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權臣的別扭(四)
宴會尴尬了一陣,還是不緊不慢的繼續了下去。
天色漸晚,晗星吃飽後喝了兩杯果酒,覺得有些熱,跟自己父王母妃打了個招呼後就悄悄出了宴會廳,秋淩衆被使臣纏着,沒看到她離開,但是過了一會,楚棱起身往廳外走去時,他注意到了。
秋淩衆笑着和使臣結束了話題,轉身對周吾說道。
“去看看楚棱幹什麽去了。”
“大人,不久前公主出了大殿。”
“不要讓他們兩個單獨相處,你去跟着。”
周吾猶豫了一會還是聽從了命令,秋淩衆身邊沒有人跟着,他不放心。
邊往廳外走,周吾邊念叨。
“該死的時克,辦事辦了這麽久還不回來。”
時克是秋淩衆的影衛,被派出去辦事快兩個月了,還沒回來,周吾最近真的覺得事事都要他來辦實在是太累了。
周吾慢了一步,出宴會廳時已經看不到楚棱和晗星的身影了,他沒有猶豫,直接回去找了秋淩衆,彙報了此事。
秋淩衆聽後,隐隐有絲不安,在座位上坐了沒兩分鐘,就起身去冥湘王府的座位處說了這件事。
洛書顏聽到這消息後皺了皺眉說道。
“你不要着急,今天宮裏護衛不少,星星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會注意的。”
鐘離陌轉頭吩咐影衛影風去找找晗星,拍了拍秋淩衆的肩。
“今天的場合不要表現出異樣,你回位子坐好,不要讓那些人看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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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淩衆也知道自己這種不安來的很沒道理,但是對于這些沒有下限的附屬國,他總是比平日裏還要多幾分警惕。
秋淩衆的忐忑沒持續太久,宮裏就出了事。
有刺客混入皇宮,殺了三四個宮女太監,驚動了還在宴會上喝酒聊天的人。
高位上的人不動聲色的安排了人去搜刺客,看到楚棱不在位子上坐着,出聲問道。
“楚棱王子出去有一陣了吧,需不需要派人去找一找?”
使臣代表趕忙起身回道。
“王子可能是對宮裏不熟,迷了路,勞煩太上皇,皇上派人找找了。”
使臣團的坦蕩,并沒有讓秋淩衆松口氣,楚棱今天的行為格外怪異,先是毫無征兆的求愛,被晗星諷刺了也沒惱羞成怒。之後就和晗星一前一後出了宴會廳,現在已經消失了兩刻鐘了,他無法不多想。
太上皇派了親衛去尋楚棱,同時又加派了人手捉拿刺客,又是一刻鐘之後,刺客沒尋到,景曼搖搖晃晃的進了大殿。
秋淩衆心沉了沉,鐘離陌站起來冷聲問道。
“景曼,公主呢?”
景曼手臂受了傷,聲音都在打顫。
“公主和楚棱王子談話時遇到了刺客,奴婢抵擋刺客時楚棱王子帶着公主跑走了,奴婢解決了刺客找不到公主,特來請罪。”
景曼身手只能算是中上水平,她解決的那批刺客一定不是主力。
瞬間,高位上的人都坐不住了,秋淩衆直接親自帶着人去宮裏尋人,皇上的親衛直接把宴會廳圍了起來,沒人能進也沒人能出。
晗星還沒找到的時候,影風回來在鐘離陌耳邊低語了兩句。
鐘離陌變了臉色。
影風沒看到晗星的身影,卻遇到了兩三個功夫不差的死士,看不出是哪裏的人,見打不過他就用劍自我了結了。
影風遇到這批刺客之前,他們正在圍攻楚棱,刺客自盡後,楚棱只剩了一口氣,他連忙問晗星的去處,楚棱斷斷續續的蹦出了幾個字。
“公主,公主藏了起來,刺客找不到。”
說完就斷了氣。
“王爺,秋相當時也在場,屬下回來彙報情況,他已經親自去找公主了。”
影風話落,景陽帝的人已經擡了一批屍體進來,為首的就是楚棱的屍體。
使臣團看到後,立馬就有人站起來發難。
“這,王子遇難,太上皇和皇上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景陽帝也來了氣,他揮手甩了桌上的酒杯,反問道。
“宮裏出了刺客,清瑤公主最後見的人是楚棱王子,她至今還尋不到人,若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楚棱王子死無對證,就是他還有一口氣,說不關他的事,朕也要把這罪過安在你們頭上。”
景陽帝話落,直接有人把使臣團全部圍了起來。
“龍皇這是打算強權壓人嗎?”
景陽帝沒回話,冷冷哼了一聲,坐在原位靜靜的等着消息。
秋淩衆在見到楚棱斷氣時就大約明白了這次三國來賀壽的目的。
他直接運功加快了行進速度,直接往封存許久的後宮行去。
盛宇帝和景陽帝都是除了皇後之外再無其他嫔妃,這偌大的後宮除了住着些宮女太監之外的就沒再住其他人,大部分院子是閑置的,近兩年宮內打算重新規劃,準備直接分割出兩塊地方為一直沒搬出宮的幾位王爺做府邸。
這閑置的後宮有太多死角,秋淩衆在尋了三個院子後,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能這樣漫無目的的浪費時間。
秋淩衆逼迫自己想清楚使臣團搞這些事情的目的,能支開晗星身邊的所有人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她自己配合着跑到宮裏的死角,可是晗星不會信任楚棱,那就一定是楚棱在接近晗星時用了什麽東西。
楚棱死了,死在了那些來路不明的刺客的手裏,死之前還留了那樣一句自證清白的話,那就說明,這次的刺客不會威脅到晗星的生命安全。若是晗星真的傷到了,那無論楚棱再怎麽自證,三國也沒好果子吃。
秋淩衆一瞬間想通了什麽,他在黑夜之中踏着輕功飛向了後宮中一座平平無奇的院子,身影快到好不容易追來的周吾只看到了一個影子。
秋淩衆若是跟人硬碰硬完全讨不到好處,但是他這一身輕功,就算是當年輕功絕頂的夜王妃,也頂多是勉強可以拉到他的衣角。
可是這身輕功已經許久不用了,秋淩衆的心脈上的傷不是今日才受的,他一直養不好這傷,就一直不适合用需要運功的輕功。
秋淩衆落地時,胸口的刺痛讓他直接吐了一口血,他只緩了兩秒,就向這黑漆漆的院子裏走去。
一片寂靜中,女孩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秋淩衆順着聲音尋去,在一處從內裏鎖住的屋子前停了下來。
“求你,不要,不要。”
是晗星的聲音,她似是叫了許久,尾音已經帶了歇斯底裏的沙啞,秋淩衆想到了什麽,連忙用力把門踹開。
屋裏比屋外還要黑,秋淩衆不擅長夜視,但他習慣随身帶一顆不大的夜明珠,這會拿了出來,因為白日沒有在光下曝曬,夜明珠只散發着昏暗的光。
借着這微弱的光亮,他看到了躲在角落裏的女孩,她沒有受傷,但是頭發和衣服都亂了,因為在黑暗中看不到東西,一直在無措的叫着。
“別,不要,求你了,放過我。”
秋淩衆覺得自己一瞬間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冬天,他看着被折磨的只會本能尖叫的小女孩,頭一次覺得自己束手無策。
頭一次覺得,即使如今天下和平,他也不滿足,他要窮其所有杜絕一切隐患,讓她安安穩穩的活在盛世中。
秋淩衆走過去把晗星抱在懷裏,她失了正常感知,在不斷掙紮,但秋淩衆死死抱住她,她掙脫不了,只能哭着咬住了他的脖子。
用盡了力氣,嘗到了血腥才漸漸松了口。
秋淩衆的血,能讓晗星安心一些,她就把唇放在他脖子處的傷口上,不咬了也沒挪開,輕輕吮着他流出的血。
秋淩衆抱着晗星直接出了院子,走到了月光能照到的地方,鐘離陌和周吾已經帶着人趕來了,見他抱着晗星,鐘離陌沒問什麽,直接伸手想要把晗星接過來。
晗星卻在鐘離陌碰到她的一瞬間,很失控的推開了鐘離陌的手,她哭着又咬住了秋淩衆的脖子,在他的傷口處又狠狠的咬了一陣,才靜了下來,輕輕吮着他流出的血。
慢一步跟來的洛書顏見狀,把鐘離陌拉到了自己身邊,對着秋淩衆說。
“今晚住在宮裏,淩衆,你辛苦一下,陪陪星星。”
秋淩衆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抱着晗星去了東宸殿。
東宸殿是鐘離陌幼時住過的宮殿,後來改了名給當時還是太子的景陽帝住了,秋淩衆作為景陽帝的陪讀在宮裏也是住在這的,景陽帝繼位後,這就成了秋淩衆在宮裏的落腳點。
晗星在秋淩衆不在京城的時候,在宮裏住下時就喜歡住在這裏,說是可以夢到她的淩衆哥哥。
到東宸殿的時候,晗星已經睡了過去,卻還是不安穩的時不時就要舔舔他脖子處還未結痂的傷口。
嘗到血的味道,才會放松一點。
秋淩衆想把她放到床上,她脫離他懷抱的一瞬間就驚醒了,在她哭叫之前,秋淩衆把手腕伸了過去。
晗星咬住,咬出了血就松開了口,這才安穩的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腕又睡了過去,夢裏還緊皺着眉。
洛書顏沒管晗星,先給秋淩衆脖子上的傷口塗了藥,再從身上找了個藥瓶,倒了兩顆藥出來。
“你不該運功的,那只手給我。”
秋淩衆強行運功再次傷到了心脈,近期的溫養算是白費了八成,他吃下藥丸後輕聲說道。
“洛姨你看看晗兒吧,她應該是被人用了藥,那個院子是宮裏最暗的院子,月光幾乎照不到。”
他說到這,沉默了兩秒。
“那些人,是沖着晗兒來的,而且和十年前的事情脫不了關系。”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十年前的事情對于鐘離家的人來說是沒辦法彌補的傷痛,他們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在那一年經歷了他們都不願回憶的事情。
那一年晗星剛剛五歲,年前,當時各地的附屬國派使臣來送年禮,小年那天,五歲的晗星失蹤,一周後,在京城郊外的一間屋子裏被秋淩衆找到。
小晗星當時脫水嚴重,被秋淩衆抱起來就一口咬到了他的脖子上。
她把他的血當救命的水,喝了許久,直到鐘離陌的人找來,晗星被洛書顏抱過去用了藥,才松開了秋淩衆。
那件事後,晗星昏睡了一周,醒來之後完全忘了這一周的經歷,只是不能在黑暗密閉的地方一個人待着,夜晚睡覺時,也要留一點光才能睡。
他們都不知道那一周晗星具體經歷了什麽,只知道那個屋子藏在樹林裏,所有的床都被木板釘死了,唯一的門也是被封死的,只留了點縫隙換氣。
屋裏躺了個死人,失血而亡,洛書顏親自驗屍,知道那人在找到晗星的兩天前就死了,能看到的血很少,他們猜測,大部分的血應該是進了晗星的肚子裏。
晗星被救回來昏睡的那一周常常做噩夢,驚醒後也不清醒,大部分時間很暴躁,只有秋淩衆來看她,把手遞給她咬,她才能安靜下來。
後來,晗星忘記了那一周的事情,卻賴上了秋淩衆,她總覺得是因為淩衆哥哥對她最好,卻不知道這份好還包含了一次她全然忘記的救命之恩。
知情的人都同時選擇把這件事封存在心裏,但是鐘離家不是吃悶虧的人,景陽帝繼位後,秋淩衆提出要把附屬國收複回來,他們沒一個人反對。
鐘離家查了許久那件事,但是沒什麽結果,只知道是附屬國有人居心不軌,既然查不出,那就一棒子都打死。秋淩衆的收複過程幾乎殺光了所有附屬國的皇家人,就連孩子都沒放過。但是誰也沒想到,只剩了這三國,還能搞出這件事。
洛書顏寫了兩張方子讓人去熬藥,一份是秋淩衆的,一份是晗星的。
她拿了個瓷瓶,倒出來幾滴液體抹在了晗星的鼻下和耳根處,過了一會,晗星就放松了下來,秋淩衆也把手拿了回來。
他手上的咬痕不重,但還是被洛書顏強制抹了藥。
景陽帝和太上皇已經去處理楚棱和使臣的事情了,晗星沒有外傷,但是楚棱卻是死的透透的,他們不能明着跟使臣團撕破臉,使臣團大部分人也都察覺出這次他們應該是被內部人算計了,統一了口徑,說楚棱是為了救自己心愛的清瑤公主而死,公主也受了驚吓,他們明天就會離開京城。
“這次宮裏一共進了三批刺客,人都不多,只有兩三個功夫很好,都是死士,沒有活口。”
“有宮人見過公主進了後宮,他們說公主只是一直在跑,沒有看到有人在追公主。”
侍衛彙報情況時,冥湘王府的人和秋淩衆都在場,聽到這,洛書顏點了點頭。
“迷幻香,這東西用在人精神緊張時能事半功倍,應該是給晗星用了後,下了讓她往最黑暗的地方跑的指令,這種香已經很多年沒出現在市面上了,我沒記錯的話,是北朝的禁藥。”
北朝,一個很遙遠的詞了。
“當時北朝皇宮的人都服毒自殺了,我們是派人全部葬了,但也不排除,他們送人逃走了。”
“我記得當時北朝太子是有側妃的,結婚有幾年了,不會沒孩子吧。”
“有,當年也就四五歲,也是服毒死了,跟他母妃葬在了一起。”
秋淩衆不覺得這來自已經滅亡的北朝的禁藥只是用來做障眼法的,他更覺得,是那個人暗中對龍朝宣戰了,即使沒法帶來滅頂之災,也要搞的他們不得安寧。
那個人很會拿捏他們的三寸,對于龍朝,清瑤公主就是那個三寸。
藥熬好,洛書顏看着秋淩衆喝完才親自過去喂了晗星喝了藥。
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一衆人就都歇在了宮裏,晗星晚上驚醒了兩次,除了秋淩衆誰安慰都不行,洛書顏索性讓人搬了另一張床,讓秋淩衆睡在晗星旁邊。
還很一本正經的說道。
“在兩張床上,沒人敢說閑話的。淩衆,星星今晚要是再驚醒,估計明天會生病,所以,你多遷就遷就,陪陪她。”
鐘離陌即使不同意,看着晗星緊緊拉着秋淩衆衣角的手,也沒話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的事後期會慢慢講。
都開學了嗎,新學期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