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些日子,邵延輝雖然話少,但是好歹也在倉庫混了個臉熟,大家偶爾還能跟他說上一句話,比如現在。
王姐有些八卦,出單子的時候,順嘴說道:“小輝,你住老板家,平時沒遇上老板娘去找他嗎?”
打從邵延輝住到靳钊家,他就沒在靳钊家見過餘沫,或許是餘沫知道他的存在,又有可能是他正好撞上靳钊和餘沫冷戰,總之一次也沒碰上。
邵延輝不知道王姐這麽問的目的,只能老實搖頭。
“可能是看你在那兒不太方便。”王姐戲谑地看了邵延輝一眼,“你看看你,壞老板好事。”
原本是一句調侃的玩笑話,王姐說者無心,但邵延輝聽者有意,他住在靳钊家,是不是真的很礙事,靳钊其實也是想餘沫去的,他是不是真的耽誤靳钊了?
因為邵延輝一直悶悶,即便是不說話,大家也沒多想,幾句話又岔開到了別的話題,辦公室裏最喜歡聊的,除了老板的戀情,剩下的就是同事的戀情了。
王姐又道:“小輝,你有女朋友了嗎?”
邵延輝只是走神了片刻,不曾想到話題已經繞到了自己身上,女朋友什麽的,他想都沒有想過,以前沒想過,現在更沒想過。
王姐忍不住牽線搭橋,又點了小雅的名字,“小雅,你不是也沒對象嗎?我看小輝挺老實的。”
邵延輝對戀愛一竅不通,說到這種話題,他反應了一陣,瞳孔一縮,才明白王姐的意思,他舌頭都打結了,想解釋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倒是小雅先說了話。
“哎喲,姐姐,你可別亂點鴛鴦譜了。”小雅挺大方的,讀書讀的多人,為人處世要鎮定随性的多,“小輝比我還小幾歲吧,都哪跟哪兒啊。”
雖說有句話叫“女大三抱金磚”,可這是說給男人聽的,一般的小姑娘哪兒會願意跟比自己小的人在一起。
“也是,小輝年齡太小了,還是小孩呢。”王姐笑道。
邵延輝從沒覺得自己這麽敏感過,王姐的每一句話都值得他深思,他年紀太小,靳钊也會這樣覺得嗎?靳钊也是把他當小孩看嗎?
原來“小孩”這種形象,跟自己是否成年并沒有任何的關系,當邵延輝沒有閱歷沒有能力沒有金錢的時候,在別人眼裏,他就依舊還是“小孩”。
他偷偷朝身後看了一眼,透過玻璃,能看到餘沫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靳钊站在她的面前,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他雖然看不見靳钊的表情,但是他猜靳钊應該是高興的,即便沒有高興,至少也是松了口氣。
“別看啦。”王姐打趣道,“怎麽啦?你喜歡老板娘那樣的嗎?”
邵延輝猛地轉過頭,他根本沒看餘沫,他看的是靳钊,為什麽王姐會這麽問?
就連小雅也忍不住逗邵延輝,“還真喜歡大姐姐啊?”
“你們在說什麽呢?”
邵延輝一回頭,靳钊和餘沫站在了自己的身後,看這樣子是打算一塊兒出去。
“逗小輝而已。”王姐接過話,她肯定不會說開了餘沫和邵延輝的玩笑,“問小輝有沒有女朋友,喜歡什麽樣的。”
靳钊似乎對這個話題也挺感興趣的,“哦?問出來了嗎?”
“小男孩都喜歡大姐姐呗。”小雅附和道。
邵延輝沒有臉紅,沒有緊張,他嘴唇在微微發顫,他眼睛閃着莫名的光芒,他想要反駁,想要開口,他才不喜歡什麽大姐姐,他不想靳钊聽了誤會。
可是為什麽啊?靳钊能誤會什麽?靳钊有什麽可誤會的?
大概是礙于靳钊的面子,餘沫一直不怎麽搭理邵延輝的,也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小雅你不就正好。”
“怎麽又說到我頭上了,小輝喜歡的大姐姐,得是成熟一點的。”小雅上下比劃了一下自己,示意自己還嫩了點。
他們聊的話題,明明是和邵延輝有關的,可辦公室裏的嬉笑聲似乎又與邵延輝無關,邵延輝像是一個局外人,手足無措地看着這一切,正好王姐手裏的貨運單出來了,他一把奪了過來,悶聲悶氣道:“我不喜歡…”随後飛快離開這個讓他尴尬的地方。
從身後傳來餘沫的聲音,“這小孩還害羞了。”
他不是小孩,邵延輝暗暗想道。
靳钊抿着嘴看着邵延輝的背影,這真是在害羞嗎?他怎麽覺得邵延輝有點急眼了。
靳钊癟了癟嘴,一回頭看到會計身後的一格監控是黑的,“這怎麽還沒叫人來修啊?”
想想這事之前是叫餘坤去處理,這小子一定又給忘了,靳钊囑咐道:“現在給修理師傅打電話,叫他現在就來。”
閣樓視野很好,正對着單人床的上邊有一扇窗戶,躺在床上的時候,還能看到天空。
今天元旦,又正逢邵延輝放假,他醒來的時候,家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邵延輝不太會出去吃飯,冰箱裏的食材是靳钊準備好的,邵延輝能簡單弄一點,正好趁着元旦,他給自己煮了碗速凍餃子,吃過飯後,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然後認認真真地看自己的題,因為他沒幾天就要考試了。
最近靳钊很忙,像是為了補償餘沫一樣,他花了大把的時間陪她,總是早早的下班,很晚才到家,除了在倉庫,邵延輝很難和他碰上面,連邵延輝看題的情況都沒機會多問。
邵延輝不想重考,他對待考試的态度很認真,同樣的題目能翻來覆去地做很多遍,每次模拟考試,都得盡量保持全對。
一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等邵延輝回過神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樓下沒有動靜,靳钊還沒回家,他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天沒和靳钊在家裏說上話了。
閣樓裏的小時鐘滴滴答答走着,秒針每走一步,邵延輝便跟着數一聲,一、二、三…
“咔”的一聲,從樓下傳來開門聲,是靳钊回來了。
“小輝?”靳钊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傳達到閣樓,“你睡了嗎?”
邵延輝一個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慌忙地穿上拖鞋,邊往樓下跑,邊回應靳钊,“靳哥。”
靳钊回家帶着一身寒氣,臉上的表情相對輕松,手裏提着個袋子,他将袋子往邵延輝面前一遞,“給。”
“什麽?”邵延輝接過袋子朝裏看了一眼,是一個小蛋糕。
靳钊順手脫了外套,解釋道:“本來該昨天給你的,可是你昨天不放假,小朋友今年就二十了。”
邵延輝将手裏的袋子撮得嘩嘩作響,他不怎麽喜歡甜食,可靳钊能記得,他已經很開心了,這句小朋友他也反駁的不輕不重,“我不是小朋友。”
“行,已經是大人了。”兩人在沙發上坐下,靳钊催促道,“打開嘗嘗,餘沫說這家的蛋糕好吃,你試試。”
不提餘沫還好,一提餘沫,邵延輝心裏就不大舒坦,果然,靳钊又是去陪女朋友了。
蛋糕不大,包裝卻很精致,邵延輝小心翼翼地拆開紙殼,托盤上躺着一塊兒三角形的蛋糕,蛋糕外有一層稀碎的巧克力,蛋糕最上面還有顆很大的櫻桃。
邵延輝用叉子戳下一塊兒塞進嘴裏,他還是好奇靳钊的行蹤,還是忍不住詢問,“靳哥,你怎麽這麽才回來?”
靳钊沒怪邵延輝多事,有問必答,“今天跟餘沫爸媽吃了個飯。”
邵延輝吃蛋糕的動作停了下來,柔軟綿密的蛋糕,像是魚刺一樣卡在了他的嗓子眼兒,叫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靳钊卻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商量結婚的事情。”
好容易把蛋糕咽下去,邵延輝像是被蛋糕刮壞了嗓子,聲音變得沙啞起來,“你們要結婚了嗎?”
“明年吧。”
邵延輝喃喃道:“還有等到明年嗎?”他對結婚沒什麽概念,明年就還有一整年的時間,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靳钊沒領會到邵延輝的意思,“結婚哪有那麽容易啊,房子的事情都沒解決呢,得看房,還得準備彩禮,拍婚紗照,辦酒宴,事情多得很。”
邵延輝不懂這些,他只能默默聽靳钊細數,靳钊這人很細膩,他父母過世得早,一些沒人替他想的地方,他自己都能面面俱到,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別人,餘沫很走運,能遇上靳钊。
見邵延輝不說話,靳钊突然停了下來,像是意識到什麽,話鋒一轉,“結婚又不是一時半會能定下來的事情,這房子又不會動,你住着就行。”
邵延輝這悶葫蘆還是不說話,低着頭也沒吃蛋糕,不知道在想什麽。
巧克力的餘味能在口腔裏維持很久,邵延輝還能品出嘴裏的苦澀,他吃不太慣巧克力,太苦了。
意識到邵延輝對結婚的話題并不感興趣,靳钊又說起了其他的,“題看得怎麽樣啊?過馬上就要考試了。”
“還行。”邵延輝是個謙虛的人,沒有板上釘釘的事情,他不會輕易下結論。
倉庫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就連之前不來倉庫上班的餘坤,也終于肯露面了。
餘坤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不怎麽老實,沒事做的時候邵延輝會在手機上看題,餘坤老是喜歡去打擾。
“喲,這是準備考駕照啊?”餘坤跟聒噪的蚊子一樣,一直圍着邵延輝轉悠。
邵延輝為了打發他,只能回答,“嗯。”
“你真有意思,你有車嗎?你考什麽駕照啊。”餘坤有點瞧不起人,特別是瞧不起邵延輝,總覺得這個住在他姐夫家裏的窮小子矮人一等,而且他挺煩邵延輝的,他姐夫老是拿邵延輝和他做比較,老是說邵延輝怎麽好怎麽好,好什麽好啊!鄉巴佬!
邵延輝懶得和餘坤解釋,沒再搭理他,只是背過了身去。
可餘坤這狗皮膏藥,哪是那麽容易善罷甘休,他窮追不舍,“喲,不搭理我,這還打算考叉車證啊?”
邵延輝看得題挺多的,餘坤眼尖,一眼便看出來了,他帶着奚落的口氣,“怎麽?搬貨委屈你了,你現在想開叉車了?你考得過嗎你?”
邵延輝像是塊軟綿綿的棉花,面對餘坤的冷嘲熱諷,他都沉默對待,餘坤覺得沒欺負到人一點也不解氣。
晚上的進來了一車貨,這時貨場的人少,僅有的幾個工人在另一頭下貨,餘坤看着忙碌的邵延輝擡了擡眼皮,“喂!這些全部搬到那邊去。”
邵延輝朝着餘坤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是辦公室的背後,靠近廁所的位置,草坪外連着馬路,連路燈也有些昏暗,貨搬到那兒去也太遠了。
“愣着幹什麽呀?讓你搬你就搬!”餘坤催促道,“讓你做事怎麽這麽墨跡啊?”
邵延輝沒辦法,只能聽從餘坤的吩咐。
第二天,邵延輝還在家睡覺的時候,小雅給他打了電話,說是倉庫丢了好幾件貨。
邵延輝迷迷糊糊的,他來上班這些日子,還是頭一次聽說丢貨,怎麽丢的啊,誰弄丢的啊?為什麽要特意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