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或許是臨走時,邵延輝那嗓子終于嚎出來了,他心裏也舒坦些,加上和秦闖是第二次出車,他人也自在不少。
秦闖和他說話時,他不再“嗯啊”的回複,好歹還能說上幾句,有時還能主動開口,問些不懂的事情。
中午的時候,車被堵在了高速上,秦闖伸長了脖子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聽隔壁車司機說的,前面有輛大貨車翻車了。
堵車的隊伍看不到盡頭,很多司機已經從車上下來四處閑逛。
秦闖索性将車子熄火,将座椅往一掰,雙腿搭在方向盤上,整個人躺了下去,“估計這一時半會兒還通不了,你要是撒尿的話,就翻到路邊的林子裏去。”
邵延輝順着秦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沒看到撒尿的人,倒是看到幾個女人站在路邊錄視頻,邊錄還邊說話,“看看,堵這麽長。”
秦闖擡起身子,朝女人們看了一眼,笑道:“你發給靳老板看看呗,我看你在車上也挺無聊的,手機也不玩,也不怎麽愛說話…今天還好,話還算多的。”
一聽到說要發給靳钊,邵延輝眼睛都在發光,他從兜裏摸出手機,點開微信後,又面露尴尬之色。
秦闖疑惑地看着他,“怎麽不發了?”
“不太會…”白瞎了靳钊給邵延輝買的最新款的手機,邵延輝都沒怎麽發掘過手機的用途。
“這有什麽不會的啊。”秦闖半截兒身子伸到副駕駛去,點了點微信裏攝影的功能,“點這個,按住中間的那個點兒,錄完了再松手啊。”
邵延輝不太會說話,舉着手機傻乎乎地笑着,錄視頻也只是幹錄。
“诶,對了。”秦闖在一旁看了随口說道,“你以後一個人出車,車上很悶的,你沒事了就給靳老板發點視頻,解解悶。”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闖的錯覺,他總覺得只要自己提起靳钊,邵延輝給他的反應會比較強烈,邵延輝似乎很喜歡關于“靳钊”的話題。
這種感覺很模糊,秦闖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邵延輝反問了一句,“你不發嗎?秦師傅?”
“嗐,沒人聽我廢話啊。”秦闖沒結婚,連對象都沒有,倒是有個妹妹,只是妹妹早就嫁人了,忙着照顧孩子老公,哪兒有空搭理自己,“我給你提個醒啊,幹我們這行的,要趁早找媳婦,不然以後出車,別人都是成雙成對的,你就孤家寡人,消息都只能發給你哥,你說慘不慘?”
邵延輝沒有開腔,他心想,他要是不能給靳钊發消息,那才是慘。
送走邵延輝後,靳钊沒有回家,直接進了辦公室睡覺,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下班的時。
夕陽的餘晖透過玻璃撒了進來,金燦燦的一片,讓靳钊不由伸出手遮擋住了眼睛,辦公室裏靜悄悄的,人都走光了,靳钊心裏也空落落的,原來一覺醒來沒人陪是這種感覺。
他下意識看了眼手機,邵延輝給他發微信了,他随手點開來看,還是視頻消息。
視頻裏吵吵鬧鬧的,就是聽不到邵延輝的聲音,但能看得出視角是在副駕駛座上,前面的車輛堵得老遠,視頻後面還緊跟了一條消息,“堵車了。”
這麽幹巴巴的一條消息,讓靳钊空蕩蕩的心,稍微好受了點,他打了“路通了嗎”,順手又給删掉,最後選擇打電話過去。
他覺得此時的文字略顯幹癟,他想聽聽邵延輝的聲音,就像是有個大活人站在自己跟前一樣,靳钊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他随着年齡的增長,愈發害怕寂寞。
預料之中的,邵延輝沒讓他等太久,語氣有些疑惑,似乎沒料到自己會特地打過去,又夾雜着藏不住的興奮,“哥?”
邵延輝的聲音早就褪去了稚嫩,即便是隔着手機,也是低沉有力的,有着和他青澀臉龐不搭的成熟,叫靳钊聽了莫名覺得舒服。
“路通了?”靳钊仔細去聽邵延輝那邊的動靜,可他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通了,只是走得有點慢。”
邵延輝語速很慢,大概是旁邊多了個秦闖,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說得黏黏糊糊的。
“怎麽堵車了?”現在不是節假日,高速路上堵車,不外乎是兩種可能,一是修路,二是車禍。
“前面的大貨車翻車了。”
果然,貨車開在路上,最怕的就是事故,靳钊不想打擾他倆,“那你和秦師傅路上注意安全,我先挂了。”
靳钊挂了電話,起身伸了個懶腰,看這時間,他該收拾收拾回家了,也就是自個兒是當老板的,這要是打工的,上班來了就睡覺,到點兒就下班,早就被老板一腳踹出辦公室的大門了。
邵延輝不在家裏的這幾天,靳钊每天要做的,除了來倉庫外,就是守着手機和邵延輝聊上幾句。
邵延輝把他這一路的見聞,都通過微信的形式分享給了靳钊,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靳钊卻不厭其煩地聽着。
只有在靳钊還是懵懂少年的時候,和餘沫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才會把生活的邊角料都雙手奉上。
他可能等的不是邵延輝的消息,他是在等邵延輝回家。
因為堵車的緣故,邵延輝他們回來的時間也延遲了半天,當天夜裏才能到,幸好這批貨是回倉庫的,靳钊還能在倉庫等。
天色已經全黑了,這個點兒進倉庫,邵延輝和秦闖肯定是連飯都沒吃的,靳钊索性叫了外賣,待會兒叫上倉庫裏的工人一起吃個宵夜。
十點左右,終于聽到了發動機的嗡鳴,靳钊趕緊起身,那種闊別重複的錯覺,跟犯病似的,一陣一陣的,他看到邵延輝的瞬間,情緒湧上來的特別快,快到他想沖上去抱住邵延輝。
不過這樣的念頭只是在靳钊腦子裏一閃而過,他往邵延輝跟前走的時候,步子漸漸慢了下來。
可這種情緒在無聲地感染着邵延輝,他手一伸,一把握住了靳钊的手腕,将人拉進了懷裏,靳钊的下巴磕到邵延輝的肩膀上,邵延輝比上次在小別墅還要用力,連擁抱都重了幾分。
靳钊只覺得腰上的胳膊越收越緊,勒得他喘不過氣來,邵延輝缺愛,他是知道的,這種舉動無非是把自己當成了最信任最值得依靠的人,靳钊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旁的人看得直樂,他拍了拍邵延輝的後背,“行了,行了,人都要被你勒成兩截兒了。”
被邵延輝松開後,靳钊招呼了工人一塊兒來吃飯,辦公室唯二的兩位女同志下班後,現在只剩下一堆大老爺們,都是些幹體力活的人,吃飯的場面那叫一個熱鬧。
邵延輝很餓,可他看着桌上的飯菜卻沒什麽胃口,他偷偷朝靳钊投去了目光。
他和靳钊之間隔了個秦闖,靳钊替他謝謝秦闖,免不了和秦闖多客套幾句。
接風洗塵這種場合,邵延輝不是不喜歡,他只是太想和靳钊單獨相處。
他熱烈的目光終于引起了靳钊的注意,越過秦闖的後背,靳钊朝他擡了擡眉毛,似乎在詢問他怎麽了。
邵延輝覺得自己矯情,扭頭又吃起菜來。
桌上的飯菜,邵延輝沒怎麽動過,靳钊都看在眼裏,當着這麽多的人,他也不好問,看着邵延輝恹恹的臉,估摸着該是累了。
倒是秦闖這粗枝大葉的,有時候又格外細心,“小輝是不是累了,這趟在車上待的時間太長,連我都頭昏腦漲的,靳老板,你帶他早點回去睡一覺吧。”
靳钊順着這個坡就下了,“那你呢?你別在車上将就了,去開個房,回頭報銷就行。”
秦闖擺了擺手,“別管我了,你們回家就是。”他起居都在車上已經成了習慣,都說由儉入奢易,偶爾享受一兩次,怕回頭還不适應。
兩人跟衆人分別後,開車回家,路上靳钊仔細詢問道:“怎麽啦?是不是感冒了?”
邵延輝嘟囔了一句,“不是,餓了。”
要不是開着車,靳钊肯定直接給邵延輝頭一巴掌,“剛吃飯你不吃,現在又喊餓?”
“想吃餃子。”邵延輝往後一靠,“想回家。”
這句“想回家”簡直直戳靳钊的心窩子,除了他自己,邵延輝是一個把他那兒稱之為家的人。
靳钊笑罵,“你也就這點出息,我也只有煮餃子能拿得出手,你想吃別的,我還真沒轍。”
回到家後,唯有洗個澡,才能卸下一身的疲憊,邵延輝在浴室時,用着電動的剃須刀剃胡茬,眼睛死死地盯着架子上的手動剃須刀,因為平時靳钊習慣性用手動的,這讓他覺得這東西格外礙眼。
偷偷扔了?還是悄悄弄壞?這些個想法一個接一個的被邵延輝否定,如果可以的話,他想靳钊自己扔。
他貪心的要命,他想餘沫這個人的痕跡,在靳钊心裏徹底被抹去,還是靳钊心甘情願地抹去的。
“小輝。”浴室門被敲響,靳钊問道,“好了沒?餃子煮好了。”
邵延輝手裏的剃須刀自動停了下來,他左右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麽毛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