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電話裏一兩句話還沒法講清楚,邵延輝只能親自去倉庫一趟。
一進辦公室,幾個人把餘坤簇擁着,圍坐在電腦前,邵延輝進去的瞬間,大家齊齊朝他投去了目光。
邵延輝隐約覺得不對,好像衆人特意在等他一樣,他乖乖往電腦後一站,等着別人開口。
倉庫和辦公室都沒有看到靳钊的人影,開口說話的不是王姐,也不是小雅,是坐在電腦前的餘坤。
“邵延輝,你把貨搬到哪去了?”
別人不清楚也就算了,餘坤應該是最清楚貨的去向的,畢竟邵延輝還算是在他手下做事,他不太懂餘坤的意思。
“別悶着不出聲啊,問你貨去哪了?”餘坤把電腦的顯示器一轉,監控畫面正好是他昨天晚上搬着貨物往裏走,走到一半畫面中斷了,看不到最後放置貨物的畫面。
邵延輝一臉茫然,不知道餘坤到底想表達什麽,喃喃道:“你讓我…”
“什麽我讓你?”餘坤說話語速比邵延輝快,壓根兒不給邵延輝說話的機會,“我下我的貨,你上你的貨,我什麽時候讓你幹什麽了?再說了,誰會把貨搬那麽遠啊,真要是我讓你搬,我不是缺心眼兒嗎?”
邵延輝腦子裏嗡的一聲,他怔怔地看着餘坤,餘坤表情得意,饒有興趣地會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故意挑釁,逼着邵延輝自己開口。
他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自己又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最後幹巴巴地為了辯解了一句,“真的不是我…”
“你說不是就不是啊,監控上就是你!”餘坤斬釘截鐵道。
這些貨物是邵延輝負責,還有監控為證,不管是不是他偷的,丢了就是他的責任,他不會推卸責任,只是不想被人冤枉,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不善言辭。
一旁的餘坤還是在添油加醋,“看不出來啊邵延輝,你看着挺老實的,怎麽還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這點東西能值幾個錢啊,都到城裏來了,還不收起你在鄉下那副窮酸樣。”
邵延輝咬緊了牙根,雙眼直勾勾地看着餘坤,餘坤嘴一張一合的,他已經聽不到別的聲音,貶低性的字眼,像是刀子一樣紮在邵延輝心裏,他漸漸收緊了拳頭,手腕幾乎要不受控制,擡手一拳打在了餘坤的臉上。
辦公室裏是刺耳的驚呼和不堪入耳的咒罵,餘坤捂着臉跌坐在椅子上,他有自知之明,他打嘴仗還行,體格上絕對不是邵延輝的對手。
他只能繼續含血噴人,“看到沒有,看到沒有,狗急跳牆了,偷東西也就算了,還要動手打人!叫我姐夫來看看,看看這小子是什麽德行,這種人能怎麽能留在倉庫啊!”
看熱鬧的工友越來越多,将辦公室的入口堵了個水洩不通,沒人站出來說句話,小聲議論的聲音很窸窸窣窣,邵延輝朝周圍看了一眼,人群重影搖晃,總覺得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在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衆人的喧鬧聲,人群自動給聲音的主人讓出了一條道,邵延輝呼吸急促,眼前有些模糊,他奮力眨了眨眼睛,人影終于不再搖晃,靳钊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
“都圍着幹什麽?”靳钊又問了一遍,他轉頭看到了臉上挂了彩的餘坤,“你又怎麽回事?”
剛剛餘坤勢單力薄,不是邵延輝的對手,邵延輝怕他姐夫,他像是抓住了邵延輝的把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姐夫!”餘坤沖到靳钊面前,“邵延輝這小子偷了貨不說,還打人!”
他把臉上的傷展示給靳钊看,極力證明着邵延輝打人的證據。
餘坤的臉頰腫了得老高,看來挨打不假,靳钊看着杵在中間的邵延輝,小孩像是吓壞了,捏緊了拳頭,手背骨節分明。
“偷什麽貨?”說邵延輝打人,靳钊是信的,說他偷東西,靳钊不大信。
監控就是鐵證,餘坤要當着倉庫所有人的面,讓邵延輝下不來臺,他将監控拉到邵延輝搬貨的畫面,還聲情并茂地解釋,“你看,就是這些貨,不見了,不是他還有誰啊。”
靳钊看了一遍,将監控退了出來,那塊沒有畫面的監控很顯眼,他指着顯示器,提高了音量,“怎麽還沒叫人來修,我說多少次了。”
監控這種東西,不丢東西的時候,沒人去查,大家也沒把修理監控當成一件事情放在心上,此時靳钊發火,大家都默不作聲。
“姐夫!”餘坤就是知道沒監控,他才敢這麽嚣張,現在也不是糾結監控的時候,“現在還管什麽監控啊!”
靳钊把他一瞪,“這事我一開始是交給你的吧,你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現在東西丢了,你還沒找人來修?你誠心的?”
“姐夫你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是誠心的…”餘坤忘性大,不找人修理他不是誠心的,但靳钊的話還是讓他心虛,“這貨…是邵延輝弄丢的…”
“我讓你帶着他,這貨丢了,你有一半的責任。”靳钊想把所有人都轟走,不想邵延輝被衆人當猴子看,他不信邵延輝會偷東西,“圍着幹什麽?該幹嘛幹嘛去。”
老板一句話,工人作鳥獸散,餘坤急忙道:“就這麽算了?是他搬的啊…”
靳钊敲了敲桌子,“現在給師傅打電話,我看着修,今天不修好這是沒完。”
王姐連忙給修理師傅打了電話,這事眼看要不了了之,餘坤有些急了,“姐夫,你幹嘛這麽偏袒他,對着我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對他屁都不放一個,明明就是他拿的!”
靳钊沒搭理他,看餘坤上竄下跳的樣子,也不會善罷甘休,一時間想不到應對的辦法,自己只能傻等着修理師傅來。
這次是老板監督打電話,修理的事情辦得格外利索,修理師傅來了先是一通檢查。
靳钊心裏七上八下的,丢失的是一些不起眼兒的零單,貨物的單價不算高,幾倍的賠償倉庫也負擔得起,只是要服衆,沒有一個兩全的辦法,堵上餘坤的嘴,讓邵延輝不受影響,
“沒壞啊。”師傅突然開口,“沒連網而已。”
靳钊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那…麻煩師傅跑一趟了…”
師傅連上網後,黑掉的那一格立馬有了畫面,靳钊起身想要送人,他的心思已經不在監控上了,只是随口問了一句,“那之前有錄到東西嗎?”
“錄着的。”
師傅一句話,讓靳钊來了勁,“那怎麽看啊?”
“裏面有個儲存卡,用讀卡器就行。”
送走了師傅,靳钊把儲存卡取了下來,剛剛咄咄逼人的餘坤臉色大變。
“餘坤,我先問你一遍,這事跟你有關嗎?”靳钊在插讀卡器前先問了一句。
餘坤惴惴不安地看着靳钊,他不确定這監控到底有沒有拍到,辦公室還有這麽多人看着,他臉面比什麽都重要,只能硬着頭皮否認,“怎麽…跟我有什麽關系…姐夫…你太偏袒邵延輝了…”
靳钊轉頭又問邵延輝,“你呢?是你偷的嗎?”
“不是。”邵延輝堅定搖頭。
沒有連網的監控,錄了不少東西,畫面幾十倍的速度在滾動,錄下了邵延輝身影,但邵延輝只是放下東西便折回去了。
餘坤一把按住靳钊的手,畫面一下子了暫停了,他開始害怕了,能錄下邵延輝,那一定能錄下他。
“姐夫…”餘坤咽了咽唾沫,“要不算了吧…”
餘坤的反應簡直比監控後邊的內容更有力,靳钊甩開他的手,将進度條往後拉了一點,畫面裏終于出現了餘坤的身影,他拖着貨物往倉庫外面走去,最後徹底消失在監控裏。
“姐…”
“別叫我。”靳钊淡淡打斷,他抓起手邊的電話,報了警,“我治不了你,你該怎麽辦怎麽辦吧。”
餘坤被拘留了,靳钊在派出所做完筆錄,他一方面是覺得痛快,可另一方面又不知道怎麽跟餘沫交代,偏偏餘沫在這個時候給他打了電話。
今天不是周末,晚飯時間人不算多,餘沫選了一間安靜的包間,靳钊來的時候,菜已經點好了。
“來了。”餘沫招呼他坐下。
期間都是餘沫在說,靳钊默默聽着,無非是一些工作上的抱怨,直到餘沫話鋒一轉。
“我想把我爸媽接到城裏來,你看行嗎?”餘沫接着道,“到時候和我們住一起,也方便照顧我們。”
靳钊微微蹙起眉頭,作為年輕人,誰都清楚和父母住在一起有很多的麻煩,但靳钊沒有拒絕,餘坤的事情,他還沒找到機會和餘沫開口。
顯然,餘沫的話還沒說完,“小坤找工作的事先放一放吧,我們先說別的。”
提起餘坤,靳钊心裏還有點愧疚,他看着餘沫,餘沫說道:“我家裏想給他在城裏買套房,先把房子買了,工作再慢慢來,男孩總不能一直租房,沒個落腳的地方,人家姑娘也看不上他。”
“房子首付還差點錢,你看能不能幫襯點…”餘沫握着靳钊的手輕輕推了推,“你也知道我就他一個弟弟,總要為他打算。”
靳钊張了張嘴,每每和餘沫獨處,她總三句不離她父母,不離她弟弟,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破天荒的沒有冒火,平靜地反問了一句,“餘沫,我到底是娶你,還是娶你弟弟,還是娶你全家啊?”
餘沫原本還有些不太好開口,靳钊這麽一說,她有些氣急敗壞了,“你怎麽這麽說啊,你家裏又沒人,我們結婚了,小坤也是你弟弟,你幫幫他怎麽了,總比一直拖累我父母強啊,我父母年紀大了,賺錢的路子哪有你多,現在給小坤買套房子,我倆以後還能賺啊。”
餘沫的音調不算尖嚣,可靳钊聽到耳裏卻分外刺耳,他和餘沫之間,到底是婚姻,還是買賣。
“我家裏沒人,所以你就想方設法地掏空我兜裏的,去補貼你家裏?”他倆還沒結婚呢,就仗着人多欺負人?
餘沫被踩到了痛腳,“你非得分那麽清嗎?我倆結婚,你還分我家裏你家裏?況且我為家裏打算有錯嗎?”
“我分的清?”餘沫反應越大,靳钊越平靜,“你為你父母打算,為你弟弟打算,有替我打算過嗎?我倆每一次見面,你說的最多的就是你弟弟,父母,你什麽時候想起我?哦,有,算計錢的時候,就想到我了,我算什麽?你家的提款機?還是搖錢樹?”
錯了,他和餘沫之間,連買賣都算不上,買賣好歹有來有往,他不過是個只知道給錢的冤大頭,餘沫家是無底洞,也是白眼狼,填不滿也養不熟。
“那你什麽意思?這婚不結了呗?”餘沫總是拿結婚威脅靳钊。
靳钊站了起來,往外走,“那就不結了吧。”
“靳钊!”餘沫哪想到靳钊這麽痛快。
靳钊轉過頭,看着餘沫整張臉漲紅,他倆在戀愛的面紅耳赤早就不是因為喜歡和緊張,是無盡的争吵。
“餘坤在派出所,你記得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