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音都懶得裝下去了:“對不起餡餅不符合我的口味。”
而阿薩斯顯然認為再這樣廢話下去沒什麽意義,他擡起剛才在監獄門前的機器人身上扯下來的激光炮,沒錯還是之前打監獄大門的那一款。
朝着那飛船的艙門位置就是一槍——
轟隆!
艙門跨了,整個船體為之一震!
派星緊張地叫道:“瑪莎!”
何知樹滑動了一下喉結,幹巴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用擔心,就連質量最次的冬眠倉抗震效果都是一流,裏面的人睡個百八十年醒過來還像第二天早上一樣。”有關這方面的知識他簡直背的滾瓜爛熟。
倫道夫氣憤地眼珠凸起,揮着粗短的手臂叫起來:“把入侵者抓起來!”
他身後持械的衛隊立刻揮動他們手中的武器向他們沖來。
阿薩斯将炸膛的激光炮殘骸扔向迎面沖來的敵人,威力之大瞬間撂倒了一片,“上飛船。”他命令道。
見識過阿薩斯武力值的何知樹已經可以肯定,他要是繼續留在這裏只能礙手礙腳。
不幫忙反拖後腿的豬隊友他才不想當呢。
于是毫不猶豫地遵照指示撒腿就往艙門那兒跑,邊跑邊道:“我去救瑪莎,外星人你先加油!”
這艘宇宙飛船只用于單程航行。
所以形态體積都較為簡單矮小,只有數十米高。何知樹快速爬上頂端,在打開駕駛室門的一瞬間被人從後面拉住,反手抵在牆上:“不好意思了,阿樹。”
金發青年的笑容充滿苦澀:“瑪莎必須由我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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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派星也已經來到了駕駛室門前,他怒吼道:“赫伯特!”
赫伯特歪了下腦袋:“你們聽我解釋一下吧。”
他第一次沒有露出笑容,十分嚴肅地說道:“倫道夫跟那些外星人的交易已經持續有八年,它們不會因為這點不和諧的插曲而放棄整片已經成熟的……實驗基地。”他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們需要的不是能抑制侵蝕性基因的菌種,而是疫苗。”
何知樹試圖反抗他的捕獲,奈何養尊處優的天朝人怎麽可能拼得過在垃圾堆裏摸爬滾打起來的枯樹城土著:“……你們想用瑪莎來做疫苗?!這種侵蝕基因都已經肆虐了八年,你們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夠!再說她只是一個小女孩,怎麽可能讓你們生産出足以供應整個枯樹山的疫苗!”
赫伯特說:“我們已經得到了技術支持,只要有可以産生抗體的人,随時可以生産出疫苗來,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女兒……派星,你想清楚,這關系到枯樹城的未來。”
派星沉默地聽完他說的話,打過免疫抑制劑後引起的低燒,令他的臉上時不時呈現不自然的神色,看起來好像非常掙紮。
紅發男人一言未發地打開了駕駛室的門,腳步輕緩來到駕駛座前,仿佛不想吵醒熟睡中的女孩。
小瑪莎靜靜地沉睡在冬眠倉內。
派星說:“不要在一位父親面前談未來。”
他打開了冬眠倉。
白色的氣體随着冬眠倉的開啓噴射出來,小瑪莎輕輕顫動了一下睫毛,張開她那雙并不明亮的雙眼,卻在注視到父親時倏地發出躍動的眸光:“……爸爸?”
赫伯特嘆了口氣:“看來我不得不與你針鋒相對。”
“我想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不知何時阿薩斯已經解決完下面所有的人類,出現在金發青年身後,他充滿行動力地扼住後者的脖子,将其輕松自如地提離地面,砰一聲扔到走道另一頭的牆壁上。
“他看起來比你耐打很多。”外星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正試圖爬起的赫伯特評價道。
何知樹揉着酸疼的手腕,猶豫該不該發表“總有一天我會比他更耐打”這樣的豪言壯志。
……可是感覺似乎哪裏不對?
還是算了。
阿薩斯徑直越過身邊這對上演八點檔親情戲碼的地球人,來到操作臺前,調試起航行路線路線與起飛配置,動作靈活地好像他早已這麽做了上百次。
何知樹走過來:“……你不要告訴我你早就知道這艘飛船的存在。”
阿薩斯盯着調試面板,勾起唇角:“是。”
何知樹:“……”
阿薩斯:“在記載枯樹城野史的那篇資料報道上,有人為那位偉大的科學家拍攝了一張相片。在相片的角落裏出現了一艘可用于星際航行的飛船一角。我事後調查了一下,那名科學家的專業領域正是制造航空器。”
無論那名科學家是何目的制造出這艘飛船,而最終又為什麽沒有啓動它。反正現在倫道夫是準備把它搬出來另作私用,又被阿薩斯篡奪了控制權。
飛船尾部噴射出象征動力的強勁火焰,原本還不死心想上飛船跟他們一搏的倫道夫驚恐地逃竄開來。
末了戀戀不舍仰頭吶喊道:“如花小姐!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何知樹大聲回應:“其實我是個男人!”
嚓啦啦啦,他似乎聽到某位阿伯那脆弱的少女心碎裂之聲。
……
這艘沉寂了兩百年的飛船終于迎來了它的處女航。然而它還沒飛離地面超過千米就已經開始左搖右擺,何知樹臉色白了又白,身體不自然地彎曲下蹲,“我覺得我要吐了!”
阿薩斯:“那就忍着。”
何知樹:“……我還有點頭昏,眼前發黑,雙腿無力。”
阿薩斯:“幾個月了?”
何知樹堪堪忍住想揍他一頓的沖動——反正他也揍不動。“你能開得穩一點嗎?”他生生把語氣中那點哀求的意味給吞了回去,默默爬上副駕駛座開始做深呼吸。
阿薩斯終于轉過頭來:“我以為你的恐高症對飛船免疫。”
很明顯沒有。
何知樹:“其實我恐懼的不是高度,而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腳下一空啪叽摔成肉泥……”他這一世一直都沒忘記當初墜機前的景象,經歷過高空墜落的人很有可能終其一生都會受此影響。
“現在只要船體一晃我滿腦子都是啊啊啊我要掉下去了我要摔死了我這輩子又沒了……所以要麽你開穩當一點,要麽用什麽事情分散我的注意力……”何知樹慘白着臉色喃喃道,“否則我就真的要吐了。”
阿薩斯挑起眉,露出一個饒有興味地表情:“你确定?”
☆、20·醜媳終須見公婆
——“你确定?”
聽到阿薩斯這種略帶上揚的語調,腦內雷達哔哔作響的何知樹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沒來得及多說一句什麽,黑發外星人英俊到叫人妒忌的臉在他眼前快速地放大。一如他體溫般冰涼的嘴唇覆上地球人因為緊張而蒼白無血色的唇瓣。
何知樹腦中轟地炸開。
阿薩斯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不滿地往他那邊拉了拉,舌尖在他的嘴唇上緩慢地劃過,換取地球人瞬間僵直的反應之後輕松突破了他的牙關防線,以不容忽視的姿态和蠻力,在何知樹後知後覺的面紅耳赤與毫無作用的掙紮中,完成了這個火熱十足的吻。
“被分散了嗎?你的注意力。”
兩分鐘之後,阿薩斯帶着些許戲谑欣賞了一下地球人一臉放空的蠢樣。
然後,他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冷靜地松開地球人的下巴,重新把操縱杆抓在了手裏。
在微妙到極點的氣氛中,隔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麽長……何知樹拍了拍膝蓋端正地坐起來道:“謝謝。”
阿薩斯意外地移回視線,他還以為地球人起碼會炸個毛擦個嘴什麽的。
但是他什麽都沒做,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氣息慢慢平穩,不知在想些什麽。
地球人想的其實很簡單。
又不是浪漫言情裏八輩子沒跟男生牽過手的清純女主角,被人親一口就要嬌羞地跳起來掩面而奔,再見面要不小鹿亂撞要不咬牙切齒活像對方坑了自己的八輩祖宗。
勞資是純爺們!
何知樹紅着耳廓在心中默默握拳,而且相比起被人結結實實吃了豆腐,他更震驚自己居然對阿薩斯的亂來舉動毫無反感。
我真是個沒節操的死基佬。
地球人非常沒有誠意地唾棄着自己,把身體陷進了柔軟的坐墊裏。
約五分鐘後,他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上下移動的視野:“喂,阿薩斯。你确定我們坐的是飛船,而不是過山車?”
方才把地球人狠狠調戲了一遍的外星人眉頭微蹙,手指靈活地在操縱臺上調試,依然阻止不了船體左右搖擺跟過山車一樣在半空中上下來回地抖動。
原本安靜待着的滾滾忽然被俯身一樣躍出鬥篷,開始在地面上驚恐地追着尾巴團團轉。
幸虧飛船的抗震能力一流,否則他們非得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不可。
派星安撫着剛剛蘇醒,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瑪莎,走到臺前:“怎麽回事?”
阿薩斯瞄了信息面板一眼:“能量槽出了問題。”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聽到飛船尾部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赫伯特扶着受傷的手臂從駕駛室後面走來,嘴角扯出個難看的弧度:“這艘飛船是兩百年前的設計,而倫道夫給它裝配了一百多年前投入應用的新能源……你們離不開這裏的,枯樹城的事情還沒完,只要倫道夫跟外星人的合作還在,總有一天它們會來地球把瑪莎帶走。”
阿薩斯‘哔’地一聲打開飛船的自動航行系統,起身把陪伴了他一路的拐杖往何知樹懷裏一扔,“拿着。”
接着勾住何知樹的脖子就把他往駕駛室外帶。
何知樹發現這只分裂怪自打傷勢恢複之後越來越蠻不講理,這破棍子到這個份上還想帶回家過年嗎?
而且快松手!他又不是沒有腳,別以為剛才那個吻代表了什麽你自己都說是分散注意力……脖子要快被你拉斷了!“喂,我們是要去哪?”
阿薩斯沉聲道:“飛船左側的逃生艙。”
何知樹一愣,撒開腿就往他帶的方向跑。開玩笑,他才不想當一個兩輩子都是墜機死掉的重生者。
逃生艙是個四座款式,前後兩排。何知樹被扔到後座上,外星人毫不猶豫地跨上駕駛座再次擔任領航者。
赫伯特跟派星理所應當地占據了剩下的兩個座位。
前者特意坐在何知樹身邊,記吃不記打地道:“希望我們這次不會再有墜毀的危險。”
何知樹不動聲色地移開他一些,只聽阿薩斯在駕駛座上陰測測地說:“我可以讓你現在就有墜毀的危險。”
赫伯特的笑容僵硬了。
啧啧。
果然性格什麽的跟身份無關,明明知道面前這家夥一只手就可以讓你免費享受一回自由落體,為什麽還非得作死不可呢?
逃生艙外,飛船船體劇烈顫動,不停有松動的零件從四面八方落下來。逃生艙內,黑白鼠先生蹲在何知樹的手心掙紮不休,阿薩斯游刃有餘地确定了逃生路線,啓動。
砰——!
緊急艙門打開,容納衆人的逃生艙嗖地一聲飛出船體,将身後逐漸崩毀的主船體遠遠抛下,極快但平穩地降落在枯樹山的地面上。
落地之後,阿薩斯斜睨了地球人一眼:“你還想再抓壞一塊坐墊嗎,艦長大人?”
何知樹松開抓住座椅兩邊的手,把拐杖照着他的臉扔過去:“拿好你的拐杖吧,還要帶回家過年呢。”
……
逃出生天的他們停落的地方距離枯樹城并不遠,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巍峨矗立在林林總總建築物間的蓄水池。
那是整個枯樹城的命脈,亦是他們的噩夢。
日出的霞光灰蒙蒙地在天空中暈染開來,何知樹靠在逃生艙上深深地呼吸,也不管這裏的空氣質量有多差,他現在整個人完全脫力,給一張床睡個七天七夜都不在話下。
身心俱疲就是他現在這個狀态了。
然而還沒等他找機會緩一口氣,就聽到身邊的兩個枯樹城居民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與此同時,枯樹城的方向傳來震耳欲聾地垮塌聲。
發生什麽事了?
何知樹順着他們的視線往前看,愣怔住了。
兩秒鐘前他們才逃離的那架做工殘差的古董飛船,此刻以一種雞蛋上插筷子的方式,觸目驚心地紮在了蓄水池的池壁上。
仿佛正好紮中了那個致命一擊的點,裏面的清水洶湧地噴射而出,裂痕随着急劇加速的水流越來越大,越來越長,直至最後整個蓄水池轟然崩裂,倒塌下來。
坐落在蓄水池下的東區東部被淹沒。
那些柱形的建築物就跟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來。
何知樹此時此刻心情簡直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
沉默地觀賞完畢這場震撼的好萊塢大片級三次元特效,他幹巴巴地說:“這下子……倫道夫跟外星人的合作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吧?”
培養侵蝕基因的溫床都沒了,底下那些設備估計也全都被沖垮。那些外星人除非腦袋被門夾了否則怎麽可能再花大精力在這裏重建一個實驗基地。
可同時枯樹城人賴以生存的水源也不複存在。
赫伯特迷茫地凝視着蓄水池倒塌的方向,金色的發絲在風中淩亂,向來帶着輕浮笑容的臉上竟然浮出一種絕望之感。
派星拉着女兒走到他身後:“看來我們該趁着這個機會,尋找新的生存地點。”
何知樹也只能點頭:“說的沒錯,這兒叫枯樹山可又不是座真的山,它本來是個國家,超過三十萬平方公裏,也許在其他地方有比這裏更好的環境存在……”
“呵。”
何知樹憤然回頭:“你對此有什麽意見嗎?”
阿薩斯道:“我只是覺得,在你進行友情建議之前,弄清這個建議是不是很馊。”他修長的十指慢悠悠地點着拐杖的一端,“原來你真的愚蠢到相信這種充滿高輻射和空氣污染的地區會是旅游景點。”
經他一提,何知樹才恍然想起當初阿薩斯是怎麽發現這地方的。
——“旅游雜志。”
“世界政府在五年前就已經從邊遠地方開始重建這片地區,并且以此為賣點設立了主題公園。五年來的營業額已經能買下半個枯樹山。”阿薩斯不屑地嗤了一聲,“蠢貨們,該滾出家門來曬曬太陽了。”
……
最後,派星和赫伯特準備帶着瑪莎返回枯樹山,告訴所有的二貨居民們這個遲來的消息。對于他們來說,枯樹城雖然是個充滿醜惡,爛到家恨不得讓人盡早離開的地方,可那同樣也是他們從小長大的家。
誰能把家扔下。
經過阿薩斯的檢查,瑪莎體內只是産生了抗體,并沒有變異。她全黑的眼珠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副作用,并不會影響她身體的其他功能。
這大大降低了外星人會再來找麻煩的可能性。
臨走的時候,小姑娘掙紮着跳下派星的肩頭,撲過來重重地抱了一下何知樹的大腿:“知樹哥哥,你要再回來看我們啊。”
對不起了蘿莉,大哥哥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撿垃圾了。
饒是如此,何知樹還是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口袋裏所有東西都掏出來送給她,目送他們三人沐浴着朝陽,在視線中遠去。
阿薩斯:“……看來你很喜歡小孩子。”
何知樹還在高舉着手揮動中:“不知道,我見過的小孩子大多又熊又難搞,各年齡段還有各年齡段的熊法,不過有時候……他們還是挺可愛的。”
阿薩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就看到何知樹張開雙臂松了松筋骨,“好吧,我想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應該是去找到我們來時坐的那架飛行器?”經過剛才兩次驚心動魄的飛行,他已經可以肯定自己絕不會像來枯樹山時那麽丢臉了。
“不需要,”阿薩斯将那根拐杖舉起,輕輕轉動它的頂端,這根跟了他們一路的破棍子就那麽被分成了兩節,從裏面露出一段閃閃發光的電子回路,“二十八世紀最無聊的發明之一,拐杖形态衛星通訊器。”
适用人群為患上癡呆症的老人,可惜這項發明問世三年之後老人癡呆症就被攻克了。于是這玩意兒就只能用來賣萌。
何知樹:“………………………………”
你大爺的一直把通訊器帶在身上卻他喵的從來沒知會過我?!
他有種想立刻返回枯樹城抄個激光炮回來跟這只外星人同歸于盡的強烈沖動。
雖然情感上沖動強烈,可惜理性上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只變态的分裂怪。
于是何知樹只能識時務者為俊傑,從他手中奪下這個該死的通訊器,調整了信號接收端,一陣刺耳的雜音之後響徹當空的是龍奉震耳欲聾的咆哮:“何知樹!你還活着嗎!”
何知樹捂住半邊耳朵:“……很抱歉我還很生龍活虎,而且你絕對想不到我這一整天都經歷了什麽。”
龍奉:“你也絕對想不到你的測驗平均分經歷了什麽。”他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出現在面前拿着手術刀和切片儀跟他決一死戰。“你知道昨天下午突擊測驗,由于你沒有出席而使得我的學員平均分降低到歷史最低,因此我的無理由缺課日從一周六天下降到了五天嗎?”
何知樹:“……”他要怎麽吐槽這句話才好!
何知樹等電話那頭的暴發戶冷靜了一下情緒,才剛繼續說道:“我現在在枯樹山……”
龍奉:“……等等,你在枯樹山?”他的語氣忽然變得興奮不已,“是主題公園還是垃圾區?”
怎麽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這裏有個主題公園嗎!
“……是垃圾區。”
他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龍奉的眼睛已經開始閃閃發光:“太好了!那裏是全世界輻射密度最高的區域,好幾次我想帶着學生去做實地研究都被院長殘忍地打回……快告訴我你現在感覺如何?”
何知樹:“……頭暈、惡心、眼前發黑還想吐。”
龍奉:“……你有了?”
夠了!這個梗再玩就沒意思了!
何知樹是真的感覺又累又難受,折騰了這麽久風裏來火裏去他現在還能直挺挺地站在太陽下呼吸空氣簡直就是最大的奇跡。
眼下終于聯系上外面的人,何知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一股安心感帶着無力席卷了他,使他昏沉的頭腦不知不覺越來越重……最後眼前一黑,倒在一個冰冷卻結實有力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
……
何知樹是在鮮花的清香和晃眼的晨光中新來的。
他迷迷糊糊聽到一些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猛地睜開眼睛:“爸?媽!”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床前兩位滿面愁容的老人家,“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這一世何知樹的養父母何天擎跟陶美月操勞了半輩子,他們本來應該安安樂樂地享受快要退休的晚年時光,現在卻憂心忡忡地坐在他的病床前隐隐透出憔悴之感。
陶美月伸出手輕輕撫摸着自家兒子還在發燙的額頭:“你學校的導師聯絡我們說你病了,所以我們馬上趕過來看你。”
何知樹:“……龍奉?他沒對你們說什麽奇怪的事情吧!”他一點也不想讓養父母知道自己在枯樹山那種地方九死一生地溜達了一遍,嚴格來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就不要讓這兩位老人家再操心了。
何天擎狐疑地盯着他:“你要瞞着我們什麽事?”
何知樹:“不不不,什麽都沒有……”
“別騙我了,”何天擎一臉‘我什麽都知道’的高深語氣,滿是埋怨地道,“你怎麽沒告訴我你家裏還住了別人?我們給你拿換洗衣服差點以為走錯了樓層。”
何知樹愣了一下:“你說阿薩斯?”他是該慶幸那只分裂怪沒有把他折騰的半死不活之後就拿了他床底下的存款拍拍屁股就走,還是該開始哀嘆自己還沒從雞飛狗跳的苦日子裏抽身?
“對對對,就是他。”何媽臉上堆起笑容,“是個好小夥。”
何知樹:“……”
他一定是得了非常罕見的精神的疾病以至于出現了嚴重的幻聽,否則怎麽會有人稱阿薩斯那只蠻橫嚣張惡趣味十足的分裂怪是好小夥,而偏偏這個人還是他自己的媽?
……他究竟昏迷了多久,這個世界莫非已經被毀滅重塑過一回了嗎?!
☆、攻占岳父進行時
何知樹這趟被送回來足足昏睡了七天,原因是長時間暴露在高輻射和污染環境下而造成的水土不服+一大堆亂七八糟記不住名字的綜合征。
這七天裏他的身體被整個醫學院的醫生+實習生從裏到外一個細胞一個細胞毯式地檢查過來,确定已無異狀,又在醒來之後被何爸何媽喝令着住院靜養了一個星期,真是從身到心都得到了百分之百的照顧。
——不知道龍奉做了什麽,貌似只有他一個人被記載在‘亂入全世界最高輻射區的勇猛天朝人類’的報刊報道上,因此也只有他一個人成為了衆院得來不易的純天然小白鼠。
期間他的同學老師紛紛都來探望他。
火星姑娘貼心地表示可以借他這些天的上課筆記,而龍奉則帶了全套實驗儀器過來唯一目的就是在他身上切個一小片出來當場研究。
何知樹嘴角抽搐着滿足了他的要求,以換取補考基礎分上調五十的權利之後,在科學研究面前毫無理智可言的龍奉又開始變本加厲地跑去騷擾其他房間的病人……
——這位先生,可以給我一瓶您的組織液嗎?
雞飛狗跳之後他最終被保安以打擾病人休息為理由扔出了住院部。
至于阿薩斯……沒趁着他生病就忘恩負義卷走他存款何知樹就已經感到很安慰了,也不指望那只冷血動物會做出過來探病買個水果之類的溫情舉動。
有些人,有些事。
就不要報以期待。
這些日子過的太安逸,以至于枯樹山發生的那些事顯得越發不真實。有時候夜深人靜何知樹躺在病床還真的會認真反思那是不是他做的一場大型實況3D電影夢。
唯一可以提醒他那些經歷都是不争事實的玩意兒,就是這團窩在他被子上啃蘋果肯得很歡快的大肥老鼠。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這句話安在齧齒類動物身上同樣非常合适。
滾滾同學在吃了十幾天病號飯的配菜之後成功從一只瘦巴巴的老鼠升級成了一個圓滾滾的毛團。
它的毛發像是基因突變了一樣快速增長,而且變得蓬松柔順有光澤,連帶着性格也柔順許多。
不再動不動就龇牙咧嘴,還學會了給喂它食物的護士小姐打滾賣萌。
越來越像單靠賣萌就能橫掃銀河系的球寶大熊貓。
……
無論哪個時代,父母對子女都有一種通病那就叫做鹹吃蘿蔔淡操心。
在何知樹住院期間,何天擎和陶美月就那麽天天在家裏炖了補品送過來,坐在床頭對他噓寒問暖一番。
很是心疼自己的何知樹把那些補品照單全收,頓頓飽得打嗝,短短一個禮拜養的雙下巴都快出來了,何媽還嫌不夠。
某天何媽沒來。
何爸帶了一盅甲魚湯過來探班,給他倒水的時候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他一句:“阿樹,你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們嗎?”
何知樹正在低頭認真地補習這些天缺下來的課,阿薩斯先前在枯樹城給他口述下的銀河系結構圖他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了,應付下個星期的補考應該不成問題。
“什麽?”
何天擎拉起他的手,語重心長道:“阿樹,你這孩子從小就喜歡什麽事都悶在心裏,我們雖然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可你在我們心裏那跟親生孩子是沒有半點區別的。”
何知樹愣愣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可完全摸不透他話裏的中心思想。
何爸說的不錯,這麽多年下來,他們夫妻一直都是把何知樹當成親生孩子來撫養。甚至有時因為有這份領養的頭銜,怕何知樹會有什麽心理落差,從小到大給他的父愛母愛只會多,不會少。
何爸說:“有時候你不用什麽事都憋在心裏,我們思想也不會那麽不開放。老林家的兒子不也找了個赫梅特星人的媳婦,又不是種族不同就不能談戀愛……”
“等等爸,”何知樹一臉驚悚地打斷他,“誰跟誰談戀愛?”
算算日子他性向算是被啓發的較早,可惜上輩子二十世紀社會風氣還不夠和諧,男孩子喜歡男孩子這種事情就算不說出來也讓人覺得羞于啓齒。
再加上何知樹那時候臉皮還很薄,青春期的煩惱又被學業啊理想啊這些冷豔高貴的名詞所占據,以至于他到死都還只是個連毛片都沒怎麽看過的純情小處男。
重生之後他捉摸着這個時代全人類思想進步,社會開放,自己的情感道路一定會一帆風順春暖花開。
可愣是沒想到未來人士的思想實在是開放過了頭,剛滿十四歲拿到成人上網許可的他頭一次摸進這個時代的基佬社區,就被裏面那些五花八門的重口PLAY吓得钛合金狗眼都瞎掉了兩打。
對于一個暗搓搓的基佬來說最悲痛的事情莫過于當你終于來到一個和諧大同的社會,卻發現所有的同類追求都跟你背道而馳。
于是就造成了,何知樹這兩輩子加起來快五十年的情感經歷都是一片空白這個坑爹的事實。
何天擎一臉‘你就別再瞞着我了’的憤慨表情:“還能有誰,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你跟我們說想考星際艦長的時候,我跟你媽就已經做好你帶個外星媳婦回來的思想準備了。這段時間我們也都去了解了很多資料,知道有些外星人是用體外生子的方式繁衍後代……”
卧槽!
這誤會可大發了!
何知樹囧囧有神,深呼吸了兩下穩定情緒:“爸媽,我跟阿薩斯只是正常的朋友關系。”無論是說到正常這個詞還是朋友這個詞他的語氣都有一絲淩亂,“浴缸裏那個球跟我也沒關系。阿薩斯剛來地球沒地方落腳,我只是把他收留在家裏,別的什麽都沒有,真的。”
何天擎:“……真的?”
何知樹恨不得能把頭點下來:“真的不能再真了。”
何父頗為失望地點了點頭,起身絮絮叨叨地往門外走:“我去給你媽打個電話,她這兩天以為自己要抱孫子了別提有多高興,毛線都買了兩打還專門去研究了嬰兒食譜……”
何知樹:“……”
難怪何媽這兩天神神秘秘地問他喜歡藍色還是粉色,有沒有考慮将來小薩是個好小夥什麽的……媽呀我長這麽大你都還沒給我親手織過啥呢……
……
出院那天,何知樹深切地體會了一把衆星捧月的感覺。
整個醫學研究院的學生都在龍奉的帶領下出門歡送他,原來龍奉是這家醫院的名譽教授,這些天就他身上輻射和病毒的問題足可以令他們交差一整年份的醫學論文。他們當然要對他感激涕零。
火星姑娘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醫院門口,是貨真價實的‘花枝招展’——
她的每根觸手上都綁着五彩斑斓的小花,頭上頂着鮮豔的花環,綠油油的臉頰上竟然隐隐浮現出一絲害羞的紅暈……
據說那是火星特有的祛病祈福儀式,只能女火星人對心上人使用。
在何知樹委婉地表示了自己對跨族戀愛沒什麽興趣之後,火星姑娘失望地渾身的花兒都謝了。
……
而何爸何媽,何知樹告訴他們不用來接他了,反正醫院離他家只有五分鐘路程,大老遠地再來回奔波一回多麻煩啊。
……
打開家門,他那不請自來而且已經鸠占鵲巢了很多天的外星朋友此刻正安穩地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阿薩斯前面擺着一臺智能電腦,好像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對它的操縱中去,半點都沒留給大病初愈獨自一人回家來的黑發地球人。
何知樹沉默地在門口站了兩分鐘。
沒有收到諸如‘你回來了’或者‘你死回來了’再或者‘你居然活着回來了’之類的歡迎話語。
他果然不該期待什麽。
忠誠的機器人阿甘才不會理會此刻主人與他的傲嬌基友間微妙的氣氛,吱嘎吱嘎地上前來把該放回卧室的東西都一一放好。
什麽換洗衣物啊果籃啊,龍奉送給他的身體指數探測儀什麽的,當然還有一大捧來自火星姑娘的鮮花。
你不理我,憑什麽要我理你?
何知樹憋着一口氣走進廚房,發現這裏有被使用過的跡象。而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沒有給阿甘裝載任何烹饪組件。
……那麽這些天家裏的大廚是誰顯而易見。
他在加熱器裏發現了半罐沒吃完的速食品,随手挖了一勺送進嘴裏——難吃的要死。
活該。
地球人暗搓搓地幸災樂禍。
然後何知樹注意到,在加熱器的旁邊,多出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一個經過特殊強化的金屬鐵籠。
下意識地,他回過頭去看客廳裏的外星人:“那東西你想養就養,但是別讓它亂跑。這裏可不是枯樹城,沒那麽多脆金屬讓它磨牙。”
阿薩斯的聲音冷冷傳來。
團在地球人手心的毛團吱吱地叫起來——它才不會胡亂找東西磨