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權臣的別扭(五)
晗星昏睡了兩天才緩緩醒過來,當時她已經被送回了冥湘王府,醒來之後和十年前一樣,忘了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的記憶停留在宴會上自己覺得悶出來透風,碰到了楚棱,也不記得聊了什麽,她記憶出現了空白,聽文萱解釋是她被人迷暈了,睡了兩天。
“大伯生辰那天宮裏混入了刺客,我被迷暈了,楚棱死了?”
“是的,公主沒有外傷,只是那刺客用的藥很重,您昏昏沉沉了兩天才清醒,公主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晗星摸了摸自己的脈,搖了搖頭。
景曼見她還在想那天的事情,主動轉移了話題。
“公主昏迷的兩天都是秋相在陪着您。”
晗星眼睛亮了亮。
“他真的一直在陪我?”
“嗯,公主一直在做噩夢,只有秋相在身邊時才能安穩一點,秋相就一直陪着您,連早朝也沒去上。”
晗星沉默了兩秒,突然問了一句讓景曼和文萱都不知道怎麽回答的話。
“睡覺也和我在一張床上嗎?”
······
公主,您真的妄想太多了。
晗星對于楚棱的死并沒有什麽感觸,在這方面她像極了她的母親,除了親近的人,別人的生死,晗星有着上位者天生的冷漠。
她醒來時三國的使臣已經離開了龍朝,知道實情的人有意在晗星面前隐瞞真實的情況,晗星自己不記得,這事自然而然就掀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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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秋淩衆似乎忙了起來,很多時候他直接住在了宮裏,晗星在她醒來後只見了秋淩衆一次,還是遠遠見了一面。她去宮裏找陸姝姈,經過清政殿門口時,看見他匆匆被景陽帝迎了進去。
入了十一月,下了場秋雨後天突然就涼透了,欽天監的人說十一月中旬大概有場大雪。晗星的十五歲生日就在下周,她自己倒是沒什麽事情,鐘離家的各個長輩一個比一個殷勤。
鐘離家對于小輩生日的态度一向是兒子無所謂,女兒要好好過,所以晗星每年的生辰都辦的很隆重。
晗星實在被煩的不行,就到陸姝姈這來尋個清淨,宮裏最近也有點忙,十二月是陸姝姈的及笄禮,景陽帝有意給陸姝姈補個大婚。
陸姝姈十三歲嫁進宮的時候年紀太小,婚禮就只是走了基本的禮儀過場,如今陸姝姈要及笄了,景陽帝自然要好好辦一辦。
“你還來找我抱怨,你這只是過個十五歲生日,年年他們都把你的生辰辦的很隆重,你竟然還沒習慣。我還有一個月才及笄,這兩天被做嫁衣的,做首飾的煩的不行。我這還是就皇上一個人上心,等你及笄的時候,一堆人都上心,你更要被煩死。”
陸姝姈抱怨的過程中,又有人進來呈了喜被的圖冊給她看,晗星瞥了一眼,覺得那些喜被都長的差不多,無非是龍鳳的位置不同,有大有小而已。
“皇後娘娘,皇上說這是他選過一遍的了,讓您在這些裏邊挑兩個花樣。”
剛剛還在抱怨的陸姝姈,轉頭就柔和了眉眼挑起了喜被,看的晗星一愣一愣的。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就像洛書顏口中提過的單身狗,而陸姝姈和景陽帝就是散發着戀愛酸臭味的愛人。
她被喂狗糧喂飽了。
晗星沒在宮裏待太久,陸姝姈時不時被一撥人來詢問點及笄禮和大婚的事情,她聽的有點心塞,出宮的時候在清政殿門口看到了守在外面的時克,她過去問道。
“你辦事回來了?”
時克行了禮,回道。
“嗯,前日回來的。”
時克作為影衛,左眼角有一道長到耳朵的疤,看起來就很兇。
可是晗星卻知道,時克就是看起來兇,畢竟他暗戀文萱好多年了。
“你家大人,這些天在宮裏都忙什麽啊?”
“回公主,大人都是跟皇上密談的,在下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
“哦,那他今日還回秋府嗎?”
時克又搖了搖頭。
“在下不清楚。”
晗星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算了,你告訴你家大人,下周本公主生辰,禮物可要準備好,他要敢敷衍,本公主把他秋府拆了。”
後來被轉述威脅的秋淩衆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禮物他早就備好了,只是估計送出去,不會讓公主殿下很滿意罷了。
“所以,你給星星準備了什麽?”
景陽帝手裏把玩着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打算親手打個玉簪給自家皇後。
“一副畫,我自己畫的。”
“畫的星星?”
“不是,是風景畫。”
······
“你畫風景畫送給星星?我覺得,你大概是不想要你的秋府了。”
“反正年前我也要去北邊走一趟,她要是拆了,陛下就再派人給我建起來,不行我就賴在宮裏,天天找陛下聊政務。”
景陽帝想動武。
“你真的要親自去一趟嗎?”
“嗯,時克這次帶回來的證據足夠我們先發制人了,留着他們,我總歸是不太放心,這次的事情,我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
他摸着自己脖子上沒好全的傷口,眼神中閃過狠戾。
景陽帝知道,這次,又要見血了。
“參加完我和小鈴铛的大婚再走吧。”
“嗯,這個消息先瞞着晗兒點,她聽了,估計生辰會過不好。”
景陽帝沒再多說什麽,秋淩衆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太久了,現在讓他回頭就等于抹殺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他不忍心。
“淩衆哥,朕這次一定幫你看好秋府,星星再怎麽鬧,也該給我這個大表哥一個面子。這次你要是凱旋,朕給你改改那秋府的名字。”
秋淩衆看了景陽帝一眼,無聲的笑了笑。
君無戲言,他用了朕自稱,就不是在打诳語。
秋淩衆想,改了名字又如何,他也不能觸碰那顆星星。
晗星的十五歲生辰當天早晨下了雪,不大,是難得的太陽雪。
和欽天監推算的不太一樣。
從晗星出生開始,她生辰當天的天氣總是很奇特,這次的初雪提前,讓欽天監也很無奈。
不是他們測的不準,是碰上了清瑤公主只能說玄學不可逆。
這場初雪緩解了冬日的幹燥,倒是沒有很冷,正好趕上學堂放假,好多孩子都跑到街上在這場太陽雪下玩鬧。
晗星的生辰宴擺在冥湘王府,秋淩衆是卡着點來的,他下馬車時就看到晗星在門口笑着等他,見他來了,跳着過來拉他。
秋淩衆想,今天是她生辰,她開心最重要。
晗星如願以償的拉住了他的手,見他沒有抽離的意思,想着得寸進尺抱抱他來着,卻突然聽見他咳了兩聲。
晗星下意識的想摸他的脈,被他抽走了手。
“清瑤公主,生辰快樂。”
他行了個君臣禮,客氣的不得了。
晗星覺得自己不能跟他生氣,于是強迫自己轉移了話題。
“我的禮物呢?”
秋淩衆從周吾手裏拿了一個卷軸,晗星能看出那應該是一幅畫。
“你給我畫了畫像?還是畫了你自己或者是我們兩個?”
秋淩衆笑了笑,輕聲說道。
“進去再看。”
他怕晗星在王府門口看了當着別人的面揍他。
秋相的面子還是要留的。
晗星進了王府就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卷軸,秋淩衆的字畫都很好,有一些在市面上拍賣到了高價,晗星不是沒有他的畫,但那是她自己托人買來的,和他這種特意畫給她的不一樣。
卷軸完全被打開後,入眼的是一幅山水畫,很精致的水墨圖,遠觀恢弘大氣,細看精妙絕倫的山水畫。
晗星看着差點把這幅畫撕碎。
心上人生辰禮送了你一幅山水圖,感覺疏離又侮辱。
晗星捏着卷軸的兩邊,漸漸紅了眼眶。
但她沒發脾氣,緩了一會啞着聲音說道。
“畫很好看,謝謝秋相。”
叫的是秋相,還是生氣了啊。
秋淩衆沒說什麽,點了點頭,繞開她走進了生辰宴的正廳,和鐘離家的各個長輩行了禮,坐在了景陽帝旁邊。
陸姝姈見狀,已經起身去安慰小公主了。
景陽帝壓低了聲音,問道。
“真的送了風景畫?”
“嗯,一幅山水圖,按照市價算,應該有萬兩了。”
景陽帝嘆了口氣。
“你真是狠,星星怎麽就入不了你的眼呢?也不對,你怎麽就不能放棄一點你的驕傲,她都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你到底怕什麽呢?”
秋淩衆端了杯茶水慢慢喝着,杯子遮住了嘴角的苦笑。
“怕的太多了,她的一生才剛開始,總會碰到更适合做她驸馬的人。”
太多年輕的有身份的少年比他好,等到她不是全心全意只看他一人時,她會發現,這個世上的男子有太多都可以讓她無憂無慮一輩子。
秋淩衆想,他不是驕傲,他是自卑。
即使站的再高又如何,她永遠都是只能仰望的星星。
晗星的十五歲生辰宴和往常每年一樣,就是小型家宴,她的二哥鐘離熠前天剛剛回京,就是特地回來參加她的生辰宴。
鐘離瀚作為大哥将來要繼承王位,而鐘離熠自然而然就接了自己父母的商業帝國,一年到頭在外面跑業務。
一般晗星生辰前,鐘離熠會回來,給晗星過生辰,過完年再走。
宴會開始時晗星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她旁邊坐着艾語靈,近日來的相處讓兩人關系又親近了不少。
晗星的這些哥哥挨個過來給她送禮物,到了她二哥的時候,他拿了個紫水晶的手鏈,親自給晗星戴在了手上。
“這幾顆紫水晶是我在汾州找到的,都是天然的,很少見有這樣一模一樣的天然紫水晶珠子,他們都說紫水晶對女孩子好,我就給你做了手鏈。”
晗星笑着抱了抱自家二哥,甜甜的說道。
“謝謝二哥。”
晗星發現,自從艾語靈見了自己二哥後,整個人就像丢了魂一樣,她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
晗星暗中掐了她一下,她才回了神。
“靜兒姐姐,你怎麽了?”
“你剛剛叫我嗎?沒事,走神了而已。”
“哦,今天做的蛋糕是時尚甜品店上的新款,你嘗嘗,我母妃說,這叫紅絲絨蛋糕。”
艾語靈嘗了一口蛋糕,很綿軟的口感,不用嚼就化在了口中,時尚的東西總是新奇又品質高,她不知道想到了哪裏,突然問道。
“星星,你二哥的手上為什麽有一個疤啊。”
“哦,他十三歲左右調皮傷了手,恢複了好長一段時間。我二哥以前特別喜歡彈琴,小時候還想着做個琴師來着,那段時間覺得自己沒法彈了,還自暴自棄了好一陣。”
鐘離熠十三歲那年艾語靈十四歲。
“後來呢,你二哥現在手怎麽樣了?”
“我二哥自暴自棄那陣,母妃實在看不慣就把他扔到北州去歷練了,去了兩個月吧。回來的時候我母妃已經找到幫他治手的方法了,現在他的手雖然沒一開始靈活,但彈個琴還是可以的。”
晗星看到艾語靈眼睛裏亮了亮,但沒幾秒就低了頭,端了一杯桌上的酒,一口氣喝掉了。
然後她聽到了一向沉穩的艾語靈說了一句令她萬分震驚的話。
“公主,我想做你的二嫂。”
晗星愣了一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你等了五年的那個男的,是我二哥?”
“嗯,我沒見過他的正臉,他當時帶着銀質白邊的面具,我只知道按身份她是秋姨和我父親的上級,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但這道疤我記得。”
洛書顏當時以殘書公子的身份建立商業帝國的時候,為了掩藏身份制造了一批面具,殘書公子是銀質金邊的面具,手下的親信是銀質白邊的。鐘離熠當時去北州歷練時就帶着銀質白邊的面具,這兩年挑了商業方面的重擔,洛書顏就把銀質金邊的面具給了他。
晗星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艾語靈的肩膀表示支持,她二哥從小就很會來事,但是偏偏在愛情方面一直不開竅。她大哥那種有點沉悶的人今年都有了未婚妻,他二哥走南闖北的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晗星沒說,她母妃一直覺得她二哥有龍陽之好,但她覺得,自己二哥還有救。
宴會下午就結束了,晗星纏着秋淩衆讓他陪自己一天,秋淩衆想着既然是她的生日,不如就放縱一點,禮物已經讓她不是很開心了,若是這點要求再不答應她,公主殿下可能以後過生辰想起有一年他的做法,心裏都會有個疙瘩。
晗星把人留下後,稍稍彌補了些他送的禮物上的不足。她沒有提前計劃要做什麽,就拉着秋淩衆在摘星閣下跳棋。
這是小孩子喜歡玩的東西,但是晗星長大後也喜歡拉着秋淩衆玩。
這種不太用動腦子的東西,她才勉勉強強可以贏他幾局,要是玩別的棋,秋淩衆總是像個長輩似的一邊讓着她,一邊教她怎麽下。
她不喜歡那種模式,她見過自己父王母妃下棋,母妃下不過就會一下把棋盤搞亂,秋淩衆教着她下,她做不出那樣的事。
兩人下了一下午的跳棋,交流不多,但氛圍難得的溫和。
晚飯是在摘星閣單獨吃的,小廚房做了晗星很喜歡的醉雞,還做了秋淩衆很喜歡的酒釀圓子。
晗星吃了半只雞就撐着臉盯着秋淩衆看,眼裏像綴滿了星辰。
“哥哥,你怎麽這麽喜歡吃甜的啊?”
秋淩衆被她這突入起來的一聲“哥哥”搞的手裏的碗晃了晃,她十歲之前喜歡這樣叫,當時奶聲奶氣的,現在卻多了絲少女的嬌媚。
秋淩衆暗中念了一遍清心訣。
“小的時候沒有糖可以吃,長大了就特別喜歡吃甜。”
“那你為什麽不來嘗嘗我,母妃說,星星是最甜的。”
秋淩衆這才意識到她似乎是有點醉了,但是半只醉雞應該是不會讓她這個樣子,他皺着眉拿了她面前的杯子,這才發現裏邊是白葡萄酒,她已經喝了五六杯了。
晗星的母妃和父王酒量都很好,兩個哥哥不說千杯不醉吧,喝個一斤白酒還是可以的,她卻只有兩杯白酒的量,這種度數适中的白葡萄酒,她五六杯一定會醉。
晗星眼前已經開始出現重影了,她晃了晃頭,強迫自己只能看到一個秋淩衆。看到他拿了自己的酒杯,傻傻的笑了笑,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了他面前。
秋淩衆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勾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他怕她摔倒,只能讓她坐到自己懷裏。
“鐘離晗星,你起來,去床上睡覺。”
他刻意放低了聲音,聽起來很冷,平時的晗星最怕他這種語調說話,醉了的晗星卻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至尊小公主的感覺。
“本公主不起,你再兇我,我就讓我的太上皇大伯,皇帝表哥,冥湘王父王治你的罪,然後把你綁在我的摘星閣,讓你每天只能呆在我身邊。”
秋淩衆愣了一下,還沒想好說什麽,晗星就突然含住了他的耳根。
她的舌尖很燙,輕輕的舔了一下。
秋淩衆很沒自制力的出現了成年男人的反應。
他咬了咬舌尖,嘗到了血腥味後深吸了一口氣,把她一把抱起,放到地上,提高了聲音說道。
“鐘離晗星,你給我站好。”
晗星癱在他懷裏,用力搖了搖頭,一搖她就更暈了,眼前都冒了星星,緩了一會也沒消失。
秋淩衆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能死在這小姑娘手裏,他剛想狠心把她拉開,小姑娘就自己擡起了頭,稍稍站直了身子,仰頭看他。
他比她高一頭多,晗星站直也不過才到他的肩膀處,仰頭看他的姿勢,很容易讓他産生錯覺。
産生,他是被她仰視的錯覺。
這種錯覺對秋淩衆來說很致命,他心中的自卑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幾乎是沒有任何理智的,粗魯的遮住了她的眼睛。
“哥哥,你別遮我眼睛,我想看星星,你眼裏,有星星。”
小姑娘喝醉了也不怕黑了,一個勁的拉他的手吵着要看星星。
秋淩衆沒放開遮住她眼睛的手,另一只手有些吃力的把她抱了起來,走到卧室,把她扔到了床上。
小姑娘被扔到床上後眼睛就得到了自由,随即興沖沖的勾他的脖子,要和他對視。
秋淩衆推開她之前聽到她說。
“哥哥眼裏有星星,有我。”
她說完就滿意的勾着他的脖子躺倒睡了過去。
秋淩衆在她的床邊又坐了半個時辰。
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半個時辰後他起身,突然親了親姑娘的額頭。
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生辰快樂,我的星星。”
秋淩衆想,他真的壞到了骨子裏,明明是她的生辰,他卻許了不能實現的願望。
也好,讓她做半個時辰的他的專屬私有物。
他死也無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親密接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