,就取了差不多的途,洛書顏聽到這名字時笑得格外開心。
“途途啊,挺好的名字。”
她那時滿腦子都是大耳朵圖圖,結果這孩子還真長了一對招風耳。
晗星第一次抱那麽小的孩子,戰戰兢兢下覺得這孩子長的真的醜,皺皺巴巴的,頭發也沒幾根。
“母妃,我出生時也這麽醜嗎?”
“差不多吧,你當時頭發比他多點,不過你兩個哥哥頭發很少,滿月時才長出了一些。”
晗星嫌棄的看了一眼正熟睡的夜思齊,等到高菲冉緩過來親自喂了第一次奶,才放心離開了。
七月初,途途剛剛出生一周,晗星抱孩子已經很熟練了,而一開始被她嫌棄的途途已經變得粉粉嫩嫩的了,醒着的時候也不鬧,晗星逗一逗就笑得開心,洛書顏說像極了他爺爺。
洛書顏最近老覺得實在有點不可思議,夜王才四十出頭就做了爺爺,而她還不到四十,小輩們努努力竟然也快做奶奶了。
早婚早育真可怕。
季舒瑞沒事也常往高菲冉這跑,喜歡極了途途,要不是她身體現在還不行,真的打算趁早自己生一個,她和鐘離瀚的寶寶一定比途途還要好看。
“灼灼,我能不能做途途的幹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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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星聽到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你按輩分是途途的表嬸,哪能做幹娘。”
“怎麽不能,親上加親啊。”
晗星懶得跟季舒瑞講理,反正幹娘這事不可能實現,當年她兩個哥哥也認了夜王妃做幹娘,現在也是伯伯伯母的稱呼叫。
高菲冉在冥湘王府坐了一周多的月子,身體恢複的很快,一周後就被洛書顏趕回了自己府裏。
連旌因為秋淩衆被留在了京城,也是沒事就往冥湘王府跑,纏着洛書顏探讨醫術,秋淩衆就成了典型病例,晗星不想聽到他的消息都不能不聽。
比如這天,晗星本來正跟洛書顏一起嘗時尚甜品店新出的甜品,剛吃了一口就聽見連旌喊着師父沖了進來。
“師父,師父,昨日我給淩衆哥試了藥浴,今日早上他吐了血,脈象混亂,現在也沒恢複。”
洛書顏皺了皺眉。
“他這身子承受不住藥浴,你回去給他熬一副固本培元的藥,溫和一點的,我跟你說過,治病不能急,對淩衆這種病人,更是要慢慢來。”
洛書顏給秋淩衆制定的治療方案長達四個月,四個月後也不能保證他完全好起來,只是理想狀态下,他可以康複。
可大概率,秋淩衆沒法達到理想狀态。
晗星在一邊默默聽着,後來就默背清心咒,告誡自己不能去管他了,死了也不關她的事。
可是清心咒在她做旁聽者時有用,在連旌和時克一起來親自請她的時候就背都背不下去了。
那天是雷雨天,七月兩三天就會有一場雷雨,但那天的天氣格外差,半夜開始打雷,閃電接連不斷,驚醒的人有不少以為是天亮了。
後半夜就是大暴雨,一直持續到清晨,晗星那一夜睡得不算太好,夜裏窗戶沒關嚴,風卷進雨澆滅了屋裏留的燭燈。晗星被雷吵醒的時候,睜眼是一片黑暗,吓得不輕,好在文萱也被吵醒了留了個心過來看了一眼,重新給她點了燈。
晗星一時有點緩不過神,她依稀覺得自己的噩夢裏夢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但噩夢模糊,夢境裏的經歷又無法跟她的記憶重合。
“文萱,我夢到了一個很黑的屋子,一點光都不見,像是我呆過那樣一個屋子,文萱,我是不是忘記過什麽事情?”
文萱鮮少的衣衫不整,坐在床邊幫晗星蓋好了薄被。
“公主不要想太多,若真是有不記得的事,那一定是不需要記得的。”
“可是我夢到了,我覺得那很重要。”
“夢過去了就過去了,更何況公主做的是噩夢,如果真的是公主經歷過的,那也是很不好的事情,忘記了是好事。”
晗星不知道怎麽描述自己對夢裏那個場景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樣怕黑,似乎夢裏發生的事情能告訴她答案,僅僅是這一點,她就想迫切了解清楚。
更何況,她隐隐覺得夢裏有秋淩衆的身影。
文萱陪着晗星睡,快天亮時才覺得她呼吸平穩了,文萱剛放心合眼不久,屋外就傳來了喧鬧的聲音。
晗星很快被吵醒了,和被噩夢驚醒不同,被別人吵醒她會有起床氣。
文萱很快速的穿好衣服出去看情況,外邊的雨雖然小一些了,但還在下,沒有太陽看天也不知道幾時了。
文萱出去的同時景曼就進來了,幫晗星洗漱更衣挽發,頭發還沒梳好的時候,門就被推開了,一身黑衣的時克拽着一身青袍的連旌,兩人都濕漉漉的,二話不說時克就單膝跪在了晗星面前。
“求公主去新陵公府看看主子。”
時克只有這樣一句話,連旌被他拽着,不想跪晗星就直接趴到了地上。
“他昨晚驚醒,瘋了般要找你,我們沒攔住,他大雨裏跑了一會,現在高燒不退,藥都喂不進去。”
晗星如今已經不能辨認現在是秋淩衆的手段還是他真的因為她失了分寸,總之何種理由她都不能不管不顧。
“時克你起來吧,本公主跟你們走一趟就是了,以後這種事最好不要發生,擅闖本公主的摘星閣,本公主是可以當場刺死你們的。”
龍朝律法寫明,有刺客刺殺皇族人,可以當場賜死刺客。
連旌下意識想反對點什麽,但想到如今這種情況,萬一他惹煩晗星,麻煩就大了。
冥湘王府的馬車在大雨裏前行,路上連旌斟酌着講了秋淩衆的細致情況。
“他半夜淋了雨,倒在路上的時候傷到了手,沒傷到筋骨,只是被地上的石子蹭破了皮膚。我之前沒誇張,他高燒很嚴重,藥喝不下去只能暫時給他外部降溫。他如今這種情況高燒就是要命的,昨夜他大概是魇着了,真的瘋了似的要找你,時克怕硬出手傷到他,才出了這事。”
晗星默默聽着,有點想知道秋淩衆是倒在了哪,能傷到手,而且連旌既然提了,那就一定是傷的不算輕。
秋府改成新陵公府後,晗星第一次踏入這裏,除了府名,裏邊幾乎沒有變化。一路走到淩栖園,晗星敏銳的察覺到,淩栖園中的一顆柳樹被換成了銀杏,還是樹苗的狀态,一夜的風雨似乎壓彎了樹枝,本來就沒多少的葉子這下更少了。
銀杏樹長的慢,開花結果更是要等許久,晗星曾玩笑說過不知道是銀杏結果漫長還是她追秋淩衆有結果更漫長。這話說的時候秋淩衆就在現場,聽到後也沒說什麽,只是第二日送了她兩袋銀杏果,一袋生的,一袋熟的。
生的苦澀無比,熟的入口還好,回味卻也是苦的。
晗星如今不想去揣測這顆銀杏樹苗的用意,只記得當時她吃了兩顆銀杏果後嘴裏留的苦澀。
她腳步不停,思緒卻落在那顆銀杏樹上,走神的太厲害,以至于走到門口時沒注意到有人開了門,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抱住了。
呼吸間都是藥味,隐隐還有點血腥的味道,晗星下意識的推了推抱住她的人,接着就被抱的更緊了。
“晗兒,晗兒。”
他只是叫她,一聲比一聲喑啞,後來似乎出不了聲音,她還能通過胸腔聽到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被他抱了多久,突然被松開時,晗星還愣了一下,只是她沒時間愣很久,秋淩衆沒有暈厥,但似乎是完全脫了力,晗星扶不住他,好在時克就在旁邊,撐住了秋淩衆。
晗星見時克扶住了他,立馬就退後了兩步,但秋淩衆連站都站不住,卻還緊緊拉着她的手,她一退後,秋淩衆就推開了時克,朝她這邊倒了過來。
晗星不敢再往後退了,秋淩衆的嘴角已經溢出了血,他似在忍受什麽痛苦,晗星覺得心頭一緊,手已經不受控制的抱住了他的腰。
“時克,快幫我把他扶到床上去。”
連旌也過來幫忙,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秋淩衆按回到床上,晗星從始至終被秋淩衆禁锢在身邊,動作大一些都不行,好在她還能給秋淩衆診脈,一只手也能施針,連旌在一邊給她當副手,忙完時晗星已經出了一身汗了。
她給秋淩衆的手重新上了藥,剛才他用力抱她時,手上的紗布已經染了紅,拆開後入眼的就是一道很深的劃痕,在手心處,占了半個手掌,傷口似乎被水泡過,皮肉有些泛白外翻,周圍還有些細小的傷口,應該是跌倒時按到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又被小石子弄了很多小傷。
“他摔倒只傷了這一個地方?”
連旌臉僵了一下。
“他不喜歡我們碰他,衣服是他清醒時自己換的,我也只知道他手這裏受了傷。”
晗星面色冷了冷。
“他腰腹上的傷剛好不久,應是泡不了水的,淋雨後你應該第一時間檢查一下,母妃收你為徒的時候,第一堂課是不是就告訴過你,做大夫的不要被病人支配,你怎麽現在還做不到。”
連旌沒有反駁的話,他也知道,今日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也是他的失職。
“師姐教訓的是。”
晗星沒再說什麽,她直接拿了剪刀,三兩下剪開了秋淩衆的白色亵衣,随後就聽見了秋淩衆的輕笑,晗星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語氣不太好的說道。
“腦子不清醒,就給我睡,都這副樣子了,還強撐着幹嘛!”
秋淩衆眼中幾乎全是紅血絲,高燒讓他本來蒼白的臉上有一層不正常的紅,嘴角溢出的血已經被擦去了,但似乎留了點嫣紅色在唇上。
“怕只是夢,再醒來,又見不到你了。”
晗星哽了一下,一口氣卡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她不知不覺生出了怨恨的心情,怨恨他明明絕情過,如今卻又以這樣一副弱勢的姿态來擾亂她,怨恨自己,很沒底線的被他搞亂了心思。
“你如果不休息,現在我就走。”
她刻意冷着聲音,話落就看到秋淩衆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又睜開看看她是不是還在,等晗星給他檢查完身體,拿了新的亵衣給他換時,才因為藥勁再次睡了過去。
屋裏燃了安神香,晗星忙活了許久也有點困倦,她正拿着藥膏,給秋淩衆揉腳腕處的扭傷,應當是他摔倒時崴了一下,連旌沒發現,她給他剪了衣服檢查看到他右腳腕已經腫了起來,剛剛還那樣跑出去,像是不知道疼似的。
藥膏揉完,晗星擦了手,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靠着坐了下來,漸漸合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睜開眼的瞬間,除了點點月光透過遠處的窗口透進來,剩下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似乎躺在床上,這更加劇了她的恐懼,呼吸加重的剎那,突然有只溫熱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晗星這才發現,她躺在床的裏側,脖子底下枕的是人的手臂。
“別害怕,我去點燈。”
高燒讓他的聲音啞的厲害,在她耳邊回響卻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不要,你腳上有傷,不要亂動了,我緩一緩,也不是很黑,我也不是特別怕。”
不似剛睜開眼時完全看不見的黑暗,似乎晴天了,月光很好,緩一緩也不覺得很黑。
而且,晗星不想承認都不行,秋淩衆确确實實能讓她安心很多。
她無比眷戀如今躺着的這個位置,被秋淩衆擁在懷裏一度是她做夢才敢想的事情。
月光偏移,一絲絲落在了他的臉上,就在晗星眼前,她微微轉了轉頭,鼻尖就碰到了他的下巴。
晗星沒忍住,擡頭,嘴唇碰上了他的下巴。
一瞬間,就離開了。
随即她就看到了秋淩衆上揚的嘴角,正惱怒時,唇上突然附上柔軟又溫熱的東西,還帶着他還沒完全褪去的高體溫,兩人的唇都有點幹,晗星沒忍住,伸出軟舌碰了碰他的唇。
兩人都愣住了,許久都沒分開,也沒了下一步,等到回過神來分開時,已經有了藕斷絲連的銀色在空氣中緩緩斷開。
分開後是長久的安靜,兩人呼吸漸漸調成了一個頻率,她嗅着他身上的藥味,他聞着她幽幽的體香。
誰都沒有下一步動作,似乎是都怕打擾到這個奇妙的時刻,以至于安靜了很久後,晗星又有了睡意,就維持着這個姿勢睡了過去。
秋淩衆等她又睡過去後,手緊了緊,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說了句。
“晗兒,我拉你進地獄好嗎?”
過了一會,他似乎輕輕笑了笑。
“不願意也不行了,我收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